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探案录 第96章 第 96 章

大睢同蠡国一仗打到了年前，似乎少了刘家在背后的钳制，常绥军在前线也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年前边关捷报频传，常绥侯递了奏折上书要乘胜追击，将原先边境被蠡国侵占的农田城池都一并收回，永康帝大悦自然是应允了下来，又往常绥侯府赐下了不少金银玉石，刘家一倒台虞家在京中再无敌手，一时风头无二。

而虞家这会儿就好像是一锅烧得喷香四溢的红烧肉，京中凡是家里有待嫁姑娘的眼巴巴地望着锅里，要不是因为这会儿常绥侯一家除了虞敬轩留在京中以外全都在边关，怕是连侯府门口的地皮都得被踏得秃噜皮儿了。

而这会儿被京中饿狼们眼冒绿光盯着的某块肥肉却亦步亦趋地跟在官珞身后，官珞一回头就能瞧见虞敬轩乐呵呵地跟在后头。

虞敬轩身上穿着件茱萸纹的绛紫色锦衣，肩上还披着件白狐皮做的披肩，整只狐狸团在虞敬轩的颈间，若是忽略那压在雪白皮毛上的扁担，这装扮实在是清贵得很。

虞敬轩肩上的扁担后头挑着的是官珞购置的年货，什么酥油饼子小羊皮的，还有尹亦钦点的十斤城西崀山坊炒的山核桃，前头挂着一只硕大的猪头。

这猪头是先前那屠户李鲲送来的，少女被拐案结案后，虞敬轩随手给李鲲的妻子开了几贴药，听说是效果不错，李鲲为了表示谢意挑拣了一颗快抵上官珞两个脑袋大的猪头，还绑了红布带子赶在节前送到了府衙。

这猪头送来时虞敬轩正死皮赖脸地跟在官珞后头一块儿去采买年货了，等回来时便瞧见正堂明镜高悬的牌匾下摆着个硕大的猪头，还扎着红带子，再往旁边摆上俩果盘前头放个香炉，她跟虞敬轩就能直接对着那猪头酬神义结金兰了。

东西都送到府衙里了多少是份心意，只是这硕大的猪头实在是不好处置，官珞思量再三后决定将这猪头带回安山交给尹亦……酬神祭天。

于是便有了此时虞敬轩锦衣狐裘担猪头的场景。

虞敬轩这翩翩佳公子的形象，落到来官珞手里算是毁得差不多了。

官珞走在前面时不时地扭头看向身后“哼哧哼哧”扛货的虞敬轩，对方每每对上官珞的视线就不由得露出几分傻笑，来回几次后官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瞎乐呵什么呢？”

虞敬轩咧着一口大白牙笑道：“快能吃上年夜饭了，开心呀。”

官珞一脸古怪地看着虞敬轩，一时间甚至开始怀疑先前十几年的除夕常绥侯都没给虞敬轩饭吃，吃个年夜饭，居然能开心成这样。

“吃个年夜饭这么开心，那你怎么没去参加宫里的除夕家宴啊？”

虞敬轩撇了下嘴角表情很是嫌弃，衡王倒台朝局各方势力失衡，永康帝虽说面上不显但心中对于虞家一家独大的局面却是不满的，衡王遗留下的势力也都被宁王等众皇子瓜分，说是除夕家宴实际上却同鸿门宴差不多，傻子才上赶着去呢，再说了……

“吃不饱，又无聊，不想去。”虞敬轩一脸嫌弃地道。

每年都是一个套路，封赏祝词一套流程下来，再好吃的佳肴都索然无味了，还不能迟到早退，美酒都不能敞开来喝，不自在极了。

“我记得……”官珞努力回忆着先前瞧见的场景，“前两日皇后娘娘不是派了人给你带了帖子让你进宫参加家宴么？你就这样跟我跑了，能行？”

“放心，出来前我都跟皇后娘娘说好了，不然你真当我胆大包天，一声不吭就跟着你私私私……私自出京。”

