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错拿着跟体育老师借来的篮球,顶在食指上转了一圈,身后带了几个人,自远处喊道:“陈哥,打球吗?”
陈唯靠在整个操场唯一一棵树荫底下,周围有几个跟他一样乘凉的人,他半眯着眼懒洋洋说:“不打。”
太热了,容易出汗,黏黏糊糊粘在身上很烦。
“行。”
王错有些失落,但陈唯不打他也不好意思强迫,转身欲走,迎面来了个人。
林恪顶着烈阳,在一群短袖中,校服外套脱颖而出,他问王错:“能加我一个吗?”
“当然可以。”王错惊道,“学霸你会打篮球?”
“会一点。”
王错打量着他,问:“这么热你穿外套打?”
林恪语气淡淡:“等会脱。”
王错喜道:“行!那走。”
打从林恪转进六班,就没怎么跟人说过话,上课来下课走,按部就班,既不招事也不惹事,王错对他的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周六的时候,人狠话不多,抡起来的拳头非常狠,打张继则也是毫不留情,跟他平日里默不作声的模样完全相反。
所以王错对他印象很是复杂,一时半会也难以完全形容。
周彦坐在乒乓球桌上,远远看见王错抱着球往篮球场的方向走,当即屁颠屁颠跑过去,喊道:“王错,我也要打,带我一个!”
王错无语:“哪都有你,滚!别瞎凑热闹!”
周彦不爽:“怎么就瞎凑热闹了?”
王错扬起下巴,指了指篮球场上的篮框,不紧不慢说:“你要是跳起来能摸到篮框,我就让你打。”
周彦推了推黑框眼镜:“你丫的内涵我矮?!”
旁边的几位同学笑了起来。
王错笑说:“说的就是你。”
周彦怒骂:“你踏马才矮,你全家都矮!”
“泥马的?踢你的足球去!”
赶走周彦,几人到篮球场刚准备分组,就看到在几分钟前还说不打球的人,一言不发跟了过来,然后没什么语气地说:“我也打。”
“啊?”王错怔愣,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林恪,谁知学霸正在看陈唯。
陈唯冷冷问:“啊什么,不要么?”
“没没。”王错猛地回过神:“陈哥你不刚说不打吗?”
“我现在想打了。”陈唯没了耐心,说,“还打不打?”
王错连忙说:“打打打,当然打。”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明明是大热天,王错却总觉得周围冷飕飕的。
篮球场不止六班的人,王错跟其他班的打了商量,两个班的人凑了个全场。
王错问:“陈哥你还是打后卫吗?”
“嗯。”
“学霸你呢?”
林恪说:“我习惯打中锋。”
“欧克。”
林恪将校服外套脱了挂在球场周围的铁网上,底下是一件白色短T,往回走的时候,林恪的右臂吸引了陈唯的注意。
手腕上方有一条陈年旧疤,大概有小拇指的长度,疤痕中间泛着微微的白色,边缘像是缝过针后拆线留下的针孔,在冷白色的手臂上格外明显。
陈唯愣神看了一会,记忆里闪过一道影子。
那道影子娇小却不失优雅,坐在床上低头写东西,细嫩手臂上缠着的绷带还在渗血。
影子一晃而过,头开始细密痛起来,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再多想。
不是正规的篮球比赛,几人打的都挺随意。
王错打得很过瘾,边打心里边喊沃日,学霸这也太能打了吧。
思绪乱飘间,对方的球恰好被林恪抢了去,对面的中锋迅速跑过来张开双臂,试图阻挡林恪的进攻,只见林恪将球在胯|下运了运,随即一个假动作,骗过了对方球员,接着突出重围,闪电般直逼篮下,起跳,投球,球进,动作一气呵成。
“好球!”
王错跟队员默契地拍手欢呼一声。
两个帅哥一起打球较量的画面,自然少不了凑过来看热闹的,没多久,球场周围便聚了一众人,场面一时堪比正规比赛。
这次的球落在王错的手里,王错离箭弦似地跑了过去,对面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冲过来抢球。
王错被对面的两个人逼得太紧,他只好给队员传球,陈唯离得最近,王错喊了一声陈哥,精准地将球传了过去。
陈唯一拿到球,对方球员就纷纷聚过来,他象征性地跑了两步到三分线,直接停步起跳,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三分球进。
“漂亮陈哥!”
王错冲陈唯举了个大拇指。
陈唯勾了勾嘴角。
一场篮球打完,体育课也下了,周围围着的人也陆续散去。
对面班的几个人灰溜溜地走了,走之前表示自己心服口服。
随便打打也打得很爽,汗液浸湿了衣服,林恪跟陈唯靠在铁网上,胸膛微微起伏。
陈唯看着旁边的人,沉声说:“球打得不错。”
林恪温声回道:“谢谢,你打的也很好。”
王错双手支着膝盖喘气缓神,还不忘给面前两人竖起大拇指,喘息说:“你们俩都牛逼!”
