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这场大喜事在抓马里落幕。
宾客虽然没吃够席面,但瓜吃饱了啊!大多数宾客表示很满意,因为还有饭后甜点——‘送客’!
这类的宴席结束送客,需做席面的东家出两人一起。
秦夫人是女眷不适合露面,而四少爷禁足,五少爷病重,今夜难道只有秦父一人?!
那秦家必然沦为明早城内头条——秦家无人啦!送客的体面都没有了!
秦玉等着秦父求他,看似蔫儿了实则竖着耳朵擎等着,秦母急的寒气侵体咳嗽了两声,他们三人急得不行,而门廊下的秦玉和苗秧秧两个人正开心。
秦玉端着一盘八宝鸭,苗秧秧拽了两个鸡腿,先塞了一个进秦文修嘴里,另一个才自己吃。
两人有说有笑,简直刺眼!
“文修,你等会儿收拾下和我一起送客。”秦父背着手威严道。
秦文修从来不会反抗他,更别说今晚已经拿了这么多好处,以后想在秦家待着势必还要看秦父的脸色,秦父不信秦文修会这么不识相。
面对父亲,秦文修心中的晦涩难以形容,这是他血脉亲缘,他曾非常希望被亲人接纳,他始终接受不了父母为何不能对子女的一碗水持平。
这个问题折磨的他几乎疯魔,他只能自己找理由:是自己的问题,怪自己走丢。
所以他尽力努力地修补亲情,然而适得其反,一个非亲生不如他优秀的秦玉,更得父母喜欢。
他连最后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都失去了,只能承认:父母的爱就是不公平的。
他是一个得不到父母爱的人。
当他从旁观者看待自己曾经的执念,现在忽然觉得,求父母之爱实在可笑。
父母之爱是天生的,任何需要后天努力才得到的父母喜欢,都不是真正的爱,因为那份爱是有条件的。
比如现在:秦父需要他。
但是他又很难拒绝,好像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自己不做,显得很矫情。
可是,不想去啊。
就在这时,苗秧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爹,夫君的身体您不是不知道,这样冷的天让他陪您送客,如果落下病根那将是一生一世的事情,爹忍心吗?试问,哪家慈父会这样对儿子呢,儿媳觉得宾客应该是理解的。您说呢,爹?”
在秦父走过来时秦文修上前两步正巧挡住了她的视线。
秦父的话苗秧秧听到了,苗秧秧更注意到秦文修的背影在秦父的话声音逐渐肩膀线条松下去。
她知道,秦文修是不愿去的。
府内人都怕秦父,但苗秧秧不怕。
果不其然,秦父被噎住。
秦玉立刻主动请缨:“爹,五弟身体不适,还是我陪爹一起送客吧。”
秦玉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的秦父正在火气头上,一个女人啊居然敢对着男人的事情指指点点,如此言辞实在没教养!但他当然不能骂苗秧秧,这会显得他居然在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而骂秦玉就不一样了。
秦玉正巧撞上了枪口。
“我说让你禁足,你如今连话也听不懂了吗?”
秦玉对上秦父目光才恍然明白这一茬,但为时已晚,忙慌道歉:“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孩儿只是想为爹分忧。”
表情做的卑躬屈膝,但心里却在骂秦父。
然而秦父根本听不到他的内心活动,更是看见他就烦,根本没搭理他直接走了。
这一晚,秦父独自送客。
秦母怜惜夫君,撑着病体去陪秦父送客。
而当宾客都离开以后,秦母病的更严重了,还请了外面的大夫来家里诊治,大夫来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当夜秦家又被当成笑料议论了。
然而这些风风雨雨,跟苗秧秧和秦文修无关。
“夫人说五少爷如今新婚,可以搬回之前的房间了。”秦母的大丫鬟惜月来传话。
顺便送来了补苗秧秧的聘金。
因为很多物品很难短时间凑齐,所以不能凑齐的,秦夫人直接给折现了。
于是就有很多钱!
