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最为重要的,要有逃跑的速度。三十六计,逃,一直稳居上计。
九方舒还以自以为十分高明的问:“猫会喵喵叫,狗会汪汪叫,猪会哼哼叫,鸡会什么?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啊,哈哈哈哈。”
覃书淮:“……”这个时代也流行谐音梗吗?
“你最近总折些嫩树枝干什么用?”覃书淮问道,看九方舒不一会儿,怀里又有一捆,小小的。
“嚼啊,你们这些过习惯了有钱生活的人不懂,嚼这些树枝能够消食,去齿垢,唇齿留香,不差与牙粉,还省钱。”他说着,递给覃书淮一根。
覃书淮半信半疑取过树枝,放在口中,微微咀嚼,只觉满口草木清香,回味悠长。没有牙粉中石膏的干涩口感,她决定也折些回去,省下牙粉的钱。好在这里没有保护树木的限制,让家里的现代人们长长见识。
这几日,覃书淮总会去九方舒家中,对九方清的病也有了些了解。她不爱说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常沉溺于过去,情绪低落。这时九方清就会找些小鸟来逗她,听说这是和一位远游的道人学的,心中纯粹,与自然相融,方能与群鸟沟通。
九方清有的时候会用树枝在地上画几根线,然后把树枝放在嘴中嚼,以土为弦,忘我地弹奏着什么。她怀里有一块破布,是给弟弟做的衣裳,疯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上面缝缝补补。
可是覃书淮认为她大多时候是清醒的,问她什么都能答上,只是慢一些,像是沉浸在许久之前,需要给她时间回来。来家里的次数说了,老是弟妹弟妹地叫自己,数落九方舒的糗事,那时,她的眼里是有光的。
这日,她与九方舒一同回去,九方清突然冲出院子抱住九方舒,哭喊道:“他们来了,他们来抓我走。舒儿别怕,我不嫁,我不嫁,阿姊不嫁一样让你过上好日子。”
覃书淮忧心地轻抚她的手腕,冰凉彻骨,她打了一个;冷颤,从九方舒怀中探出头来:“弟妹,你是弟妹吧,不怕不怕,舒儿是好人,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她走过来握住覃书淮的手,她动脉上明显有疤痕,是自轻过的痕迹。高三的时候张可手上也留下了这样的疤痕,幸好没死,不然她不会知道生活是多么美好。
覃书淮清楚当时坐在地上,感受到温暖的血从手腕流过,逐渐由滚烫变得冰冷,在地上积成一滩黑红的,平静的死水。是绝望透顶的时候才会干出的事。她一把搂过九方清,像安抚小孩一样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覃书淮认为九方舒不是疯病,可惜这里医学不够发达,精神上的疾病难以治愈。不过她认为更像是抑郁症,无法缓解后,逐渐在脑海中构建美好的事物,麻痹自己,遮掩世界的残忍与不公。
九方舒安抚着阿姊睡下,她手中还紧紧抱着那块缝补了许久的破布。九方舒在她心中,占了很大的分量。
覃书淮陪他往山上走,树林密布,鸣声上下,疑难交错间,他们一前一后,无言地走着。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匹狼,威武挺拔,毛色暗灰,正值壮年。覃书淮不敢动弹,一个劲儿轻呼九方舒,他却直直走向那头狼,靠着离它不远的树木坐下。
覃书淮心提到嗓子眼,只觉着听不见鸟鸣,周围的草丛中有异动,似乎有千万双眼睛盯着他们。没想到,她原来劫数在此,覃书淮暗自感伤。
“它不会伤人,放心。”九方舒此时轻抚着那匹狼的脊背,像是,嗯,摸一条狗。不过这狗的眼睛锋利,让她不敢直视。
“她是我的朋友,不用担心。今天姐姐又发病了,有些郁闷,找你聊聊天。”
九方舒又转头招呼覃书淮坐下,她坚持站在不远处就行,九方舒无奈地笑着说:“我小的时候在捕兽夹下救过她,她后来也在狼群口中救下了我。因为家里的关系,我没什么朋友,我便没事就会来找她,像是朋友一样。”
那匹狼像是可以听懂,温顺地躺在他怀里,九方舒顾自说道:“你也老喽,还好已经成家。不像我,这么多年,一无所成。当初王知州举荐天下贤才,我还去试了一番,宴席上闹了笑话,跑来找你,鼻涕和眼泪都擦在你身上……”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覃书淮知道他的不易,有些心疼,缓缓走过去,轻拍他的背。语言太过苍白,不过她也无能为力:“一切会好的。”
后来,覃书淮随着九方舒上街实操过几次,小摊贩争吵的时候趁虚而入,大家娘子出门的时候旁边女使一定会揣很多钱,欠揍的某些富商老是把值钱的玉佩挂在腰间炫耀,不偷都是他们不够尊敬。个个都顺利拿下后,她的口袋也逐渐膨胀起来。
覃夫人对她干这件事持完全反对态度,不光彩不说,还很危险,她见一次就打一次。
杜宇对这件事持完全认可态度,这里律法不严,富人欺压百姓,劫富济贫完全说得通。
席兰心则保持中立,赚钱就行,注意安全,早去早归是她的叮嘱。
覃书淮今日决定干一票大的。听说指挥使不日将离开万州,这开封的官,兜里银钱一定不少。覃书淮打算干了这一票,慰问慰问辛劳的大家,还有九方舒这几日兴致不高,鼓舞他一番,同时还能向对面的卿远知炫耀一番,一箭三雕。
虽说名师出高徒,她今日就是要证明枪打出头鸟,不对,青出于蓝胜于蓝!
