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的救赎 第6章 精神病

众所周知，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两个小时之内，能够完完整整地写完一套数学卷子，已经算是很厉害的水平了，写不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变态的地方就在于，有人在下晚自习还有十分钟时提前交了卷。

众人一致在凳子“哗啦”的声响中抬起眼，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个转校生，一脸淡漠地走向讲台，将手里拎着的卷子交给监考老师，又一脸淡漠地回到座位。

监考老师抬手推了推眼镜。

底下还在奋笔疾书疾得手抖的人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字——“操！”

第一排的几位同学占了离讲台近的优势，有幸目睹了那张数学卷子的页面，字迹工整隽秀，答案密密麻麻，没有一道题是空着的。

林恪进班的第一天，杨程远就劈里啪啦地一通输出，将林恪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夸了个遍，什么“以前学校年级第一”“数学物理竞赛拿过省一等跟国家奖”等等。

脸上几乎写满了“这么优秀的人以后就是我的学生”这一行字。

由于杨程远夸得实在夸张，班里大多数人权当他在吹嘘，没怎么信，毕竟只要是拿过国家奖的，试问哪个没有被保送？

还在高三转学？

这不是脑子抽风是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渐渐的这种怀疑就少了，因为在林恪转来的这些天里，各科老师也都闻着味来，上课时好奇心泛滥，给人家出个很难的问题提问，不出所料，每个问题回答得相当完美。

再加上上周末考的语文，林恪138分，全班第一的成绩就贴在那里，纹丝不动。

于是，班上质疑的声音也少了些，风向由此开始转变，有人就猜测，林恪之所以没被保送，可能是因为看不上保送的学校或专业想要自己考，学神们就是如此与众不同！

更有甚者说他没去保送的学校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有关于转学，此类云云。

同时还出现了不少“林党”，比如挨打之前的张继则？

但不管外界如何猜测，如何评价，当事人却始终毫无反应，每天一如既往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对此，（六）班同学表示心服口服！

然而，今天晚上林恪的这一骚操作，更是让（六）班众人叹为观止。

学霸因为打架被叫去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耽误了半个多小时后才开始写的卷子，还提前十分钟交卷！

一个小时加不到二十分钟，一张数学高考模拟卷就这么水灵灵的做完了？

林恪回到座位的那一刻，班上有羡慕感叹的，我靠卧槽不离口的，还有极少数认为是在……装逼的？

嗯……

陈唯就是那些极少数里面的其中一个。。。

他没什么表情地瞥了眼刚坐下的人，然后没什么表情地回过头。

总算熬过了晚自习，收卷时，有人对手里的卷子依依不舍，揪了半天头发才憋出来的一道题，仿佛不写出来就是对那些被自己揪掉的发丝的愧疚。

在监考老师再三催促下，那人才终于满脸丧气地颤着双手上交。

王错在试卷上方潇潇洒洒地写上自己的大名，盖好笔帽，心满意足地把自己半成品答卷递给监考老师，勾着脖子看到前桌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哈哈大笑着拍了一下前桌的肩，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不至于吧班长，一个周考而已，抖成这样？”

班长叫周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圆脸，看起来有些憨厚可爱，他扭过头瞪了一眼王错，重重道：“至于！”

说话时，肉眼可见的紧张。

王错啧道：“平常考试也没见你这么较真。”

周彦经整个身子扭过去，有气无力地呼出一口气，说：“昨天晚上是周六，想着放纵一把，跟朋友去网吧包了个夜，谁知本来应该在外地出差的我妈突然杀了过来，跟个幽灵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就那样杵在我眼前。”

“那时候我玩得正嗨，她一言不合就拧着我的耳朵，把我拎回家一顿暴揍！”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丢人吗？我那些朋友都他妈的在笑我！”

周彦的描述太过细致，以至于王错脑子里非常自然地冒出了他被揪着耳朵“嗷嗷”叫，然后被揍得缴械投降的场景。

王错笑得腰都弯了，还不忘憋着泪花问一句：“然后呢？”

周彦呵道：“还能怎么样，把我手机跟平板没收了，跟我说，这次周考数学考不到90分就甭想要了！！！”

王错直接趴在桌子上笑。

“笑你妈！！！”

周彦白了他一眼，转过身收拾东西。

窗外吹进来一阵凉风，窗帘被掀起乱舞，班里人走得差不多了。

王错终于收敛笑声，搓了一把脸，刚把课桌上的课本放进桌肚，前面的人又登的一下转过来。

“卧槽，你干嘛？”

