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珣还没来得及发车,就接到了徐乐诚的电话。
“郑队你猜我查到什么了?”
“猜个屁,快说!”
“……陈主任之前不是说那个闻彦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吗,当时黄队马上就联系医院调档案了,刚才我路过他办公室,你知道我听到他说什么吗?”
郑珣:“别逼我骂你。”
徐乐诚:“……他说南城够资质动这种复杂手术的只有一家,就是第一附属院,但是他们查了貌似什么也没查到。”
郑珣眉头一皱:“这人这么有钱,不能到其他医院动手术吗?”
徐乐诚:“那个估计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我在想啊,这个闻彦会不会是专门到国外去动的手术,所以咱们这儿才查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
郑珣:“也许吧,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说着玩的。”
“郑队,还有件事,你让我打听闻彦周边人的关系,我跟他家里的佣人保镖都打听过了,感觉这个闻彦似乎没有明面上那么好。”
“怎么说?”郑珣问。
徐乐诚长话短说:“闻彦在慈善圈子里风评很好,但他家的佣人却说他做这些其实是为了‘赎罪’。”
“赎罪?”郑珣嗅出了一丝不寻常。
“没错,”徐乐诚说,“之前不是查到过这个闻彦有个女儿,佣人说这个女儿早年间离家出走前,曾经带过一个男人回家,还生了一个男孩才跑的,可这些人目前全都下落不明。”
这件事郑珣比徐乐诚知道得要早,这都要得益于当时他多跟那个发现尸体的老妇人多聊了几句,是她告诉了他,那个女人叫慧娴。
闻慧娴,闻彦唯一的女儿,户籍上是22岁,按照佣人的说法,闻慧娴是十多年前离家出走的,十多岁的孩子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不说,出走前竟然还会留下丈夫和孩子,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实在太过诡异。
两个可能。
一、闻慧娴的信息是假的。
二、佣人做了伪证。
两者相比较之下,郑珣更偏向于第一条。
十多年前的人口信息普查还没有现在那么完善,想要修改户籍上的信息也很简单,如果闻慧娴的信息做了假,那么闻彦的信息同样有可能作假。
郑珣默不作声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脑子里却在思考着别的。
徐乐诚分析上瘾:“郑队你想啊,要是这个闻彦真有那么好,最后怎么会落得个孤家寡人,死了三天都臭了才被佣人发现呢,我觉得这人一定对他女儿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所以才会把人逼走,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
说到这,徐乐诚顿了顿,然后换上了一副更加严肃认真的口气说:“他该不会是想拿他女儿的心脏来给自己做移植手术,所以才把人吓跑了吧?”
郑珣:“你以为心脏移植手术是想做就做的?必须要经过严格的查验比对之后,配型成功了才能做,并且在做之前,还必须要心脏捐献者处于自然死亡状态,如果是意外事故或凶杀案。家属一定会站出来第一个反对,涉及凶杀案的尸体要进行司法解剖,根本来不及赶上移植手术的时间。”
“原来做这个手术这么复杂啊?没想到郑队你竟然会知道这么多。”
郑珣顿了几秒,接着往下说:“我认为给闻彦捐赠心脏的那个人不会是闻慧娴。首先年龄对不上,其次你能想象出一个成年人的心房,换上一颗十几岁孩子还没发育完全的心脏吗?”
徐乐诚说:“虽然人是那时候失踪的,但也说不定是后来成年之后才动的手术啊。”
郑珣沉声道:“假设你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心脏停跳的危险,摆在你面前的却有一颗和你完全匹配又健康鲜活的心脏,你会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吗?”
徐乐诚心下明了:“说得也是,换做我……那我肯定会迫不及待动手术。所以这个闻慧娴,现在大概率还活着,只要找到她,案子也许就能破了。”
挂断电话,郑珣发现自己心跳的厉害。
他以为闻彦的案子只有他掌握到的信息最多,也只有他最接近真相才对,但他没想到黄凯的动作也很快,刚才接到徐乐诚的电话,他才知道自己这几天东跑西跑已经落下了不少进度,他绝不能让他们先一步查到真相。
闻彦的死,背后的真相究竟如何,他必须第一个知道。
不过刚才徐乐诚的电话提醒了他,既然公立医院没有任何信息,那私立医院也不一定会有,他应该着眼于国内可以完成心脏移植手术的医院,而不是把心思都放在那个所谓的“大数据网”上。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真要细查起来,恐怕能牵扯出一大堆没有良知的“蛀虫”。
郑珣去了南城第一附属医院,为节省时间,直接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大门,不等人说完“请进”,自己就开门走了进来。
院长是个满肚肥肠,脸上油光发亮的中年男人,跟杂志、报纸上的院长简直是判若两人。
看到来人是警察,立马扫去恼怒,换上毕恭毕敬的微笑:“警官,又见面了。”
郑珣上次来,是为了闻彦的案子,调查心脏移植手术的事,上上次来,是为了调查黎勇三年前的车祸。
院长说:“警官这次来是想问什么?该不会是又出了什么别的案子吧?”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你是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郑珣环顾四周,不知在观察些什么。
院长一愣:“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警官,你可以说的再明白点吗?”
