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遇之数 第2章 境遇

酒店套房内温淙刚泡完澡，裹着浴袍坐在化妆镜前涂身体精油。

短发刚吹干，松松软软落在下颌处，奶茶棕发色，衬得皮肤更白，温淙抬手拢了拢，将头发别在耳后。

手机震了几声，她伸手捞起，瞥了眼屏幕，有一丝诧异，助理邱慕打来的。

“嗯，慕慕？”

“温温！”邱慕语气惊喜，“快看我给你发的消息！天呐！宋氏传媒居然主动跟我们谈签约的事情！！”

温淙怔忡一瞬，呐呐开口：“宋氏…传媒？”

说着退出通话界面，点到微信，看见邱慕一分钟前发来的一张聊天截图，惊了一下。

【曹衡：“邱小姐您好，我是宋氏传媒宋总的行政秘书，宋总让我联系您，不知温小姐可否有时间与我们见面谈一谈合作事宜。”】

宋氏传媒是业界最顶尖的经纪公司，旗下艺人都是数一数二的顶级明星，温淙从没想过宋氏会主动抛出橄榄枝给她这样一个资历尚浅的偶像剧演员。

窗外雪花飞舞，沪市的夜晚难得如此静谧。

“吧嗒”一声，酒店顶层总统套房门从里面扣上，玄关灯光亮起，顾让尘脱下大衣挂在置物架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松了松衬衫扣子，朝浴室走去。

十三层，温淙还盯着手机出神。

半晌，电话那边试探性地叫了句“温温。”

温淙回过神，思绪拨正。

“慕慕，你觉得呢？”

邱慕抿了口水，缓缓说：“机会很难得，”她顿了瞬，“但是温温，我们要不要先休息休息？”

作为演员来说，温淙无疑是幸运的，一出道便是顶流，人气断层top，被很多人爱护注目。

可邱慕比谁都知道，温淙越来越不快乐。

她心里猛地落了一拍，起身走到窗前，伸出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划过，思索片刻后开口：“慕慕，虽然很可惜，但还是先拒绝吧。”

电话挂断后许久，温淙都还抱着手机失神，她太累了，身心俱疲，尤其是这次感冒持续时间过长，已经开始出现恶心，心悸，左耳短暂性失聪的症状，可剧组不批假，公司不作为，几次话到嘴边，都被噎回去。

她很多次都后悔，如果没有放弃画画就好了。

这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不眠不休。

温淙呆站了会，转身掀开被子整个人窝进去。

顶层套房。

顾让尘刚洗完澡，换了一套墨蓝色真丝质地睡衣，发尾还滴着水珠，他伸手将半干的头发拢在后面，靠在沙发上正垂眸看iPad，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响起来。

他细了细眸，宋二打来的。

“有事？”

那边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懒劲：“怎么办老三，妹妹仔拒绝了。”

男人握住玻璃杯的手指一紧，“拒绝？”

他有些诧异。

“对，说很感谢好意和青睐，但合约结束后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的假期休息调整，所以为避免公司损失，暂时先不签新合约。”说着，他随手将截图转了过去。

顾让尘刚下水杯点开，虽是文字，但仍能读出她的语气，软甜又坚定。

【宋总您好，我是温淙，很感谢您递合同给我，感谢宋氏传媒的赏识和青睐，很抱歉唐突地拒绝好意，只是我个人在合约期满后暂时没有新的行程计划，想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所以不能贸然接受合约，再次抱歉。祝宋氏传媒越来越好，谢谢。 ——温淙】

宋老二笑着调侃：“怎么办？妹妹仔看样子被李锐那个破公司伤的不轻。”

默了半晌，男人眉眼微动，薄唇不经意勾起，笑容极淡，“也好，她在那个圈子也不快乐，退了也好。”

宋存挑起眉眼，“老三，你这真是…动心了？”

顾让尘唇角笑意更深，“不然呢？”

不然他大费周章干什么，吃饱撑的没事做？

“妹妹仔合约结束前李锐不会让她轻松的，找人看紧点。”

男人轻抿唇，眉眼恢复往日的清绝，淡淡说了句：“知道。”便摁了电话。

顶层套房灯光昏暗，男人身躯阴翳进昏暗里，汽车鸣笛声在深夜显得十分突兀，他不耐地抬手摁了摁眉心，思索许久，给江颂发了条信息，言简意赅。

【Koo：“找人看着剧组。”】

对面回得很快：“好的三少，您早点休息。

隔天一早，温淙还未完全清醒，眯着眼靠在化妆室的座椅上。

“淙淙，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化妆师小敏看着眼前这张小鹅蛋脸，不足巴掌大，一脸心疼。

温淙笑笑：“还好，女演员都瘦。”

早上九点，温淙到外滩附近的片场。

新雪初霁，地面湿漉漉，风吹过来带着寒气。

这场戏季节设定是初秋。

寒冬腊月里，温淙伸手将裹在身上的毛毯褪下来递给助理，她身上薄薄套了件米白色法式宫廷风衬衫，短发用纽扣形状的一字卡松松别在耳后，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妆容，那双圆润的杏眼被风吹的溢出些许泪痕，水盈盈的。

