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第3章 chapter 3

“小游哥？小游哥！”

沈游是被贺满喊回神的，拍开对方在自己眼前胡乱作怪的手，沈游稍稍叹了口气，扯着嘴角笑了笑：

“行了，跟你说正事。”

贺满不领情，非得要盯着沈游垫了几口面包再就着豆浆把药吃了才松了眉头，再端正起身子听沈游说。

“其实也没多少事，我简单说一下。”

沈游省去那些细枝末节，简短地同贺满说了让他接任的事，看着他欲言又止，沈游抢着先把话都说完。

“这几天我把那些文件都跟你交接一下，差不多处理完我就飞杭州了。”

贺满好不容易等他说完，立马接上话，抛出了一骨碌问题给沈游：

“什么？胃癌！什么时候的事！你不是胃病吗？怎么让我当组长，谁决定的？凭什么把你撤了？！”

沈游拉开抽屉，拿出一叠文件，眉眼间染上点严肃，等贺满安静下来才把文件推过去给他。

“签字，边签我边跟你说。”

贺满皱着眉头，一副不想签，却是想找人理论的模样，抬头对上沈游的目光，坚定又不容置疑，最后还是拿起了笔。

“就前阵子的事，去医院检查的结果这么说的，胃病和胃癌容易混，不那么容易查出来，能不能治还要再看看。”

“让你当组长是我决定的，你不满意？不满意也给我憋着，年纪是年轻了些，但能力摆在那，人也好学，有组织能力。”

“贺满，你潜力很大，我对你很有信心。我夸你的次数也不少，多对自己有自信一点。”

贺满把文件递回来时没抬头，沈游让他抬起来，贺满也不听，只是自顾自低着。

“怎么，这还没上任，我的话就不听了？”

对方明显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抬起目光看沈游，眼眶发红，含着泪，堪堪忍住，没让掉下来。

沈游叹了口气，又笑起来，随手抽出两张纸替他擦了点眼角的泪。

“自己接着，擦擦，怎么还哭了，等会出去让大家看笑话了。”

“你怎么不想想以后我回来了，从你手里抢位置呢？不努力点，哭个什么劲？”

贺满破涕为笑，攥着纸巾摆摆手，声音有一点哑，轻声说：

“得了吧小游哥，你回来哪用抢，我双手奉上。”

沈游又拿起豆浆，刚准备喝，听到这话又被惹的笑起来，偏过头咳了两下。

“你这小子，这么没骨气呢？”

放下豆浆，沈游拉开抽屉，把刚刚放进去的小盒子又拿出来给贺满。

“喏，送我不知道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的。”

贺满没理解沈游的意思，但还是顺着沈游的话接过来了，打开盒子一看，又连忙关上要还给沈游。

“小游哥，这你自己留着，我可不收！”

沈游卷了张纸，在贺满头上敲了下，闭上眼摇了摇头。

“给你就收着，更何况又不是给你的，你一口一个小游哥，怎么？没打算让我小侄认我这个伯伯啊？”

沈游带着一点轻笑，贺满连忙摇头，好似个拨浪鼓。

“小游哥，别闹我了。”

“行了，等会我先出去，你自己调调去和大家说，省的一个个跑到我跟前来哭。”

沈游说完别过头，把豆浆喝了个干净，没再说什么话，拉开小间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贺满一个人在小间里。

迎面和众人碰上，沈游没再解释，只是轻轻松松说了句：

“有事问贺满，我接着休假了，你们加油喔！”

说完就跑，沈游趁着众人都没回过神，只身出了办公室，落下一个匆匆的影子。

直到影子也缓慢消失不见，刚刚漫过黑影的地方如今仍旧光亮一片，沈游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什么都没留下。

众人才恍然回过神，跑出去想追人却只瞧见缓慢下行的电梯数字屏。

沈游原是走的那样决绝。

回到宿舍，沈游蜷缩在床上，把自己窝作小小一团，胃药起了作用，但仍是在痛，面对手里消息里一连串的提问，他都只是轻轻撂下一句：问贺满。

只是沈游没能有机会知道，在门关上的一瞬间，贺满的眼泪又如何从眼眶里跌落出来，面对众人的提问，句句斟酌，一点一点说。正如沈游所期待的那样，慢慢成长下去。

沈游反反复复地点开顾煦之的聊天框，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轻飘飘问一句：还在忙吗？

G：嗯，在开会，怎么了？想我啦？

顾煦之回答的很快，哪怕在开会都要分出心思来回消息给沈游，沈游随口扯了句让他接着忙，顾煦之也很好的应了。

沈游突然很想哭，先前决绝的模样全然无存，别无所求的样子骗过他人，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如果眼眶没有发红，沈游大概也能骗过自己。

只是说到底，他舍不得放下。

*

时间好像总过的那样快，这几天沈游把工作上该处理的都处理好，和其他的同事见面该打招呼都还是打招呼，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问沈游。

很快到周三，是一行人要前往西北的日子，沈游早早的起了床，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去员工食堂吃了早饭，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不那么差，这才出发去了大楼。

