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冠冕 第6章 应对

沉默似乎有形，像水汽一般凝结在众人的头顶。

小谢总和谢总虽然在和人交往的方面一点都不一样，但父子俩在公事上的手段却是如出一辙的狠辣，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谢霄辞更为决绝。

而现在谢霄辞听完了众人的发言，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离得近的人只看到他扣着指节，盯着桌前的电脑。

正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十时候，谢霄辞用那一贯镇定自若的态度开口说道：“把所有有关的资料全部发过来，我看看。”

许秘书立马有了动作，再度操作起来。

首座上的小谢总浏览起了文件，他的速度很快，每份资料只抓重点来看。目光低下，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只是一言不发地飞速看着。

终于，他的目光定在了某处，抬眼淡淡扫过众人，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什么，明明对方表情如常，却让人感到一种无型的压力。

在座几乎都是国内985或是常春藤的毕业生，且都有丰富的工作经验，绝对不是刚入职场的菜鸟，但面对喜怒不形于色的上司多少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徐汇平走得出奇的干净，照理来说总会有些许线索，但现在愣是一晚上也没翻出什么，大家都很郁闷，所以今天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上班的。

而此时他们也知道，从昨晚便一直在酝酿的暴风雨就快要落下了，所有人都无法幸免。

谢霄辞直起了背，准备下达他的指示。

然而话才起了个头，却被敲门的声音打断了。是的没错，不知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在现在重要的开会时间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谢霄辞眉头微皱，几乎是他今天早上做出的最大表情了。

大概是猜到了来人，似乎也只有那个人才会天真得毫无顾忌。

果然，谢雪砚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进来了，脸上带着让人感到心安的笑容。今天早上无奈答应了对方来公司的请求，自己这个妹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相对于谢霄辞的雷霆手段，他对于下属员工的管理却异常宽松，自在些少点规矩办事的效率也就高些。

所以谢霄辞开会门是不锁的，他自己有时候也会叫更下级的员工进来为他说明。会开得长些，大家点咖啡也默许。

谢雪砚一进来便偷偷地打量着每一个，谢霄辞猜她是兴趣使然。

在场的所有人里，有些记得她却早已将她忘记，现在一副惊讶和审视表情，而不认识她的人几乎都是诧异，以及惊艳——这一部分来自于天生丽质的容貌。

一个小小的，只有自己知道并参与的充满仪式感的环节，就像舞台的帷幕渐渐拉开，又或是电影开场前一瞬的黑暗。

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现在还只能当个兴致勃勃的观众。

"你来干什么?"谢霄辞的问话打断了雪砚举动，来不及收回的情绪化作低沉的嗓音，无意识的不满发散。片刻错愕下，他自己也注意到了。

谢雪砚快步走到谢霄辞身边，将泡好的咖啡放在了他的桌前。

虽然之前吩咐过了，但后来雪砚打电话再去问，居然得知自己的一片好心根本没送到。

不过没关系，她自己来，顺便看一看情况。

只是她现在因为谢霄辞的态度，有点小小的不满:"只是给你送杯咖啡而已。"

她自觉并没有碍事，不想再解释其他，就自行退出了会议室，总共进来一分钟不到。

看着那杯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谢霄辞有些说不出的感觉，那东西在心里上上下下，说不出是喜是愁。

也许出于自身对妹妹慎之又慎的态度，他有些不敢相信。

但潜意识里，不知从哪看过的一段描述浮在脑海里:冰原上冬长夏短，可终究会有那么一天，看似坚硬的冰层下，河水缓慢流动，消融后是新的复苏。

这一瞬间的感想是错觉吗?自己向来都是问也不解，答又无措。

原本酝酿的危险情绪，突然一下风消云散。太平洋上掀起的猛烈飓风，在袭击海岸一线之际，突然没了，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却还在迷茫。

他们这些人里至少在此刻是感谢那个身份不明的仙女救场的，能够散一散谢总的威压的人，好像还是没怎么见过吧，许多人被小小地震撼到了。

知晓谢雪砚身份的人，却心里打鼓，很显然这个女人是福的机率不大，是祸的判断应该是板上钉钉。

又有得人愁了。

现在，原本的那场风暴将会化为更为柔和的方式，至少不会像看上去那样吓人。

谢霄辞收了收心，开始斟酌起言辞。接着他的声音压低，开口如流水拂过，将心躁的所有人，带回来到冷静的状态。

"徐汇平这么大的动作，他还是冷萃那边的负责人，一个晚上不可能走得干净。但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也就是有人在给他瞒着。"

是的，的确如此，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这个事实，可却不好行动。有牵扯的部门给出的都是账目统计起来数字不对，可牵连较广，谁知道谁又是做了假?

