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 第10章 抱歉

虽说不能好好庆祝生日，汪澄还是在第二天准时到达店面买下了那只钢笔，销售员服务到位，钢笔包装精美，汪澄写了一张贺卡夹在笔盒，她很期待苏沈确收到钢笔的神色。

新一周开学，正如苏沈确自己所说，他请了一周的假，在医院照顾沈阿姨。期间汪澄也提出过要去医院探望沈阿姨的想法，都被苏沈确哄住，说沈女士只是断断续续的醒来，意识还没有清醒，等人精神了再看也不迟，现在只管好好复习。

直到周末，苏沈确说沈女士突然精神起来：“听说澄澄想来看看我，我也想她的紧，这不正好周末了，我也想看看澄澄。”

汪澄收到信息后抓起外套，急忙出门。

“爸，妈，我出去一趟！”

“外面很冷，穿厚点的外套！”

“知道啦！”

纵然城市气候再过于温暖，十二月也抵不过寒流侵扰，汪澄裹紧外套进入住院部。

“沈阿姨！”

“澄澄来了，快坐，和小确也很久没见了吧，我让他给你削个苹果吃。”

“不用麻烦了阿姨，我来看看您，和您聊聊天。”

苏沈确从一旁给汪澄倒了热水：“外面很冷吧，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谢谢... ”

聊天以约定好一起去吃最近新开的美食店作为结尾，汪澄给沈女士带了几本书用来解闷，准备告别时把书从背包中拿出，却发现沈女士拿书的手在微微颤抖。

沈女士把书放在桌上：“刚聊完吃的，我倒是有点饿了，小确可以去帮我买些马路对面便利店的关东煮吗？买一些你小时候常吃的，记得汤多点。”

苏沈确皱眉：“不行，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 ”

“就吃一点点。”沈女士装可怜是一把好手，又冲汪澄眨眨眼“澄澄可以再多陪我一会儿吗？”

于是汪澄决定等苏沈确回来再回家。

苏沈确内心挣扎一瞬，穿上外套准备出门，又被沈女士叫住：

“这几天降温，以后不要再这么草草的就冲出门了，记得把外套拉链拉好。”

沈女士呼吸有些急促，努着力把苏沈确拉进，苏沈确弯下腰配合，任由沈女士拉外套拉链，手指一寸一寸废力向上，连保护拉链的扣子都仔细扣好。

沈女士望着苏沈确，鼻子有些泛酸，笑的温柔：

“去吧。”

苏沈确匆匆出门。

“陪我说说话吧，我突然想和你聊聊小确童年的事。”回想起苏沈确，沈女士眼中总是有满满的疼爱，苍白的脸上露出遗憾。

“其实他以前没那么爱笑，具体来说是遇到你之前，总是一副酷酷的样子，还不爱和人说话，作为小确的妈妈，我应该好好感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阿姨，等你出院请我吃大餐就行啦！”

“哈哈哈好呀，那我们先去吃早茶，再去吃披萨... ”

她们聊了许多，又扯到沈女士年轻时的往事，她丰富的人生阅历令汪澄止不住的向往，婚姻的坎坷并没有很大影响到这位独立的成功女性，她依旧坚韧，善良，优秀。

就算不认识苏沈确，或许她同样也可以和沈女士成为忘年交。

沈女士望向汪澄，她也同样喜爱着这位善良的女孩。

“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真想与你再走的长远一些，只是我身体实在差劲，在弥留之际我不会留下让你倍感压力的话。”

“我真心希望你幸福。”

“你和小确看起来很互相喜欢，这段时间我一定给你们造成了很多困扰，无论最后你的选择是谁，我真心祝愿你以后无论面对什么都会有决心，百折不挠... ”

沈女士的声音越来越低，汪澄只能贴近尽力听清，视线越来越模糊，泪水落下，床边摊开了一朵又一朵花。

沈女士终于坚持不下去，身体逐渐软了下来，汪澄扶着她躺下。

“阿姨！您怎么样了！我现在去叫医生！”

汪澄有些手足无措，眼里盛满泪水。

在沈女士换气间隙，汪澄按响了紧急呼叫，病房外顿时充斥着铃声。

沈女士的声音在呼叫声中显得更加微弱，汪澄还是努力听清了。

“请替我和小确说一句生日快乐，这次不能和他一起过生日了。”

苏沈确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提着热乎的关东煮走进医院，看着负责抢救的医生涌入病房，把痛哭的汪澄请出房间，不知道谁撞到了门边，门砰的一下关上。

苏沈确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他冲上前，抱住满脸泪痕的汪澄，挡住她望向正在抢救中的沈女士的视线，一边又死死盯着病房的进展。

最终医生把沈女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又推进了icu。

汪澄状态极差，刚刚经历的不到一个小时耗费了她的所有能量，苏沈确让汪澄回家休息。

“你现在很累，不要自己回家了，打电话让叔叔阿姨来接你，我送你到楼下。”苏沈确拿出汪澄手机解锁，给汪澄妈妈打出电话。

“我送你到门口。”