郑珣冷哼一声,走到门边,将门反锁。
院长愣住:“你、你想干什么?”
郑珣瞥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直接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办公室里顿时暗了下来。
院长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报警了啊!”
“我就是警察。”郑珣三步并作一步上前,一个跨步,单手撑桌跨了上去,黑暗里响起“咔哒”一声。
最初几秒院长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直到冰冷的枪口顶住自己的喉管,他才恍然大悟,顿时抖如筛糠。
院长梗着脖子说:“警官,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郑珣:“你以为我是在跟你玩‘你问我答’的游戏?”
院长:“不、不是不是,我……”
“闻彦。”郑珣打断道。
院长气喘吁吁地重复道:“闻、闻彦啊……”
“上次不是都跟警官你说了吗,像心脏移植那种大型手术,如果真是在我们医院做的,肯定会留下记录。”
郑珣说:“别挑战我的耐心,也别想着怎么逃走,我跟你说句实话吧,就算这次你跑了,我下次还能找到你,等到下次再见到你,我可能就没这么客气了。”
院长额头的冷汗下来了,忙道:“我说我说!”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十年前吧,他在我们这儿做了一次换心手术,医疗档案确实是没有,因为在那之后不久,我们医院档案库突发大火,烧掉了一部分记录,里面刚好就有他的病历档案。”
枪口的力道往里近了一寸,郑珣问:“这件事你为什么要对警方隐瞒?”
院长吓了一哆嗦:“这案子在网上影响那么大,这、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我担心我们医院也会跟着受到影响,所以就……”
“你确定?”郑珣加重手里的力道,“我怎么看隔壁那栋住院楼,好像就是十年前开始动工的……”
院长这下彻底慌神了,两手举至空中,凭空摆动:“别别别,我说,我说!”
“是他!”院长说,“所有事都是他指使的!”
“怎么指使的?”
院长语速很快:“他给我们钱,让我们闭嘴,威胁我们要是把他换心的事情说出去,就、就杀了我们,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啊……”
“他是谁?”
“就是那个闻、闻彦!”
郑珣盯着院长,如同黑鹰盯着瑟瑟发抖的兔子,沉吟片刻,他将那把枪从他脖子挪开。
“啪嗒。”
一簇小火苗从枪口窜出来,院长定在原地,手也不抖了,嘴唇也不哆嗦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簇火苗,心里头五味陈杂,悲愤交加。
他被人耍了。
郑珣笑了一下,随手把枪扔在桌上:“你不是喜欢放火吗?送你了。”
没了威胁,院长立刻换上另一副嘴脸:“你敢威胁我?信不信我投诉你!”
“是他!”
“所有事都是他指使的!”
院长有点懵,是根本没想到他竟然会录音,只怪刚才的情况发生得太快,他来不及思考,便是一股脑的全都抖落出来。
现在好了,人家是完全拿捏住他把柄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郑珣拿着手机晃了晃,往门口走:“只要让我听说,今天的事有第三人知道,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他扭了一下门锁,没有马上开门,头也不回地说:“都是要退休的人了,能不能安度晚年就看你怎么做了。”
说完,打开门,大步走出门外。
办公室里依旧很暗,院长站在原地,刚才听到的话,仿佛按下了无限重播,始终回荡在他耳边,他看着桌上那把反射金属光泽的枪,两手渐渐攥成了拳头。
***
“仓库的监控昨晚突然坏了,我正要带师傅进去检修呢,放心吧,大门那边有人在,能出什么事啊。”
挂断电话,男人扭头望了眼远处正被搜身的检修师傅,遂又收回目光看向仓库大门。
监控突然坏掉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这心里头总觉着不太吉利,隐隐有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了。
十分钟后,男人凄厉的惨叫声从仓库深处传来。
他瑟缩墙角,两手不断扑腾,双腿在地上猛蹬,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面。
他因为害怕瞪大了双眼,瞳孔映照出他对面不远处的“东西”。
那是一个坐在血泊里的人。
他的肚子被划开了,肠子软塌塌地流出来,腹腔里似乎少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