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利华以为自己就是来走个过场,做做样子而已,没曾这一进来竟然就被关进了牢房。
这是个四方格局的小房间,一道铁栏杆隔开半边房间,形成了一个小型牢房。
周利华在这里待了至少有好几个小时,期间除了负责看守的警察进来,其余时间他都没看到任何一个人。
不是说要问话,怎么这么半天了也不见放他出去。
周利华闹不明白,吃哑巴亏当然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他敲了敲栏杆,问外面坐着写资料的警察:“什么意思啊这是?都这么久了,我的律师还没来?”
警察笑:“律师?”
周利华听出那笑里的嘲讽,满脸不悦:“你笑什么?”
警察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漫不经心地说:“你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安心待着吧。”
“你什么意思你?”周利华又敲了两下,“把话说清楚!”
警察冷笑一声:“都涉嫌杀人了还装什么?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利华瞪大了眼睛,垂落下来的几根白发抖了起来:“我、我杀谁了我?”
警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抬眼看了他,笑容里透着深深的厌恶。
周利华心里毛毛的。
他感觉自己这次好像是主动跳进了一个巨坑里,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样了,警察从带他进来到现在,连句话都没多说。
没有问话,更没有审讯,什么都没有。
周利华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好像被他彻底忽略了。
那件事是什么,他暂时想不到,只是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现如今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某个人在暗中操控,而他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人,到头来才发现,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
周利华靠着栏杆缓缓坐下,对面墙上有个小窗户,看现在的天色估计已经是下午了。
算算时间,只需等到明天,只要警方没找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他就能被放出去了。
一定是这样才对,向来都是如此。
这次一定也一样。
隔着旁边厚厚的一堵墙,另一边的临时关押室同样坐着一个人,同样盯着墙上的小窗户。
那是蒋遥。
她在笑。
负责看守她的女警注意到她的笑,不明所以地问:“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蒋遥头也不回。
女警说:“担心被抓。”
蒋遥淡淡道:“我相信你们会还我一个公道。”
女警没有把视频的事告诉她,从抓到她到现在为止,除了审讯之外,也没有任何人跟她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可她听到这话心里突然犯起了嘀咕。
她从未见过这么淡定的嫌疑人。
蒋遥忽然回头看她,柔声道:“应该快了吧?”
女警:“什么快了?”
蒋遥:“你们必须释放我的时间,快到了吧?”
女警:“……”
女警越发觉得这人奇怪了。
不过蒋遥猜得没错,再过几小时,他们确实也没有理由再继续扣留她。
有人突然推门进来,女警蹭的一下站起来:“黄队。”
黄凯摆摆手:“放人。”
女警疑惑,不是还剩几小时才到时间么,怎么提前就放?
黄凯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又说:“找到证据了,她是无辜的。”
女警哦了一声,立刻抓起钥匙去开门。
蒋遥并不惊讶,淡定自若地走了出来,还对黄凯微微一笑,从他身边走过。
正当走出门口,黄凯却叫住了她:“蒋老师,现在回去也只能赶得上晚自习,我已经帮你跟学校那边打过招呼了,你可以等明天一早再去。”
之前黄凯叫她“蒋小姐”,现下突然又换了称呼,蒋遥回头看了他一眼:“黄警官是还有事要跟我说?”
黄凯从她身边走过:“麻烦蒋老师跟我来,有个人我带你见一下,放心,那人你应该认识。”
蒋遥跟在黄凯身后,来到了一个灰暗的房间。
房间很狭窄,唯一的光源只有桌上的三台电脑,里头坐着两名警察,视线紧盯着屏幕。
蒋遥转头就看见了坐在隔壁房间的人,正是那天偷偷跟在她身后,被她当场抓到的闻慧娴。
她早知道警方迟早会找到这个女人,如果不是看在她是黎港亲妈的份上,她根本不会把这个女人留到现在。
闻慧娴是什么时候被抓的?她试着往前推算。
想来也是,闻慧娴既然可以跟踪她,这就说明这个女人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学校附近徘徊,昨晚他们被周利华的人绑走,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学校,警方当然会以学校为中心外扩搜寻他们的踪迹。
当然也会注意到这个一直在附近徘徊的可疑女人。
也许闻慧娴发现警方在找自己儿子的那一刻,就误以为是她下的手,所以才会这么快引起警方注意,被逮到这里。
不过蒋遥并不担心,就算闻慧娴说出一切,警方在没有证据,但她却有不在场证据的情况下,警方也拿她没办法。
“黄警官你说对了,我确实认识她。”蒋遥说,“因为她曾经跟踪过我。”
黄凯:“跟踪你?”