沈游没有靠得很近，一行人已经在大楼前集中，沈游远远地站在一棵树下望过去，没出声叫他们，只静静地看着，夹杂着薄雪的冷意。

树下其实没什么遮挡物，沈游高挑，站在树下格外醒目，只是唯有贺满在四处张望沈游的身影，直到最后也没望见他神情，只窥见一个灰黑色的背影，到底没将他拉到众人面前，放任他默然离去。

孤独的，寂静的，宛若即将逝去的旧年岁。

谈笑声渐渐从耳边远去，沈游拍去收伞时落在肩上的一点雪，留下一小滩潮湿的痕迹。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这阵子淋在他身上的雨太多，淌过眼睫，流进更深处的内里。

沈游突然很想见顾煦之，没由来地，于是两步并作一步回了宿舍，拉走自己早早整理好的行李箱。

叫好车，沈游在保安亭前等着，一会一会回头看，眼神里带着留恋，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头来看看。

王大爷看他模样，从保安亭里出来，手里握着颗洗好的苹果，要递给沈游。

“小沈呐，要回家是不？小顾怎的没来接？”

沈游松开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迎上前去，把苹果接过来，指尖滴上水，泛着凉。

“是，他忙嘛，王大爷快些回去，外头寒。”

王大爷笑起来，见沈游忧心忡忡的神情淡了些，才又开口：

“小沈，我不知道看你模样是在担心些什么，但大爷我是过来人，要我说啊，你要做些什么，那去做便是，年轻人嘛，总不会太坏的。”

沈游忙点头，听王大爷宽慰自己，浅浅地笑起来，开着口应了，又疑惑自己是不是把太多忧虑露在面上。

“知道啦王大爷，晚些日子有机会来给您拜年。”

正好这会儿叫的车来了，司机下车帮忙把沈游的行李搬上后备箱，沈游摆了手，这才和王大爷告别。

车窗外忽地又下起小雪，沈游坐在后座上，摸不透心神。时间飞驰而过，在他未曾注意到的时候，车子已经稳步停住。

沈游拖着行李箱回到家，并没有告诉顾煦之自己回来了，推开家门的那一刹，沈游也同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那般幻想过，爱人就坐在沙发的那个角落。

可事实上，家里同他离开时好像并无二致，就连玄关处衣挂上的厚外套都还是那件，顾煦之大概这些天都没回来住。

这种事情常有，都是在沈游住在研究所时发生的，顾煦之图方便会直接住在办公室的小卧室里，沈游偶尔得了空去找他时就在那休息。但只要沈游回家，不论忙到多晚，顾煦之都会选择回家过夜。不知道是珍惜这难得的陪伴时光，亦或是单纯的想见他。

沈游把行李箱推到角落里，安置好东西又转身出了门，拉走门口的购物袋，去了小区附近的菜市场。

这种烟火气的地方沈游几乎不来，家里是顾煦之掌勺，以至于他对于买菜这方面的认识很狭窄，上次包饺子完全就是按照顾煦之给的配料表去超市买的。

休息日等到沈游真正睡醒，顾煦之都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好一阵了。

不知不觉走到鲜肉区，血腥味混杂在空气里，沈游突然怀念起糖醋排骨的味道来。虽说平常也都能吃，却总觉得比不上顾煦之亲手做的。

于是沈游当即打了个电话过去，舌尖掠过后槽牙，就着菜市场嘈杂的人声同顾煦之讲话。

“煦之啊，排骨怎么买啊？吃一次糖醋排骨的量是多少？”

“嗯？你那边什么声音？你去菜市场了？”

沈游在一个排骨摊子前挑挑拣拣，这边问摊主排骨怎么卖，那边回着顾煦之的话。

“对啊，煦之，排骨一斤四十块贵不贵啊？”

“正常价格，偏贵一点，但是年末了，贵一点也正常，你可以试着砍一砍。”

手机离得远了，沈游开了免提，拣了几块卖相还不错的排骨递给摊主。

“老板，你这贵了啊，能便宜点不？”

顾煦之正处理着文件，听到这话没忍住笑出了声，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边替沈游同摊主砍价，并最终以三十四一斤的价格成功拿下三斤排骨。

沈游拎着顾煦之说的那些菜走出菜市场时还纳闷，发了条消息问顾煦之做一次糖醋排骨真的需要用到三斤的肉吗？

顾煦之大概是忙，只简单说明这个量大概可以吃三次，让沈游回去给冻进冰箱里。随后又想起什么要交代的，便仔仔细细再同沈游说一次。

G：我中午没回去，你外卖看着点，别吃伤胃的。

G：晚上回家给你做糖醋排骨，你想自己试也可以，有试错成本。

G：如果自己试记得注意安全，你第一，厨房次之。

没空回消息：知道了，大顾总，我又不是什么还在读书的小屁孩，记得早点回家，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想你亲手给我糖醋排骨吃。

没空回消息：你接着忙吧，回家就能看到一个只想吃糖醋排骨的肚子咯。

沈游大步往家走，菜市场离小区不算太远，沈游乐得溜达，鞋子边缘沾上点雪，化成几点白净的晶莹。

作者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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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