可武官不是白混的,京城的官,明刀暗枪也不是白当的。就连小汉阳一早就注意到了覃书淮,见她鬼鬼祟祟跟在后头,正打算教训一番,就被孟棠按下,看这人到底要干些什么。
孟棠也没想到,昔日替自己出谋划策的军士,今日的目的如此纯粹。在她手深入袋中时,孟棠一夹手臂,牢牢按住了覃书淮:
“哟,这不是覃姑娘吗?怎么卿远知没给你钱,今日偷到我头上来了。多日不见,你堕落了。”孟棠在战场上厮杀惯了,握住覃书淮没轻没重,疼得她整个人都扭曲了。
小汉阳见覃书淮要疼死了过去,对孟棠使眼色,可他没看懂,只得轻轻掰开他的手臂。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我查了万州的人口簿子,你不是本地人。来万州干什么?”
你一个指挥使凭毛线管这么宽,在现代查人是需要证明的!覃书淮脸上保持谦恭:“我家住宁州,指挥使不信可以去查,家中遭遇不幸才流落至此,今日偷您东西,实属万不得已,若是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做人!”
“你这手法不像是初犯,今日放你一次,这钱袋给你,再有满嘴谎言,你活不过下次。”
只要能拿到钱怎么都成,下次的事下次再说,不过她回去一定只能说这是她偷来的,面子不能丢。
看覃书淮逃地屁滚尿流,小汉阳自言自语道:“郎君您往日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不过,这家住宁州,姓覃,怕是与之前与您定亲的覃氏有关系。”
孟棠略有些惊讶,又继续向前:“就算有关,亲事已退,我们也没关系,不用管。”
小汉阳腹诽:今日说好上街买些东西给老爷夫人,钱袋没了,也是不用管了。
覃书淮回去的时候,看见云生放了一大袋食材在铺子旁边。原来这几日都是卿远知在照应她们。她还以为是自己不要命的精神感动了四邻,纷纷送来的孝敬呢。话说这卿远知好像从小,父母就失踪了,也是可怜人,长这么大对社会还没有恨意,是真善良啊,是真有钱啊。
覃书淮想到到这里后发生的一切,如梦一般,卿远知,九方清,孟棠,隔壁摊的小花,卖鱼的宋嫂……心思飘到别处,揉出来的面也全是疙瘩。
覃夫人在旁边喊道:“小祖宗,别再糟蹋面粉了,你看你揉的什么。”
此时一滴热油减到覃书淮手上,不至于吧,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了,面没揉好就要煎了她吗?
覃书淮抬头望去,发现覃夫人手上也溅上好大一滴油,面前站着一管家模样的男子,穿着体面,脸皮却似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又黑又糙。
他刚丢了一小块石子到滚油中,旁边围观杜宇的女子和杜宇、席兰心两人也中了招。
杜宇火气上来,指着他鼻子开骂:“你干什么呢?怎么屁股朝天,有眼无珠的模样。”
那男的名叫管七,是当地平头百姓,他弯腰又抬起一块脑袋大小的石头,喊道:“自家浑家早晨就吃了你们的韭菜盒子,回去后上吐下泻,现在半条命都没了。黑心商家,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今日就炸了你们铺子。”
覃书淮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看着对面卿远知起身,微微点头让他放心。毕竟不想再变成一次猪头,正想与他说道说道自家的商誉,以及自己不要命的事迹。谁料那人臂力惊人,不听人解释,将油锅掀翻,碳火瞬间燃烧。
自从上次火中死里逃生,覃书淮对火一直心生恐惧,吓呆在原地忘记动弹。感觉一只有力的手将自己拉过去,随即撞上了九方舒温暖坚实的臂膀。
“九方舒。”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