资方的钱投进来再分配下去，明明都有记录，可就是被人挖去了十几亿，这些被抽走的资金，将会在未来埋下一个大雷，只不过现在才只一夜过去，还没来得及显现罢了。

谢霄辞开了个头，直接就把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事摆在了眼前，也是他们现在唯一能立即反应过来的东西。

"向警察那边打点好，表明我们的态度，这已经涉及重大经济案件了，希望他们能够尽力提供帮助。请求公方帮忙盯紧所有涉及徐汇平事件各部门中的所有员工，当然只是从公众的角度上留意。"

也就让他们在大数据方面对牵扯的人有所监视，这点警方大概率会配合，然后公司内部也会开始排查，进一步缩小范围。

可是要如何缩小范围呢?盯着这一笔几乎作假做到完美的账面，要找到蛛丝马迹不是不可能，但那需要的时间较长，但云安是等不及的。

连锁反应开始之时，公司上下都会更加手忙脚乱。

谢霄辞似乎早有决定，但他还没想好是否要用。于是所有人都在等他，这个决定很艰难，需要考量也需要决绝。

好在，没等太久，小谢总一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慎重，可他的声音依旧低沉稳重。

"整理好各部门中负责徐汇平这一线的人员名单，告诉下面既然现在没挖到东西，那么这一线的人都没有用了，公司做好了裁员准备，但在裁员来临前，我要他们继续工作，目前最紧急的是查账，那他们也都去查账好了。"

玩的够大，才会有输不起的人自己冒出来。这一招做得狠，徐汇平像条毒蛇一样狠咬了他们一口，现在只不过是割了块毒肉下来，疼是疼了点，可也总比毒素扩散来得强。

"若是有人受不住跳出来，只要供认的东西足够价值，那么裁员也许就会取消。"谢霄辞嘴角不觉勾起一个颇有讽刺意义的笑。

"不，还不够。如果三天后没有达到效果，那么雇一批人，就以保安的身份，要他们到那些人中盯着，只在公司就行，毕竟我们还是尊重法律的。"

双重施压，从饭碗到精神。谢霄辞的做法带着自己的狠绝，弃兵保帅他是完全干得出来的，而其他人也只能听从。

最后，关于潜逃出去的徐汇平......

"徐汇平以为我找不到他吗?"谢霄辞显得比平常要阴沉，他讨厌所有被动的情况"如果明面上追不到他，那我不介意去雇些会玩阴的人去找他。"

也就是他会不计后果地找出对方，然后让对方赔偿损失，再接着就下地狱去吧。

在不知不觉中，会议室里除了谢霄辞之外的所有人在听完这番话后，不自主地内心颤抖，兴奋还是害怕，都只要遵守好了。

....................

谢雪砚在会议室对面的休息区坐了很久，抱着一本财经方面的杂志看了起来。

在那里她甚至看到了有关谢霄辞的报告，这也是当然，毕竟云安是谢家自己的公司，买杂志也要选与之有关的。

只不过别的企业家都有自己的大头照，印在报道的页面上。可轮到了谢霄辞就很不严谨认真了，这几乎像是一张偷拍，兄长看向镜头的目光，不是十分友善。

雪砚没管谢霄辞，她倒是同情起了记者，光是想想要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拍下这张照片，应该很可怕吧!

而外界对谢霄辞的评价也很一致，年轻气盛，却也狠辣谨慎。作为二代空降自家的企业，还是重要职位，居然用实力压下了公司的不满，给现在有所衰弱的云安带来了一丝起色。

谢海陵没有提供任何帮助，人脉，资源，经验，不算从零开始，可面对的又是另一种难度，明着玩的人少，暗算诡计的人却多如牛毛。

一个人要承起这么多？谢海陵给出的试炼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很艰难。

这四年，谢霄辞也成长许多，即使他在雪砚面前还是以前的样子。

太年轻了，锋芒毕露，不够圆滑。可每个成功企业家都有意气风发的时候，圆滑属于从企业家过度到阴谋家的老头子们。

随后雪砚再翻了几页，有些人的名字还算有点印象，但不熟悉的也不在少数。

正看到兴头上，突然从远处传来声响，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会议室的门，开了。谢雪砚这才反应过来，似乎过了很久。

里面的人鱼贯而出，都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都是衣服心照不宣的态度，作为资深社畜，大多数人已经预测了谢霄辞的行动了，如果这次只是裁有关人士的话，那么下次保不齐就是自己了。

有这样的危机，他们只能在出去时松口气，接着还得回到工位上为了自己的饭碗奋斗。

就连许易也不敢留，直直地就出来了。仿佛经过一次艰难的考验，侥幸逃生。

可目光从脚尖转移到正前方时，就见谢雪砚迎面走来。

“我哥还在开会？”雪砚小姐问道。

“没，会刚散。”他有些疑惑雪砚小姐来这里的目的，于是问道“雪砚小姐您来这里干嘛？来找谢总的话，还是劝你先别进去。”

“为什么？"

"没什么，这是手下打工的对自己老板的直觉。"

当时他又想起，雪砚小姐大概在老板心里是特殊的，那应该也没什么。

"我多嘴了，忘了雪砚小姐是谢总重要的家人，如果想进去的话，也没什么。"

谢雪砚本来就准备去找哥哥，得到了许易肯定的回答后，问候了两句就打算去了。

但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突然有了个想法，突发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