虞敬轩一个“奔”字还没脱口就对上来官珞和善的眼神，吓得他舌头打结“私”了半天才把话给圆了回来。

“你同皇后娘娘怎么说的？”

官珞有些好奇，常绥侯府上下除了虞敬轩这会儿都在边关御敌，就连常绥侯夫人都在常绥侯动身之日收拾了府上的锅碗瓢盆连带着厨子一块儿打包去了边关，就给虞敬轩留了个空屋子。

年前边关又是一路捷报，按理虞敬轩这次参加宫里的除夕家宴，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安抚此时正在边关御敌的常绥侯同将士们，怎能由得虞敬轩说不去参加就不去参加？

“为边关将士祈福。”虞敬轩边说着边双手合十摆于胸前，扁担稳稳地架在肩头，绑着红布带的硕大猪头在身前摇晃，真是……非常有说服力啊。

虞敬轩只知道宫里的除夕家宴不好吃倒是没料到安山上的年夜饭也不容易，肩上的猪头刚放下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便被尹亦心安理得地抓了壮丁。

“师叔头一回在山上过除夕有些规矩可能不大清楚。”尹亦坐在轮椅上手里揣着个暖炉，一边说一边微微地打了两个哈欠，瞧着就很不走心，“每年除夕宗内都会给仆役们放上两日假，所以这年夜饭依照惯例每人得做上两道菜才能吃上饭。”

虞敬轩点头表示理解，并且欣然同意入乡随俗。

官珞带着虞敬轩往后头的菜园子里走，尹亦那规矩倒也不算是他胡编乱造出来的，只是安山上的仆役虽然放了假，但像小周婶这样一直生活在安山上地人却都还留在宗内过节，每年也都是众人合力做出地年夜饭，又哪有像尹亦说得那种规矩，摆明了就是来为难虞敬轩的，不过虞敬轩答应的干脆，看来她这师叔在厨艺上也是深藏不露。

官珞联想了一番翠微楼里的几道招牌菜，咽了下口水后好奇地问道：“你打算做什么？宫廷菜肴怕是不成，安山上没那么多食材，时蔬野味之类的倒是多些。”

“凉拌黄瓜。”虞敬轩轻描淡写地说道。

“还有呢？”官珞乍听之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尤不死心地追问来一句。

虞敬轩偏头想了一阵，似乎这个问题确实为难到了他，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道：“要不再拍个黄瓜？”

“……我拍你个老黄瓜！”官珞期待破碎，口不择言地怼了虞敬轩一句，然后扭头便往后山走。

虞敬轩见官珞利落地转身要走，忙问道：“诶，不是带我去菜园么？”

官珞扭头丢了个大白眼过去：“菜园就在前面，师叔您就自个儿去吧。”

“那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解决我的年夜饭。”官珞头也不回地道，“指望你们，我看这年没过，大家全都得饿死。”

事实证明官珞对玄武宗内的三个男人认知还是非常清晰的，看着桌上摆着的几盘出自三个男人之手的菜肴，官珞心里一个劲儿地直叹气，指着桌上的一盘花生米炒核桃和另一盘醋溜花生米，毫不留情地道：“师父，每年都是这么两盘凉拌菜，您就是敷衍我能不能也走点心？”

“点心？”郁渡捏着长胡子笑呵呵地啃了一口手中的糕点，装傻充愣地指着桌上两盘糕点道，“嗯，这点心确实不错。”

官珞顺着郁渡的手指看向摆在花生米旁边的是两碟糕点，一碟做成了精巧的梅花形状，颜色白中透着点点淡粉，像是雪中绽开的红梅，凑近了闻还能闻到淡淡的梅花香，另一碟则是枣糕，切成了三角形松散地摆放在盘中，上头还点缀着大枣，枣香扑鼻。

这般精致，这般美观，这般香气扑鼻，一看就知道不可能出自山上这三个男人之手。

这次官珞还没开口，站在一旁的虞敬轩倒是先顺手拿了一块枣糕，边吃边抢答道：“西市陈记的糕点就是好吃，大师侄品味不错。”