两个人连夜搬到了——得玉院。
一进院子苗秧秧差点惊掉下巴,太土豪了吧!这院子又大又宽敞,奇花异草那叫一个一步一景,里面的家具也是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苗秧秧感慨:“这院子收拾的真漂亮啊!”
冲这个院子她都想多当几天五夫人了!
惜月早被秦玉收买,阴阳道:“那是自然了,这院子原本是要给四少爷住的,四少爷心善说这是五少爷的,一直只让人打扫着自己根本没搬进来。”
其实这院子原本是秦文修的,后来秦文修走丢,这院子就一直空置了。
“哦,就是想住又不好意思说,结果现在鸡飞蛋打了,给我们做了嫁衣。”
惜月气死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四少爷?!”
苗秧秧懒得跟她掰扯,这种人已经站队了,对她好不好都无用,反正对方先攻击在先,自己回击也很正当,苗秧秧手指拍拍张大的嘴巴:“好困啊,小双,送客!”
“我话还没说完呢!这院子必定以后是要给四少爷住的,没看到上面得玉院三个字了吗?!四少爷叫秦玉!你们就是暂住,别把自己当主子,要小心里面的东西!若是坏了……”
‘秦玉’原本是秦文修的名字,只是当他回家,已经有了秦玉,他就叫了秦文修。
苗秧秧脚带着门把惜月关在门外,惜月只能对着门无能狂怒。
就在此时,很大的一声‘哐当——’的声音在院子里面响起来,伴随着苗秧秧那浮夸之极的声音:“这张美人靠人家怎么不小心碰到水沟里了呀!”
那美人靠是家具中数一数二的贵!那什么水沟?那是曲水!
然而下一秒让她更心梗了。
苗秧秧:“反正脏了,劈了当柴烧吧。小双,现在就去拿斧子来,我亲自劈,吃了太多正好消消食。”
惜月愤怒离开去找秦母告状了。
然而秦母此时此刻根本没有时间再管一张凳子的事情。
因为——
今夜的事情让柳玉梅非常不满!
于是前厅送客,后院柳玉梅已经在摔桌子打下人了。
那时候秦玉还在争送客的位置,他没争到就算了,过来正巧柳玉梅已经等到失去耐心正是火气最大的时候。
于是柳玉梅直接爆发了。
秦玉原本在柳玉梅面前只有陪好的份儿,现在更是大气不敢出只能压着火气道歉。
“今日的事都是我不对,定是那小厮传话错了!”秦玉推卸责任还倒打一耙:“把他拖来打十棍,给夫人消消气!”
柳玉梅冷笑:“当哄小孩呢?”
秦玉一笑,正要凑上前,柳玉梅脸色一变:“跪下!”
院子的小厮丫鬟一多半是伺候秦玉长大的,一小半是柳玉梅从柳家带来的。
这简直把自己脸皮扔在地上踩!
秦玉强行让自己笑:“夫人,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生气?瞧瞧都不漂亮了。”
秦玉打发丫鬟小厮:“你们先出去,我与夫人有话要说。”
丫鬟小厮当然看出来了秦玉是个妻管严,他们已经被柳玉梅折腾了很久,出气筒自己来了,他们自然求之不得要离开,却被柳玉梅叫住:“跑那么快蹄子都不要了吗?我说了让谁走了?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让秦玉冒火的是,所有人全部都站住了。
“秦玉,我没开玩笑,趁我现在脾气还好,给我跪下道歉!”
这个死婆娘!原本娶她就是一场利用,然而现在柳玉梅还没被他榨干价值,他还得再忍了!
秦玉觉得越王勾践照样受辱,自己这不算什么。
秦玉在跟柳玉梅的无声对峙中,只能输下阵来。因为他原本就在柳玉梅面前不值一提,如果不是柳玉梅为了报复秦文修,根本不可能嫁给秦玉。
而秦玉明知这个现实,还在给自己找补。
“夫人,都是我不好,我错了。”
等你爹失去县令职位,我要你好看!
“夫人,原谅我吧,我真心悔改了。”
等我骗你生了孩子,看我如何拿捏你!有多少女子出不了产房的?你现在对我的任何不好,我全部都给你一笔一笔记着,蠢女人!