“要是放在高一高二咱参加个篮球赛什么的,这不高低得拿个名次啊?”
林恪问:“你们以前没参加过篮球比赛?”
王错摇头说:“没有。”
“为什么,他不是打得挺好?”
这个“他”,自然是指陈唯。
王错抬眸看了眼陈唯,见对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直起身解释说:“陈哥一向不喜欢参加这些东西,他只是偶尔跟我们打打,随便玩玩。”
林恪颔首,汗液打湿额前的碎发,额角也有细密的汗珠,他转头看着距离自己两步远人,突然好奇问:“偶尔打打能打这么好?”
对方跟他一样,涔涔汗液顺着轮廓从侧脸滑下,表情看起来有些不爽,是因为他刚刚问的问题?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人就微蹙起眉,看着他说:“不行么?”
林恪语气平平:“……行。”
王错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说:“回教室?”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处飞过来一个篮球,正中王错脑门。
“操!”
王错被打的脑袋后仰,惯性地往后退了几步,顿时疼地捂着额头蹲了下去。
陈唯跟林恪站直身,很同频地朝篮球飞过来的方向望去。
——张继则。
身边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的。
其中一个男的个子偏高,校服都遮不住满身的混混味,他一脸得逞地盯着王错这边,幸灾乐祸说:“呦!真是不好意思啊,不小心打到你了!”
王错骂骂咧咧站起来,被篮球砸过的都知道,这他妈真不是一般的疼,没留鼻血都算他幸运。
他疼地龇牙咧嘴,睁眼看到张继则,脸色刷地一变,暂时忘记疼痛,开口就骂:“你他妈眼睛长屁股上了?这么大个地方往哪儿不扔,砸我脑壳上?故意的吧?”
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是故意的。
陈唯跟林恪凝着脸,张继则看到陈唯的表情,脸上的伤莫名又疼了起来,战战兢兢往那两人身后缩,低声说:“算了吧,咱们走,别惹事了?”
另一个混混样说:“看你这怂样,难怪会被人打。”
张继则说:“咱们打不过他俩。”
那人骂道:“你闭嘴吧!”
陈唯被这情形逗得哂笑:“这是什么?两个混混跟他的……”他说着睨了眼张继则,慢条斯理说,“怂货小弟?”
说完转身就走。
王错也在离开时扬脸冲三人比了个中指,无声骂了句:傻逼滚远点,真怂!
两个混混吃了瘪,脸跟被喂了屎一样难看,满肚子的气没地方出,抬手朝张继则的脑袋扇了一巴掌。
一中校门口不远处围着七八个校领导,聚在老槐树下面,有说有笑,张政平也在,笑盈盈的不知在跟谁讲话。
王错趁着大课间来校对面便利店买水,刚好看到这一幕,眼睛望着老槐树那边,从冰柜里拿了几瓶矿泉水。
“多少钱老板?”
“六块钱。”
王错抱着水,从裤兜掏出一张十块的递给老板,随口一问:“老板,这儿怎么站着这么多领导?”
老板把钱找给他,晃着手中的折扇,悠悠地说:“听说你们学校换新校长了。”
“嚯?”王错吃惊。
蓦地转身再次看过去,动作太大一瓶水掉到了地上,捡水期间定睛一看,确实有几个生面孔。
老板又说:“这位新校长好像是二中来的。”
“二中?”王错问,“您怎么知道的?”
老板一笑,解释说:“刚才他们站的还没那么远,听到的。”
“嗷。”王错点了点头转身进校。
班里闹成一片,完全没有上了高三的紧迫感,靠窗的同学将窗帘都拉的严丝合缝,教室里明暗交杂,一丝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
王错把水递给林恪。
“谢谢。”
“没事。”王错说,“哎?陈哥去哪了?”
他拎着另外一瓶,扫了一圈没见着陈唯的身影,直接把水放在陈唯的桌面上。
“好像去厕所了。”
刚坐下身后就传来林恪低沉的嗓音,林恪在他后面两排,可能是因为喝了冰水的缘故,本来不怎么高的音量听起来凉凉的。
“嗷,可能是去抽烟了。”
王错揭开瓶盖喝了口水。
凉凉的声音又飘了上来:“他很爱抽烟?”
“那倒没有。”王错抹了把嘴,说,“陈哥不怎么在学校抽烟,可能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脾气都跟平常不太一样。
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林恪颔首,没再说什么。
王错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怎么了学霸?”
“没事,随便问问。”
王错茫然地“嗷”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