这场戏拍了整整一天。

傍晚六点，天渐渐暗下来，气温骤降。

温淙裹着毛毯从片场出来，尽管很不舒服，但还是笑着跟等在场外的粉丝们打了招呼，还不忘提醒她们天气凉，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回到车上，邱慕接了通电话，宋氏传媒打来的，说还是想跟温小姐见一面，地点就定在外滩，她们就不用来回折腾了。

邱慕挂断电话，有些为难，“温温…”

温淙怅然，抱着水杯灌了几口热水，“那去一趟吧，人家抛了橄榄枝，就算是拒绝也得讲点礼貌。”

傍晚六点二十，温淙和邱慕到了包厢门口。

推门的瞬间，手机震了几声，温淙垂眼看向屏幕，蹙眉，李锐打来的。

她松开门把手，晃了晃手机，“慕慕，你先进去，我接完电话就过来。”

邱慕挑眉点头，嘱咐她别担心。

温淙走到拐角处的安全通道，按了接听。

电话那边极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接着说：“温淙，你现在立刻到国贸大饭店，有个饭局你得来一下。”

温淙出乎意料的怔了一下，旋即拒绝，“不好意思李总，我提前有约。”

李锐气急败坏，装也不装了，几乎是歇斯底里：“温淙，你别忘了，还没解约呢！你知道你为什么三天两头都造谣，被诽谤吗？这他妈是娱乐圈…”

温淙懒得听下去，将手机拿开，按了免提，顺着墙慢慢蹲下，安全通道开着窗户，冷风钻进来，一阵刺骨，她拢了拢围巾，半张脸都埋进去。

……

电话那边似乎是骂完了，空气陡然变得静谧。

温淙出了声，嗓音依旧软甜，但语气很硬，“李总，您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续约，而且您也知道，那些商业代言都是我个人的专属合约，和公司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您的饭局我都不会去，我想这不算违约。”

李锐一瞬间懵住，“你什么意思？找好下家了？你别太天真了温淙，你不续约，好呀，我把你名声搞臭，看哪个公司会要你，走着瞧吧！”

说罢，电话被挂断，周遭恢复平静。

温淙靠在墙上，不禁打了个寒战，握着手机的手垂下来，情绪泛泛，眉眼间透着不易察觉的难过。

片刻后，她扶着墙起身，推开安全门，吸了口气，往包厢走去。

邱慕一杯茶水快要喝尽，正要起身，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叩门声，接着门从外面被推开。

温淙关好门，礼貌地颔首表达歉意，“宋总，不好意思，刚刚有工作电话。”

宋存慵懒地倚在落地窗前的桌子上，抬眼淡声道：“怎么，你们李总又打电话为难你了？”

她没说话，只是弯起唇乖笑着。

眼前女孩很幼态的长相，看起来小小一只，跟外面那些妖艳妩媚的完全不同，纯净的像一汪泉水，头戴一顶深灰色贝雷帽，穿一件米白色毛衣，蓝色牛仔裤，很瘦，身量纤纤，巴掌大的小脸，眼睛很大很亮，圆圆的，像只小鹿，鼻子很直，樱唇粉粉的，映出笑痕。

宋存一瞬间愣神，不由得感慨，老三还是好眼力。

空气有一瞬静滞。

年轻男人回过神，将桌上那份专属经纪合约递给她，“经纪合约时效是十年，公司会给温小姐一个相当长的假期，直到你完全休息好，再开工，期间可以随时结束合约，公司也会最大程度给你最好的资源，包括商业代言，影视剧以及综艺，怎么样？温小姐感兴趣吗？”

温淙起身接过，将合约搁在右手边的桌子上，捋了捋心绪，抬眸问：“宋总，生意人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利益，但是这份合约听起来怎么都像是您在吃亏，我想知道为什么？”

宋存抿了口红酒，桃花眼挑起，怒着嘴，“受朋友所托。”

“更何况温小姐身上的商业价值我想我不会吃亏。”

温淙一时怔忡，受朋友所托，她思前想后自己，没有答案，于是开口问道：“宋总方便告诉我是哪位朋友吗？我好当面感谢。”

宋存从桌上撕下一张便签纸，拿笔写了一串数字递给她，“这是香港号码，他姓顾。”

温淙伸手接过便签纸，薄薄一张，搁在她手里好似千斤重，分量不轻。

她弯唇，晕开一抹甜笑，“谢谢宋总，如果我休息好，宋氏还愿意给我合约的话，我会第一时间亲自来签。”

说完又是规规矩矩地弯腰感谢。

手搭上门把手，正要拧开，听到身后宋存在叫她。

温淙回过眸，闪过一瞬不解，悉听。

宋存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桃花眼抬了抬，勾起笑：“还有一句话朋友托我代为转达。”

温淙转过身，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您请讲。”

“顾先生说无论如何希望温小姐能像从前一样快乐，任何时候任何事，都可以找他，他都会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