“夫人,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只要这次你原谅我了,我就会更过分地去试探你的底线。
“夫人。”
灯火憧憧,奢华的喜房内新娘子凤冠霞帔,一张满月脸格外明艳动人,她垂眸瞧着自己含笑的夫婿。
夫婿握住了她的手指,这撒娇一样的动作,柳玉梅并未拒绝,秦玉松了一口气。
然而——
“娶我之前怎么说的,现在到手了就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了是吗?”柳玉梅冷眼瞧着他:“秦玉,没有我根本没你今日的风光,不过才新婚第一天,你就敢来跟我立规矩,那我柳玉梅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我柳家的规矩!”
秦玉根本没反应过来,脸上一疼。
镜子里的他,脸已经被抓花了。
等亲父秦母送完客人,秦父听闻二人在争吵,他率先赶来看两人,秦母诊治后见秦父迟迟不归,也撑着病体匆忙赶来。
秦玉见秦父来立马捂着脸站起来了。
秦父微高了声音:“这是怎么了?”
秦玉道:“一点小事,惊扰了爹,爹你们回去睡吧。”
秦父当然知道县令女儿不好娶,他也是想着今夜对不起秦玉当是补偿秦玉,稍微给柳玉梅立一下规矩,没想到秦玉来啪啪打他的脸。
秦父气得一甩袖子,出门正好碰到秦母。
秦母很担忧:“不会出什么事吧?”
“两夫妻之间能有什么事?快回吧,小心你病的更厉害了。”
而房间内的秦玉,走向了他最不想走向的一步——割地赔款。
“我所有的账册全部交给夫人,绝不藏私房钱,”账册送到柳玉梅手上,柳玉梅满意地看了起来。
这两本一本是公账,一本是私账,秦玉这些年明里暗里的积蓄,都在这儿了。
秦玉肉疼死了,但实在不想今夜再出波折:“夫人,你便原谅我这一次吧,我是真心知错了。”
柳玉梅芊芊手指合上账本,笑着点上他的唇:“好呀,十板子给你个教训,我就原谅你。”
柳父把女子和离看做耻辱,所以她既然嫁了,只能在秦家待下去,那么就好好立个规矩吧。
所以秦家的后半夜,当秦文躺在床上撑着脑袋看苗秧秧数钱时,听到外面传来的时不时的打击声。
苗秧秧走神:“什么声音?”
秦文修毫不在乎,他甚至有点烦躁这声音,毕竟苗秧秧数钱时候的小表情太可爱了,他正看得开心呢被打断了。
秦文修:“没事儿,继续数吧。”
苗秧秧看着真金白银重新来了兴致,但她很快蔫儿了:“这些都是你的钱,再数又不是我的。”还数的我心痒痒。
“都是你的。”
“啊?”苗秧秧怀疑自己幻听了。
“这本来就是给秧秧的聘金。”
“那要是我们和离了呢?”苗秧秧仔细看着秦文修的表情,对方的俊秀的面孔上好像笑容微微卡了一帧。
“那也都给你。”
女子爱财,他只觉得那是有福气,他愿意挣更多的钱,都给苗秧秧花。
因为他看得出来苗秧秧数钱时那种快乐是发自肺腑的。
这些钱他也是真心给苗秧秧的,跟苗秧秧在一起只是几个时辰,但这几个时辰他都感到很开心。这些钱财就当是买这些快乐的时间,秦文修也没觉得有什么。
更何况两人是夫妻,理应将钱财都交给夫人管。
“不要。”姑娘双手将银两推向他。
“这些本就是你的,不义之财我不该拿。”苗秧秧从里面取了一锭银子:“我当夫人需要开销买裙衫和发饰,这些就当是我借你的,日后我赚了钱,一定换给你!”
然而对面的男人却把所有的银两再一次推过来:“我身体不好,还是先由你管吧,想买什么都可以。”
见她神色犹豫,秦文修补道:“就当是我借给娘子的。”
“好!”苗秧秧:“多谢夫君!”
秦文修:“早些睡吧,明日要敬茶的。”
苗秧秧: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