蒋遥:“是啊。”
黄凯问:“但你看起来并不惊讶,像是早知道她会出现在这。”
蒋遥:“跟踪违法,难道她不该出现在这吗?”
黄凯笑了,从她脸上收回视线,看向对面满脸焦虑的女人。
闻慧娴说:“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蒋遥一定是凶手,你们为什么就是不信!”
坐在闻慧娴对面的警察问:“你亲眼看到了吗?还是说你有证据证明你的话?”
闻慧娴拍打桌面:“我说了啊,她就是为了替她姐姐报仇!”
“你是说李晶?”
“对,是她。”
“据我所知,李晶是十年前死于车祸,当年的肇事者司机也在上个月跳楼自杀,是什么让你觉得她需要杀害毫不相干的人来进行复仇?”
“毫不相干?”闻慧娴噗嗤一声笑了,“你说我爸是毫不相干的人?”
“你们这些愚蠢的警察还真是一无所知啊。”她的嘴角抬起来了,眼睛却睁得很大。
黄凯:“蒋老师现在认识这个女人了吗?”
蒋遥勾起唇角:“我说了,她跟踪过我。”
言外之意是,她不认识这个女人。
黄凯没有说话,继续看着镜子另一头的女人。
闻慧娴说:“她连我儿子都杀了,你们竟然还不相信我的话?!”
听到这话,蒋遥怔愣一下:“我记得你说过黎港没事,黄警官,不知你是骗了我,还是骗了她?”
“我想应该是后者。”蒋遥的笑意转瞬即逝。
否则闻慧娴绝不会像现在这么激动。
蒋遥能看出来闻慧娴虽然在暗中调查她,甚至跟踪,但实际上并没有打算对她做什么,不然早在跟踪她的时候就已经可以找机会偷袭了,何必等到现在才对警方说真话。
黄凯带她来看这一幕,显然是对她起了疑心。
他是在试探她对闻慧娴的态度,但凡她现在露出一点口风,他恐怕都会在心里坐实她的嫌疑。
黄凯摇了摇头:“如果不是那孩子聪明,知道装死,谁能保证他昨晚是不是真的会死在那里。”
蒋遥:“黄警官,你会下棋吗?”
黄凯挑眉:“下棋?”
“是啊,下棋。”蒋遥说,“有时候人做事就跟下棋一样,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导致满盘皆输,你觉得你骗她这步棋,走的是对是错?”
黄凯冷哼一声:“蒋老师在暗示什么,我听不太懂,我只知道凶手在杀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满盘皆输了。”
蒋遥笑着点头:“黄警官说得很对。抱歉了,我明天要回学校上课,今晚要提前备课,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黄凯送她出去。
到了市局大门外,黄凯说要开车送她回去,她推脱说不想耽误警方办案进度,说完转身走下了台阶。
半小时后,蒋遥推开家门。
黑暗里传来一道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蒋遥关上门,打开灯,看到彭松坐在沙发上,满脸疲惫。
蒋遥换了鞋,走到客厅:“按照计划,你现在应该已经带着葛月离开南城了。”
现在临近傍晚,外面天还是亮的,由于窗帘被拉得死死的,不开灯的话屋里就暗的不行,她在楼下就已经注意到这一点,此时看到彭松心里更加确定。
“她人呢?”蒋遥说。
彭松:“跑了。”
蒋遥:“跑哪儿去了?”
彭松摇头:“不知道。”
蒋遥深吸一口气,低下头,两手撑在膝盖上扶住额头,彭松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也能感觉到她心情欠佳,不好再开口多说什么,只得沉默。
“警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又会找上门,在那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了。”蒋遥说。
彭松点了点头:“那葛月呢?”
蒋遥抬起头,看向他:“我知道她在哪儿。”
她站起身走向卧室,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彭松:“东西藏好了吗?“
彭松点点头:“都照你说的放好了,只要时间一到,就算那帮警察找不到,东西也会自己出现。”
“好,你可以尽快离开南城了,剩下的事我会自己处理。”
彭松着急地说:“那葛月怎么办?”
蒋遥说:“放心,她那点小聪明还骗不了警察,最多再过十天,我会亲自向警方自首。”
“自首?”彭松瞪大眼睛,“凶器上已经复制了周利华的指纹,杀周亮的时候不是也留好了证据,难道你不是为了让他背锅才这么做的?”
蒋遥无声地笑起来。
彭松:“既然你早就打算要自首,那你花了这么长时间,费尽心思布下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蒋遥沉默许久,淡淡开口:“我最后再说一遍,警方现在已经盯上我了。你,尽快离开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