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鸟鸣 第4章 第 4 章

谢衍抱着衣服，一动不动地盯着敞开的衣柜门看。

有人，自然指的是入侵者。

但什么人会藏在衣柜里？

或者说：

出于什么样的动机，一个人会藏在衣柜里？

他抱在手里的白衬衫也沾染上了柜中人的气息。

那些恐惧的气味盘旋而来，只是不知对象是入侵者、他自己，还是双方皆有。里外都没有动静，谢衍终于定了定心神，把衣服在胸前又抱紧了些，关上了柜门。

他倒退着出房间，又把衣帽间的门仔细关好，随后大步走回卧室，心里打定主意这一晚不睡觉了。

细细的风从网眼里漏进来，带着一点月光。

谢衍躺下，索性背对它们翻了个身。

今夜的风比往日要更强硬些。

风梢打在他脊背上，毛毛地耸起来，从脚边一直转到头顶。房间里落针可闻，谢衍仍旧闭眼躺着，好像已经睡着了。

不仅是他，整栋房子也陷入沉睡。

机器人似乎还掌握着所有的电源，见他没了动静，灯便从楼下的书房开始，从外往内一盏盏落下，发出一连串极微小的“扑扑”声。不多时，走廊外最后一处白灯也灭了。

与此同时，“睡着了”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把床脚处站着的人看了个正着。

*

窗户开着，卧室里蒙着一层淡淡的月光。

谢衍睁眼全凭一闪而过的不确定感，完全没有预料到会真见到人。

于是当那个陌生又朦胧的影像毫无预兆地在他视线中定格后，谢衍一时毫无动作。身体仿佛片刻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又或者他潜意识中相信只要他保持静止，对面的那个身影也会就此定格。

他不动，对方也不动。

片刻后，谢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慢慢坐直身体，开始正式盘算下一步作何举动。

入侵者站在开阔的空间里，而他躺着，从一切角度来讲都不占据可把控的优势。谢衍料想以对方的轻巧和速度，从任何方向逃走也不在话下，但那人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丝逃跑的迹象也无。

于是借着月光，谢衍终于看全了对方的模样：

黑白分明的眼睛，短头发凌乱地竖着。脸上面无表情，脸白得像纸，被窗边的月色一打，他本就缺乏血色的脸显得更不真实了。腿则从大腿一半到底下全被床身挡住，整个人仿佛漂浮着，一个幽灵。

观察得并不特别仔细，因为还是离得太远了。

双方如此对峙半晌，还是幽灵先慢慢挺直了背，抬眼直视对面，没什么声调起伏地说：

“谢衍。”

被直呼其名的人把后背绷紧，贴在了床头上。

“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

床边的人微微侧过头，未着表情地端详着他。

谢衍端详回去，只莫名感到这表情格外眼熟。他冷冷地和对方对视，心里突然想起动作熟悉在何处——谢苑来的那日，就是这样看梁恕的。

在昏暗的光线下，幽灵的脸青白一片。要不是他说话的余音还浮在半空，加上现在距离近了，谢衍简直该疑心他根本不是人。

尽管话又说回来，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不是人，对方又能是什么？

或者说：为什么他作为无鬼神论者，竟然现下会潜意识地认为面前的是鬼？

谢衍不由自主地蹙了眉。

“我叫谢照。”幽灵终于开了口。

“你不应该在这里。”谢衍一字一顿地平静道。

对方沉默了片刻，硬邦邦地反问：“为什么？是我先在这儿的。”

“这里以前没有住过人。”

“没有吗？”

谢照每次都要花半天时间才会给一句回音，将言语的战线拉得格外长。

等他再开口的时候，谢衍感到尽管人没有动，那声音离自己却又近了些。

谢照的声音听起来和他的外貌颇为匹配，轻飘飘的，显得说话者自己就气息不足。起初他咬字极慢，似乎说一个字就要顿下来想想，但又似乎在这说话的过程中彻底掌握了讲话的技巧，等到了最后几个字时，语速已经和正常人无疑了。

谢衍回答他的反问：“没有。是我一直住在这里，你不会比我更先。”

谢照也蹙着眉：“你不是。”

“我不是？我可不是这么听说的。”

“你是现在住在这儿，但你以前可不是。”

“我以前？”谢衍立即抓住重点，“……你以前认识我？

谢照利落地给他浇了盆冷水：“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

“你以前又不在这儿。”

话又绕回来了。

虽然仍然一头雾水，谢衍到底因他从谢照口中得到的线索二放松了些。

但即使如此，疑点也太多了。

他追问：

“如此说来，你躲着的时候都待在哪儿？”

“我没有躲。”

“是吗。”谢衍瞥了一眼门口，示意衣帽间的方向，“我管那这叫’躲’。”

谢照看着他，似乎咬了一下嘴唇。

“随你怎么说。”

“那我换个问题：你说你住在这里，有什么依据？我看不见你的时候，你每天都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对于谢照近乎于挑衅的直白，谢衍承认自己无言以对。

不过这下他明了过来：现在是进了死胡同了，他抓不到对方，对方也大可以拒不配合。谢衍按了按眉心，思索片刻，心平气和地问：

“那你现在过来，有何贵干？”

这一句问出来，谢照却仿佛骤然一惊，顿住了。

果然如此，谢衍想。

对比之前，谢照在夜里的行为模式出现了相当的转变，必然有其目的。而在知晓对方对自己的定位之后，那盏警惕的天平已经开始歪斜，令谢衍愈发希望弄明白对方到底想要说什么、做什么。

他等着对面的回应。

许久，他才听见谢照缓慢地说：

“白天你出门去了。”

“出去散步。怎么，你也想去？”

“我不稀罕。”

“是吗。”

谢照又不说话了。但在谢衍搜刮出另一个问题给他前，对方又加载出了新问题：“你出门去，看你姐姐？”

这下谢衍确实有些意想不到，“你还知道我姐姐？”

这个问题也惨遭被无视。

谢照坚持问：“你见到她了吗？”

“我根本没想去见她。”

“为什么？”

“因为她……”说到这里，谢衍停了下来。从谢照的反应，他已经判断出对方根本不认识他姐姐，只是不知根据什么推断出了谢苑的存在，正如他先前声称自己往日并不住在这儿一样。

于是谢衍改口道：“这有什么可说的？”

谢照安静地盯视他。

他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衣，在月光下颜色近乎透明，却并未如正常衣衫一样透出里面人体的轮廓。

看着这副近似幽灵的形貌，谢衍心里的违和感更强烈了。与此同时谢照开口，神色淡漠：

“你不相信我。”

“我不可能相信你。毕竟……”

谢照仍然歪头紧盯着他，此时突然笑了。这可能是谢衍从他脸上见到的第一个微笑：非常恶劣，却也令人有不确定之感。

“没关系，我也不相信你。”他说。

从今晚起正式开始日更！

以及我计划明早起来尝试一下刚获得权限的发红包功能，所以……欢迎大家踊跃发言哇 (疯狂暗示·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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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