乔芜皱着眉连咳了几声,吓得昭欲以为她醒了过来,连忙躲到门后贴着墙壁偷听乔芜的动静。
昭欲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贴着冰冷的墙壁等了许久,等到乔芜的房里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才敢探出头来,瞥一眼乔芜的情况。
好在,乔芜没有醒过来。
漆黑笼罩着门框那点位置,昭欲捂着胸口长舒了两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
其实就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不敢让乔芜看见她。
就好像她本该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里的怪物,触碰则是违反了规则。
会有人,愿意主动向她这个怪物伸出手么。
乔芜平稳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昭欲伸手探了探乔芜额头上的温度,已经没有那么烫了。
平时和乔芜拌嘴吵闹的时候,昭欲都没有见过她笑,除非自己闹出了什么大的笑话,才能看见这尊菩萨屈尊勾一勾嘴角。
现如今,昭欲很想看见乔芜笑起来的样子。
许是用手指帮助乔芜翘起嘴角已经不满足了,昭欲忽然很想记录下来,奈何她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记录的工具。
“如果我的眼睛是相机就好了。”昭欲撑着下巴歪头看着乔芜,蔫蔫的说。
如果我的眼睛是相机,那与你的每一帧画面都能够完整的保留下来了。
昭欲深知自己并不能待很久,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了屋子,又一次从落地镜里钻了回去。
窗外雨声阵阵,屋子里满是潮湿的味道。
乔芜撩开眼皮,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了一丝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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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昭欲同往常一样咋咋呼呼的骚扰着乔芜,眼睛却一直往乔芜的脸上瞥。
被昭欲悉心照顾了一整晚的乔芜不负众望的好了起来,她一边端着早餐,一边诧异的看向昭欲。
“你盯着我的脸做什么?”乔芜问。
被戳穿的昭欲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表现,她说:“看看你的脸还红不红。”
“我的脸为什么会红?”
“你昨晚发烧了啊。”
乔芜咬了一口面包,不紧不慢道:“昨晚我睡觉之前只是低烧,脸上没什么变化。”
昭欲哦了一声。
“而且。”乔芜继续道,“屋子里那么黑,你晚上也看不到我的脸红不红吧。”
绕是乔芜绕了这么一大圈来质疑昭欲,昭欲也没什么变化,若无其事的开始像往常那般胡说八道起来。
“发烧的人一般都会脸红,再加上你见我总是会脸红,我盯着你多看两眼也很正常。”
“没有。”乔芜正色道。
昭欲却来了劲:“没有什么?是发烧没有脸红,还是看见我没有脸红?”
自知自己又一次被昭欲拐到沟里去了的乔芜识趣的闭上了嘴,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手机在一旁响了几声,乔芜抬手接了起来,镜子中的昭欲也贴着耳朵凑了过来。
“乔芜同学。”手机对面响起了资助者的声音。
乔芜拿远了手机,用嘴型告诉昭欲是那个资助者的来电,好让昭欲有个心理准备。
“您好。”乔芜明知故问道,“请问您是?”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我不觉得乔芜同学会这么快忘记我的声音。”
“抱歉。”乔芜道。
“张院长和我说你并不想转学,也不想离家。或许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再讨论一下。”资助者说。
乔芜注意到了一直叩镜子面的昭欲,贴心的把折叠镜拿到了胸口处,让她能清楚的听见资助者的声音。
“很抱歉,先生。”乔芜解释道,“张院长可能和您没有说清楚。”
“我并不只是因为这两个原因不愿意接受您的资助。我自身也有一定的性格缺陷,并不希望和其他人有任何情感和金钱上的纠纷。希望您能谅解。”
乔芜这番话说完,对面沉默了许久。就在乔芜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了的时候,资助者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
“我理解你。”资助者说。
乔芜松了一口气。
“但我有个小忙希望你能帮助一下。”资助者话锋一转,“你来见我那天带的那个折叠镜是在哪里购买的呢?”
乔芜的呼吸一滞,和昭欲四目相对,眼中尽是警惕。
“我爱人很快就要回来了,看这镜子的花纹应该会是我爱人喜欢的,所以我想问一问。”资助者解释。
“就是在地摊上买的,已经是最后一个了。”乔芜说。
闻言资助者长叹一声:“那真是遗憾呢。”
乔芜半眯着眼睛挂断了电话,开口问昭欲:“这镜子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你们那边的人都认识?”