尹亦笑得一脸温煦谦和，一点也没有被人当场捉包拆穿的羞耻感，反而还冲着虞敬轩微微颔首道：“师叔谬赞了。”

买的别人现成做好的糕点来凑数，很好，很符合尹亦一贯爱偷懒省事的风格，只是……

“你买都买了，就不能买两个硬菜来敷衍我一下么？”

“荤菜还要回个锅，太麻烦了。”尹亦笑着答道，面上看起来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官珞冲着尹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眼看向桌上另外两个大盘子，盘子倒是挑了最大的来，放在桌上又醒目又占地方，盘子中间花里胡哨地用黄瓜和白萝卜之类的果蔬雕了两只翠鸟，羽毛根根分明，张开的双翅像是要振翅而飞，样子栩栩如生。

另一盘用切成末的白萝卜拟做雪，“白雪”上摆着两只小刺猬，仔细看便能发现这刺猬是用核桃壳雕刻而成，为了让摆盘看起来精致些，“雪堆”中间还别出心裁地插了一只三叉的梅花，枝上还有含苞待放的红梅。

很明显，这两盘花里胡哨的菜都是出自虞敬轩之手了。

虞敬轩见官珞的目光久久地落在他那两盘子菜上没出声，还好心地开始做讲解：“我还给这两盘菜取了名字，这盘叫‘翠鸟鸣高枝’，这盘呢叫‘山花冷堪折’，是不是很有意境，很雅致啊？”

官珞看着虞敬轩那两盘明显连炒都没带炒一下的菜，你要说他敷衍吧，这翠鸟也好，那刺猬也罢，雕刻得都还挺上心的，摆盘用上的材料还都同郁渡和尹亦准备的有几分重叠，颇有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深意。

可你要说他不敷衍吧，这两盘菜，一盘是生黄瓜，一盘是生萝卜，不论是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官珞都不想承认这两盘算得上是——菜。

官珞正纠结着从何吐槽，忽见虞敬轩伸手撩起一截袖子毫无征兆地将插在那“雪堆”上的红梅拔了出来，伸手递了过来。

怎么着，这是打算用怀柔政策？

官珞心里嫌弃手却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想要接下虞敬轩递来的花枝，谁知虞敬轩手里捏着的花枝却擦着官珞的衣袖递到了尹亦的跟前。

官珞：“……”

尹亦面上并无半点诧异，依旧是那副温吞的笑容，伸手接下了虞敬轩递来的花枝，还应承了两句：“确实是好意境，很雅致。”

虞敬轩也笑着拍了拍尹亦的肩膀，带着点惺惺相惜的意思道：“知我者，大师侄也。”

官珞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默默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了两步；“……对不起，打扰了。”

三个男人靠不住，索性还有官珞和小周婶力挽狂澜，官珞午间进了趟山，也是运气好，原本是想逮两只山鸡野味凑合下，谁知却在后山的陷阱里捡到来一头野猪，这野猪看着还未成年，也不知怎么就掉进了陷阱里摔断了腿，刚好被官珞捡了漏，成了这个除夕桌上唯一一道能下饭的菜。

虽说这野猪还未成年，但个头却够大，官珞同小周婶合力在院中架起了个烧烤架，有了吃得就有些干劲儿的尹亦从先贤祠中拿了软垫过来垫在了烤架四周，众人围着烤架坐成一圈，官珞和小周婶忙活着往猪身上涂抹香料和翻烤猪身，郁渡从望胧院的柜子里翻出了好些烟花爆竹怂恿着虞敬轩去放。

猪油的滋滋声，猪皮被烧灼的焦香，香料混合着肉香，香气四溢，烟花绽开时的绚烂夺目，官珞看着虞敬轩蹲在地上一个接着一个地将地上的引线点燃，亮丽的烟火，现实同许久之前的梦境忽地重合。

安山真的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她也是一样。

过渡章节～让上一个故事劳心劳力的众人放松一下～

大师兄X鱼块的cp不知道吃不吃得下？

ps：鱼块送大师兄花是有深意的，可以猜一下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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