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敬轩其实也没想对邱风怎么着,横竖不是自己收的徒弟要坑也坑不到他头上,而且叶岩庭都这么说了,可见对这徒弟还是挺重视的,虞敬轩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含糊了一句道:“但愿吧。”
但邱风少年心性,加上之前的经历,出于自保的本能习惯性在面对旁人的质疑时竖起满身的刺来防御,刚开始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还觉得有些惶恐,这会儿听到虞敬轩的话倒是忘了害怕,小声回怼:“明明这里最不像好人的就是你。”
虞敬轩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邱风的嘀咕,存了心要逗这少年一下,故意黑下了脸看向邱风沉了声问道:“你嘀咕什么呢?”
其实虞敬轩外表瞧着十分无害,特别是那双总是隐约含笑的桃花眼,即便是这会儿刻意板着脸也叫人乍看之下觉得虞敬轩是在说笑,可邱风不知为何对上虞敬轩时心里总免不了犯怵,这会儿背后说人坏话被听见了,本能缩了下脖子,含糊着道:“我、我是说、说……说那个什么玉樽,应该挺值钱的吧。”
虞敬轩没见过那个蟠龙玉樽,在场的只有官珞见过,于是这话题便重新落回了官珞头上。
官珞也不愿看虞敬轩同邱风掐起来便顺着这话题往身后遥遥一指道:“瞧见那边那处高院墙了么?”
邱风往官珞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隐约瞧见个大概,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
“那就是昌隆钱庄,本案头号受害人,据梅老板声称,那蟠龙玉樽能抵过半个钱庄。”
邱风长大了嘴巴,眼神呆愣透出“我的妈呀”这一无声惊叹。
邱风算不清半个钱庄价值多少钱,联想到最近新学会的成语,默了片刻后咽下口水,感慨到:“那…三个蟠龙玉樽岂不是价值连城…那、那昨晚上这么多银子撒下来,岂不是能把人给埋了?这、这可太壮观了!”
邱风随口的感慨叫官珞脑中极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但这念头闪得太快,竟叫她一时没能抓住,只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竟然愣住没能接上话。
“哪有那么多,我粗略估计了下,昨晚三处獬豸出现的地方,那些撒出去的银钱加起来最多也就几百两,勉强够上那蟠龙玉樽的边角料。”虞敬轩虽然没瞧见昨晚的情景,但来的路上听官珞说了不少,便顺势将话题接了过去,“獬豸狡猾得很,撒的都是些铜钱碎银,大锭的金银一般都有钱庄印记,查起来路也比较容易,但铜钱碎银就不一样了。”
“再说了,蟠龙玉樽只有一个,三个里头有两个都是假货,就跟那獬豸一样。”
“你刚才说什么?”官珞忽地一把抓住了虞敬轩的胳膊,抬眼神情急切地看向虞敬轩询问道。
虞敬轩被官珞问得一愣,眉头略微皱起,随不明白官珞为何如此着急,但还是将自己的话重新说了一遍:“我说,蟠龙玉樽只有一个……”
“还有一句!”
“三个里头有两个都是假的……”虞敬轩重复着自己说的话,说到这句时表情也跟着一顿,两人目光相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种意思。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官珞眸色一深,表情霎时变得严肃起来。
“我也有些想法。”虞敬轩摸着下巴眺望远处的高墙,当机立断拉起官珞便往外走,“走,咱去好好瞧瞧本案的最大受害人。”
昌隆钱庄的梅老板,在接连遭窃丢了大半家财后终于扛不下去,连带着绳子去京兆府府衙上吊的力气都没了,瘫在自家床上,额头上顶着块方巾,老脸蜡黄,目光呆滞,表情麻木,像是终于对这人世彻底绝望了。
官珞同虞敬轩过来的时候就瞧见梅老板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直到官珞同虞敬轩走到床边站定,梅老板的眼珠才动了一下,证明人还有意识尚存。
官珞和虞敬轩这会儿还只是有些猜测,在没有可靠证据论证的情况下,只能用旁敲侧击的形式来查找线索,特别是在面对精神遭受重创,曾扬言要去京兆府府衙上吊的苦主,更要注意问话形式,避免府衙牌匾下多出一根上吊绳。
官珞同绝望的梅老板沉默对视了一阵,斟酌好措辞才开口问道:“梅老板,方便问您些问题么?”
梅老板眼神放空,看着天花板没出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官珞的话。
官珞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应答,同虞敬轩对视了一眼,换了一种方式重新开口:“我刚重新勘查了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些獬豸留下的重要线索……”
官珞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得语义模糊且没将话继续说下去,果然刚才还没什么反应的梅老板在听到“獬豸”二字后面皮猛得抖了两下,吐出一口浊气后将视线从天花板上挪到了官珞身上,气若游丝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官珞神秘地摇了摇头,神情警惕地撇了两眼周围,没有回答梅老板的话,只是再次询问道:“您现在可以回答问题了么?”