本就没想瞒乔芜的昭欲直接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它是一种桥梁。”
桥梁?
乔芜一挑眉。
“我们那里的人要想来到你的世界就必须从这类镜子中穿过去,所以富人区的人几乎都认识。”昭欲解释道。
怪不得资助者看见折叠镜后会一再追问,甚至还从张院长手里要来了乔芜的手机号,就为了试探这个镜子。
“所以你也能从这面镜子里出来咯?”乔芜问。
昭欲显然是没想到这么一解释居然把自己给卖了,笑容一滞,开始胡编乱造了起来。
“怎么可能,这是需要一定条件的好吧。”
“什么条件?”乔芜追问。
昭欲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哪知道,除了小时候和你换过世界,之后我就再也没来过你的世界了。”
听完昭欲这番话,乔芜盯着昭欲看了很久,一直沉默不语的盯着她。
按理说常人都会被盯得有些慌张,但昭欲骗人的手段一向炉火纯青,大有理不直气也壮的悲壮感。
所以乔芜没盯多久就收回了视线,算是相信了她的这套说辞。
资助者的这次来电加深了乔芜的警惕心,这就导致明明是个周末,她却无法安下心来,焦灼的瘫在沙发上冥想。
乔芜的脑子很乱,她总是喜欢思虑一些没发生的事情,希望一切有待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脑中演一遍,好让自己有个准备。
所以她一遍又一遍的将报纸盖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又泄气般的扯下来,循环往复,好像在消减某种焦虑。
昭欲在镜子对面看的直难受,恨不得直接把这破报纸撕得粉碎。
“乔芜,你这是打算捂死自己然后默哀么?”昭欲忍无可忍道。
本还没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乔芜被这一句话砸的莫名其妙,她这才反应过来手里已经多了好几张报纸。
“你说这资助者会来抓我么?”乔芜不放心道,“毕竟刘芳芳也消失了。”
昭欲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们还不敢那么明目张胆。”
“刘芳芳是已经被资助了,所以他们打着资助的旗号将她带走了。但是你不一样,你不同意资助,忽然消失肯定会被注意到,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在大家的面前露脸,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接受了资助,然后转学离开了这里。”
乔芜嗯了一声。
“刘芳芳就是被他们用这种方式带走的,如果不是她留给你的纸条,说不定连你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昭欲说。
昭欲这番话听的乔芜沉默了,她实在是过了太久安稳的日子了,已经回忆不起来在昭欲世界逃亡的那段经历了。
大脑对于恐惧的记忆会产生自我保护机制,强制删除模糊掉那段痛苦的回忆。蒙了一层灰的记忆早就不那么清晰,也不具有杀伤力了。
安抚好乔芜的昭欲又开始没正形了起来,一副大爷姿势靠在椅子上,咧着嘴笑道:“我们之前的问题还没说完呢。”
“什么?”乔芜诧异道。
昭欲倾斜着身子向前探,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是没有脸红什么?”
乔芜:“……”
这人正经不过三秒。
面对昭欲咄咄逼问,乔芜扯出了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没有发烧脸红,也没有因为见到你脸红。”
“不过,你现在的脸有点红,我的救世主。”
“救世主”这三个字一出,昭欲的大脑一下宕机了,找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捂着脸道:“你也没放过我……”
“你也不过如此嘛,救世主。”乔芜勾起嘴角,揶揄道。
昭欲急忙喊停,承认自己认输了。
“这三个字真的好羞耻。”
看着昭欲越来越红的脸,乔芜生出了一丝顽劣的心思,她故意继续聊下去:“我还记得这三个字是当初某个人信誓旦旦告诉我的,怎么现在就羞耻了。”
“你!”昭欲红这张脸指着乔芜,“你得寸进尺!你忘恩负义!你抛妻弃女!你你你!”
乔芜一阵无语。
这人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便也消停了下来,乔芜靠在沙发上看书,昭欲则是出门打猎,带走了一阵喧闹。
其实随着时间久了,乔芜早就默许了昭欲这个聒噪精的存在,一时听不到她说话,乔芜还会觉得不适应。
人真是个群居生物啊。
乔芜的脑袋搭在沙发靠垫上,颇有一种自暴自弃的颓废感。
果真还是被昭欲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