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虞敬轩虽扮作他的模样同她一块儿办案,但到底不是同一个人,感觉上的差异致使官珞在乍一看到此人时只觉得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官珞想起之前在安定县时虞敬轩便是假冒他的名义,顿时紧张起来:“他为何会同衡王有牵扯,你先前对他做了什么?”
当时在安定县事态紧急她也未想过,既然虞敬轩假冒了那御史王守仁,那真正的御史又去了哪儿,这会儿看到本尊同衡王坐在一块儿却是细思极恐。
虞敬轩讪讪地摸了两下鼻子,含糊不清地将他打晕了人之后这倒霉御史又被太子灌了好些日子的迷药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个清楚:“之后事了便给了灌了解药,醒来后骗他说是在城外遭了山匪暗算被我路过恰好救下了。”
官珞听着虞敬轩极力解释自己将人打晕了又接着灌了几日迷药这事儿实属无奈,表情很是一言难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虞敬轩话里有些前因后果站不住脚:“可冒充朝廷命官是大罪,就算你破获了阿芙蓉一案有功,也该是功过相抵才对?”
虞敬轩对此解释道:“当时我同太子诓骗了王守仁,说安定县的案子是无意卷入冒充他的身份纯属无奈之举,就同他商量了在上报时只说是由他主导,我只是无端卷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官珞听了虞敬轩的解释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御史不都挺死板的么,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你应该不止做了这些吧?”
虞敬轩一脸被拆穿了的表情,含糊着笑了两下:“也没有,就是这事儿吧,若是挑明了说,他作为监察御史是有失职之处的,搞不好就是个革职查办的问题,到时候大家都落不得好,但若是瞒下来双方获益,御史虽然死板但也不傻啊,就答应了。”
虞敬轩说得在理,只是官珞想到现在王守仁竟然投靠了衡王一派,若是让衡王知道了安定县时虞敬轩假冒御史的事情,只怕会借机发难,到时候假冒朝廷命官加上欺君之罪,两罪并罚,虞敬轩便是九头蛇转世都不够死得。
“那他现在投靠了衡王,岂不是会……”
虞敬轩看着官珞脸上忧虑的表情便是一笑,冲着官珞摆了摆手:“这倒是不怕,横竖这欺君之罪也有他王守仁一份,即便是衡王知道了这事儿也不会干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
官珞点了点头,但回想起她刚才贴在门外时听到的零星语句,又联系上刘思博无端端地出现在了于大人的灵堂上,一时又有些紧张起来,站起身便要往外走:“衡王要做什么?我得再去听听。”
虞敬轩满脸无奈地伸手将官珞拉了回来:“你急什么,真当自己是顺风耳贴着门框隔着几丈远也能听清他们说什么?先吃饭,吃饱了办事才有力气。”
官珞心里原本还有些着急,这会儿见虞敬轩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忽地就觉得没那么急了,刘思博出现在于大人的灵堂上肯定不是偶然,多半是受了衡王的指派,衡王素有战功,是太子最大的劲敌,若于大人的案子真的同衡王有所牵扯,虞敬轩作为太子一派绝不会袖手旁观,而以他的秉性,现下还能这般悠闲的同她开玩笑,多半是心里已经有了成算,既然如此她还急个什么劲儿。
想通了这些,官珞再看虞敬轩悠闲的样子便觉得有些故弄玄虚的意味,便也收敛了面上的急迫,端着南瓜羹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南瓜羹香甜软糯,里面还放了薏仁核桃,官珞喝完了一碗觉得齿颊留香便还想再盛一碗,结果却见虞敬轩将一尾剔尽了鱼骨的黄鱼推到了她的面前。
“都说吃鱼补脑,师侄近来辛苦可得好好补补。”
官珞听出了虞敬轩语中所带的调侃,可在抬眼瞧见虞敬轩骨碟里头摆着一堆鱼骨,又看了看递到自己面前的黄鱼,先前退下的热度再次悄然爬上了脸颊。
理智上觉得应该拒绝,论辈分虞敬轩是她师叔,哪有长辈这般殷勤周到讨好小辈的,官珞伸出去推拒的手抵在了盘子的边缘,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将这尾细心剔了骨的鱼扯到了自己跟前,小声地同虞敬轩道了谢。
算了,算了,长者赐不可辞,还挺香的。
官珞吃了虞敬轩帮着剔了骨的鱼,心里还是记挂着刚才喝了一碗的南瓜羹,便趁着虞敬轩没注意又偷偷地给自己盛了一碗,刚端到手中还没喝上两口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虞敬轩闻声头也不抬地说道:“进来。”
官珞一边喝着南瓜羹一边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向门外,见推门进来的是刚才在楼下遇见的那个店小二手中拎着一壶茶,想来应该是过来添茶水的。官珞看向那店小二的时候那店小二的视线也刚好投了过来,看着官珞坐在虞敬轩旁边悠闲地端着碗喝汤的样子眼中不免露出了几分怪异的神情,但也稍纵即逝。
官珞察觉到店小二投来的古怪目光,忽地想起了自己这会儿是扮作虞敬轩的婢女,哪家的婢女能同主人家一道坐着吃饭还吃得这般悠闲自在,意识到这点官珞忽然觉得手中端着的碗略微有那么些烫手,正思索着该如何圆回来,虞敬轩偏偏在这会儿没了眼力劲儿用公筷给她碗里夹了一个芙蓉虾球,还道:“别光顾着喝汤,这芙蓉虾球是这儿的招牌菜,你试试。”
官珞有些僵硬地看着虞敬轩递到自己碗中的芙蓉虾球,一边用眼神拼命地向虞敬轩暗示,一边开口试图将这事儿给圆回来:“少爷您是说,要我帮您试试味道吧。”
官珞说完想起坐着答话似乎有些不妥作势便要起身再答一次,谁知却被虞敬轩一把按住了肩膀,示意她安心坐下只是嘴角憋着的笑意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虞敬轩看着官珞略显慌乱的样子便忍不住想笑,但想着这会儿还有外人在这儿官珞又好面子,便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压下了嘴角的笑意,而后抬头看向站在跟前的店小二问道:“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么?”