王错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只见对方抱着收拾好的书包，正贼眉鼠眼，一脸八卦地看着他。

王错懵逼问：“你这是什么恶心表情？连黑框眼镜都遮不住？”

周彦缓缓向第四组第六排看去。

没人，放心了。

周彦眨了眨眼问：“听说你们今天被叫去办公室是因为把张继则揍了？”

“嗯。”

“听说是陈唯揍的？”

王错点了点头：“对，怎么了？”

“没什么，就挺诧异的，陈唯虽然看着不好惹，却从来没听他打过谁。”周彦唏嘘，“不过，张继则那逼也确实该打，看他不爽好久了。”

王错心说不止是你诧异，我也挺诧异的，他边想边起身，背好书包，不咸不淡地说：“嘴贱的人就是这么个下场！”

周彦非常认可地点点头，两人最后出的教室门，他顺手关了灯，也顺嘴问道：“这件事怎么处理的？”

王错嘶了一声：“三千字检讨。”

说完又补充道：“明天升旗的时候，全校朗读！”

周彦扑哧笑出声，很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说：“祝你成功兄弟，不对，祝你们成功！”

“操？滚滚滚！”王错骂道，“你再逼逼，三千字检讨你给我写！”

“今天这套数学卷子让我的脑细胞几乎死了一半，你忍心吗？”

说着，周彦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王错一脸嫌弃地咦了一声，说：“滚一边去，别他妈恶心人！”

走廊没了人声，黑夜将其吞噬，校园也陆续变得安静。

*

陈唯刚回到家搁置书包，兜里的手机很轻地震了两下。

陈雪琴的消息。

【陈雪琴：小唯，家教老师说明晚就过来给你补课，你记得提前准备准备】

【陈雪琴：对了，等会他会加你好友，你通过一下】

陈唯没回复，不耐烦地将手机扔在一边，转身去了浴室。

温热的水从头顶喷洒下来，顺着下巴，脖子，全身淌到了地上，热气氤氲着整间浴室，模糊了墙上的镜子，陈唯将镜子擦了一把，与镜子里的自己面对面。

——手还在抖。

抖得幅度很小，非常小，小的连他不仔细看都察觉不了的那种。

他将手上结的痂一点一点的抠下来，不出意外的，渗出了几滴血珠，最后被水冲掉。

不知怎的，他就突然没力气了。

没有力气抬手洗头，没有力气关掉花洒。

没有力气站着。

甚至……没有力气……去跟陈雪琴僵持。

砰砰—

砰砰—

砰砰—

一阵有力的心跳将他的理智拉回，他猛地睁开眼，终于抬起手搓了一把脸，盯着镜子里有些疲惫的自己，愣了一会儿。

他垂下眼，关掉花洒出了浴室。

换上一套干爽的睡衣，整个人都轻盈舒服了不少。

陈唯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掏出早上喝过的药，就在这个间隙，手机又震了一下，他将药片吞下去，起身拿起被他搁在书桌上的手机。

陈雪琴在十五分钟前，也就是陈唯刚进浴室后，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陈雪琴：小唯，妈妈希望你能好好学习】

陈唯依旧没回。

还有一条，来自LIN的好友申请。

验证消息是：你好，我是你的家教老师。

陈唯视线在“家教老师”四个字上停了好几秒，最后还是点了通过。

通过后，微信又出现了一个红点。

妈的，真烦。

一个头像是一片空白，与聊天背景几乎融为一体，且昵称是LIN的“新好友”，出现在了他的聊天页面。

陈唯随手点了进去。

继“你好，我是你的家教老师”之后，下面又有两行小字：

——以上是打招呼内容

——您已添加了LIN，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聊个屁！

等会？

陈唯骤然想到什么，沉着脸切换到主页面。

突然地，他怔住了。

他的头像是一片漆黑。

……

与此同时，家教老师发来了消息。

【LIN：你好，明天晚上我会按时过来给您补课】

就这一句，没有下文。

陈唯皱眉“啧’了一声，接着皱眉给对方扔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句号，结束了这场毫无营养的对话。

他划了一下屏幕，盯着对话框里一黑一白的头像，觉得自己有病。

刚退出微信，又蹦出一条消息。

有完没完？

是王错。

刚蹿上头的火苗又慢慢地重新降下去了。

【王错：陈哥，检讨你写不写？】

……还有检讨。

陈唯咬了咬牙，坐在椅子上给王错回了个“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