临出住院部，苏沈确拉住汪澄，如沈女士那般，将汪澄的羽绒服拉链细细拉好。

“外面风大，衣服不能进冷气，容易感冒。”他又扣好拉链上面的扣子，“今天真的辛苦了，谢谢你澄澄，很抱歉让你看到这种画面，到家给我发个信息，我等你。”

二人距离挺近，汪澄仰头看着苏沈确，明明他的手也冻的通红，未干的泪水在冷风中冰冰的贴在脸上，还要废力安慰自己。

汪澄踮踮脚，她极少安慰人，笨拙地把苏沈确脸上的泪水抹去，“放心吧，我爸妈很快就到，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再来的。”

然后给了苏沈确一个深深的拥抱，嘴唇在苏沈确嘴角轻点。

汪澄在苏沈确的注视下上了车。

“澄澄，我们看你那么着急的出门，怎么在医院呢？出了什么事情？”看见汪澄着急的出门，她的父母也止不住的担心，一听到要来医院接人便马不停蹄的赶来。

“苏沈确的妈妈生了重病，我来医院看她。”提起沈女士，汪澄止不住的哽咽，“她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呢... ”

“人生无常啊... ”汪澄父母感到惋惜。

icu不允许陪护，苏沈确在普通病房收拾好东西回到了家，这期间收到了汪澄到家的信息。

他回复了信息，深知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但躺在和妈妈一起生活过的房子里，心里缺了一块，迟迟无法入睡。

“又是一周过去，沈阿姨应该好转许多了吧！”正好周末，白意拉上汪澄和**一起去看望窈窕淑女沈女士。

“一定是的！这几天忙着月考手机都被老师收走了！”一想到刚过去的月考，白意有些抱怨，“不知道阿姨从icu出来之后有没有换病房。**，要不你先问问。”

“我想我们去不了了。”**沉默了一瞬，把手机上和苏沈确的聊天记录放了出来。

**：［明天过来，阿姨在几号病房？］

苏沈确：［不用过来了。］

**：［ ？］

苏沈确：［分享地址：殡仪馆］

**：［阿姨她... ］

苏沈确：［前两天走的，家里方便的话，就来吧。］

白意仍不敢相信，那么美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立马掏出手机给苏沈确打电话。

“喂？苏大帅哥！你.... ”

你什么？白意说不出来话，某些力量扼住了咽喉，两边无言对峙了几秒，白意却认为这几秒像一辈子一般漫长，最后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我明天过来，你今天记得好好吃饭。”

对方沉默许久，终于传来了声音，那边环境似乎有些嘈杂，但能听清的只有苏沈确简短的三个字：“明天见。”

汪澄有些忽然呼吸不过来。

汪澄手机振动，苏沈确的消息发了过来。

苏沈确：［想来的话... 让叔叔阿姨送一下吧，我有点担心你。］

汪澄打字回复，她明明只想回复一个“好”，却连打字的力气都没有，三个字母拼成的一个字却怎么也打不对，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浑浑噩噩的到了家。

到第二天，汪澄叫住母亲：“妈妈，我要出去一趟，可以送一下我吗？”

“可以啊，把地址先发给我吧！”

汪澄把苏沈确分享的地址转发过去。

妈妈看到地址怔楞了一瞬，想起上周是在医院门口接的女儿，什么也没说，只是给汪澄找了一件黑色大衣，那件大衣很厚，很厚，妈妈难得的给汪澄系好了扣子，一颗不落，路过花店时买了白色百合搭配着菊花的花束，送到目的地后给了汪澄一个拥抱。

汪澄又把那个拥抱送给了苏沈确。

明明只有几天没见，他却又消瘦了许多，随手买的西装晃悠悠的挂在他身上，下巴还有来不及的刮的青茬，眼角泛着红，就那么紧紧的抱着汪澄，下巴抵着她的肩头。

“你来了，我好想你... ”闷闷的声音从肩膀传来。

“嗯...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我也可以帮忙的。”

“不用，那个男人也来了，带着一堆狗腿子，他说他会做好一切。”苏沈确抬起头，往里望去。

“至少比我好。”

汪澄顺着苏沈确的目光，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个男人，却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看着手下的人有条不紊的安排具体事宜，偶尔与前来搭话的人应付两句。

现下那个男人正四处望着，似乎在寻找些什么，偶然间汪澄对上了那双眼睛，有感应似的看向苏沈确。

一模一样的两双眼睛，显而易见，那个男人是苏沈确厌恶的父亲。

“我要过去了，待会见。”苏沈确也与那个男人对上了视线，揉了一把汪澄的头，随后向人群走去。

汪澄盯着苏沈确的背景，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注视着苏沈确的背影了，每次遇到苏沈确，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奔向汪澄。

沙子迷了眼睛，等汪澄眨巴眨巴眼睛重新望向苏沈确时，已经找不到他的背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