“回二少爷的话,都照你吩咐办好了,是现在就开始么?”
虞敬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便见那店小二放下手中的茶壶冲着外边轻轻击掌,而后便有一穿着一身灰色的短衫年纪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郎推门走了进来,进了门也不说话,从门边搬了一个圆凳到桌前放好而后一掀衣摆坐下。
店小二见那少年坐定便关门退了出去,官珞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实在是摸不准这是要做什么,询问的眼神投向虞敬轩正要开口便见虞敬轩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她的唇边,冲她轻轻地“嘘”了一声,而后指了指坐在桌前的少年郎,示意她看下去。
官珞一脸莫名地将视线重新投回到了那少年郎的身上。那少年郎将视线投向了虞敬轩,见对方冲着自己微微点头,便清了清嗓子沉了神色开了口,只是这一开口不要紧,倒是一下子惊住了官珞,盖因那少年三句话便了三种语气与音色。
一时沉稳内敛,一时肃穆寡淡,一时轻佻放纵,一时疾言厉色,说到紧要处神色一凝压低了声音,仿佛是真的害怕隔墙有耳被人听见,说到开心处仰头放声大笑,神情中却藏着一丝阴霾,看得人心底发寒。
不过听了几句官珞眼前就好像出现了三人谈话时的场景,也明白了这孩子到底是在模仿些什么。
沉稳内敛的那个隐隐带着上位者的自负与独断,话不多却透着主导的意味,这是衡王。
轻佻放纵的那个声音嘶哑略显中气不足,一段话往往要换四五次气,可见内里虚浮,又惯爱不合时宜地调笑打断他人的对话,经常被衡王呵斥,这是刘思博。
剩下的那个,声音肃穆低沉,话极少,只有在衡王提问时才会开口说上两句,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能直击要害,这个声音她之前在安定县时听过,算上刚才和这次是第三次听见了,这是王守仁。
三人谈话中大半都是刘思博在说,说出的话也是不着四六惹人发厌,谈及于大人的也不过几句,大抵便是猜测于大人之死是否真的是官珞所为,唯一有些价值的线索便是他们口中提及的某样东西,三人谈话时仍是带着几分警惕,通篇下来竟是没有一人说清那样要紧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连刘思博那个口无遮拦的家伙都没有透露分毫。
官珞只从这只言片语中推测出,这东西应该原本是在于大人处的,是衡王处心积虑想要拿到手的,只是现如今却是随着于大人的死而不知所踪,衡王提及此处时语气少见地透出了一丝焦虑。
那少年大约讲了一刻钟的功夫便说完了,听着少年郎本身略显稚嫩的声音官珞不免有些叹服,看着虞敬轩问道:“京中有善口技者?”
虞敬轩笑而不答,用眼神示意那端坐着的少年郎自己回答,官珞就看见刚才还演绎得活灵活现听得她不寒而栗的少年郎忽地冲她咧开一口大白牙,有些不好意思地自我介绍道:“我是月亮的‘耳朵’。”
官珞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没消化掉这话里的意思,虞敬轩见状便帮着解释了一句:“这孩子叫唐缘,是遣月楼里专门训练出来的‘耳朵’,专司窃听。”
官珞看了看端坐在圆凳上笑得有些腼腆的唐缘,又看了看虞敬轩,又联系起先前发生的一切忽地明白过来挑着眉问道:“你教的,你真是这遣月楼的东家。”
官珞回想起刚才店小二进来时自己手忙脚乱想要掩饰的模样,还有虞敬轩憋不住的笑意,顿时便生出了些恼怒的情绪,凤目圆瞪看向虞敬轩怒道:“你又骗我?”
虞敬轩先是不答,挥手让唐缘退下后才将自己的凳子同官珞搬近了几分看着官珞的眼睛笑着狡辩:“我不过就是晚说一会儿,算不得骗。”
这话说得还真是有理有据,让人……忍不住想要打人。
虞敬轩真的是某陌的理想男友,虽然又记仇又作还爱骗人但是能给挑鱼刺真是太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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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