梅老板盯着官珞许久才道:“你问吧。”
“那蟠龙玉樽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梅老板缓慢地将视线从官珞身上重新挪回到天花板,神情颓然的道:“半个月前我去了趟青州,从青州一落魄贵族手里买来的,唉,买的时候便听卖家说这东西来路不正,不吉利,自带衰运,说他家就是被这玩意儿给带衰了运道落到如今田地,我当时心里还笑话这败家子真会给自个儿找借口,没想到……没想到这衰运竟来得这般快!”
“那除了您还有谁知道您买了蟠龙玉樽这件事?”
梅老板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太多人了。这东西吧,我也知道它来路不正,但奈何确实是件宝贝,我当时得了宝贝心里算了笔进账,实在是高兴便同不少朋友都说了这事,还拿出来给同好们观赏过几回,之后他们又出去同哪些人说起过这事我也不清楚了,毕竟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谁。”
“那……库房的钥匙都有谁经手过?”
梅老板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像是在回忆,语速也慢了下来:“这锁是上次獬豸来过之后我才命人打了换上的,我想想,似乎除了那打锁的铁匠,我同我夫人也没旁人接触过了。”
梅老板略一停顿,又补充道:“而且从换上那锁之后,除了洗澡我这钥匙就没离过身,怀里,鞋里,裤腰里轮换着藏,就是防着獬豸来偷,谁知道这孙……这獬豸竟然这么神?!不用钥匙也能进我库房!”
梅老板一时激动被口水呛着了猛得咳嗽起来,原本蜡黄的脸色瞬间涨红,虞敬轩连忙将人从床上扶了起来拍着梅老板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顺气一边旁敲侧击地开口:“梅老板莫急,俗话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凡只要是人所到之处必有痕迹,那獬豸自然也不例外。”
梅老板缓过劲来看了虞敬轩一眼,表情怀疑地问道:“可……獬豸真的是人?”
“您觉得他不是人?”虞敬轩笑眯眯地反问。
梅老板看着虞敬轩和善的笑容一时摸不准这位京兆尹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垂下了眼眸,含糊着道:“没、没有,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呵呵。”
“是呀。”虞敬轩依然摆着一张笑脸,语气和善地道,“就算真的有,也不会是獬豸,毕竟哪家的鬼怪能被普通刀剑砍伤?”
“什么?”梅老板表情一愣,看向虞敬轩问道,“獬豸受伤了?”
虞敬轩笑眯眯的没说是也没否认,梅老板张口还要再问,忽地被门外下人传来的通报打断。
“老爷,杨老板来府上探病了。”
虞敬轩跟官珞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虞敬轩便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梅老板的肩膀,安慰道:“既然梅老板有客人,那我们也不叨扰了,这案子您也别太担心,东西总能给您找回来的,您就在家好好养病等好消息吧。”
“那、那就多谢虞大人了。”梅老板坐在床上木讷地同虞敬轩道谢,道完才意识到自己这姿态不对,又慌忙想要起身却被虞敬轩按住了肩膀。
虞敬轩看着像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手劲却出奇的大,单手压得梅老板动弹不得,只能表情尴尬地给自己找补:“等、等追回宝物,在下一定!一定找最好的工匠给大人做一面匾额,聊表心意。”
离开梅府后走出去好一段虞敬轩才率先开了口:“梅老板这人,你怎么看?”
“前后矛盾,谎话连篇。”官珞眉头紧锁,抛出八字点评,表情看着十分不悦,“一边提防獬豸提防得钥匙藏鞋底也不嫌磕得慌,一边得了宝贝又大张旗鼓地宣扬,生怕贼不惦记,我现在都开始怀疑那蟠龙玉樽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若是不存在,獬豸偷的又是什么?”虞敬轩看向反问道。
“獬豸真把东西偷走了?”官珞一时有些迟疑,而后便见虞敬轩摇头晃脑地道,“俗话说,贼不走空,更何况是獬豸,再说了,你们不都看着他带着东西逃走了么?”
“是看见了,但谁也不能确定那三个里面必然有一真的,更何况……”官珞双手合掌做了一个用力下压的动作给虞敬轩看,“更何况,那三个都被獬豸像这样碾碎,然后变成铜钱碎银叫人捡光了。”
所以他们既不能确定出现的三个蟠龙玉樽里真品是不是存在,也不能确定獬豸那一手化整为零是真的把东西碾碎了还是使了个障眼法骗过了他们的眼睛。
猜测倒是有许多,可就是没有线索可以佐证,实在是棘手。
“先让人暗中盯着梅府。”虞敬轩也知道他们缺少可靠证据,只能先用些笨办法,“我刚才随口骗姓梅的说獬豸受伤了,他表情不太对劲,若是真有勾结应当会有动作,先看看吧。”
犯二把文章标题打错了字……修改一下,不是伪更,一会儿半点会有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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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第 20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