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冠冕 第44章 不通

回锅重热的饭菜到底与新鲜出炉的有何不同？谢雪砚最后没尝明白。

不知是何缘故，腹中只填七分就已停箸，再多也咽不下。

谢霄辞倒是好好安排了他自己，回过神来关注他的时候，雪砚瞧见对方桌前盛过饭的碗里一干二净。

这下是两人都解决了谢海陵这一遭带来的遗留问题。

谢雪砚起身准备离去，同时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来结账。”

大概率会遭到反对。

“行，你去结账。”从嘴中说出的话语就好像是一个早已做好的决定。

谢霄辞顺从地点点头，把在他身上反常的选择做出了自然而然的样子。不按套路出牌，雪砚有些意外，但不多。

“可以，那我就先走一步。”谢雪砚撂下话转身就走，也不管谢霄辞，大有一种前台交钱，一拍两散的意味。

然而在其走后，谢霄辞只是转了转手里突然出现的一个小物件，这才起身向外走去。

谢雪砚那边，交了钱包里的小几千，戴上墨镜走路带风从所有人的眼前路过。

时尚杂志封面上模特们特意凹出来的风采，也不及她的这几步。

只见美人行至一辆设计古典流畅的豪车跟前，正要驾车远去，哪知她从包里掏了半天，硬是拿不出最为关键的东西。

谢雪砚一时语塞。她记得来的时候许易把车钥匙给她了，所以只能是落在饭馆里了。

倒霉倒霉！还得回去一趟....

盖住大半张脸的墨镜遮住了她的表情，从远处看就只是瞧见雪砚定了几秒，而后机械似地转身。

有人觉得该是自己登场的时候了，于是横跨过马路，一步步拉近距离，在谢雪砚刚好绕过轿车车身的时刻，堵上了去路。

谢雪砚听到耳边传来“嘀”的一声，而后只有近处才能察觉的车门门锁声。

果然，那小小一件的车钥匙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谢霄辞拿在手上。

没有将其举高到够不着的地方，只是有些嚣张地半举到雪砚眼前，摇摇晃晃。

还要回去吗？当然不用。雪砚停下脚步，抬头前偷偷抿了抿嘴，这一瞬同样短暂。在谢霄辞能看见妹妹表情时，模式化的微笑又一次出现。

“谢谢哥帮我拿车钥匙。”谢雪砚开口就说谢谢，话语上把谢霄辞先捧高，叫他想要刁难也不好意思开口。

“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感激不尽。”接着乘胜追击，还依着嘴里说的话，给人像模像样鞠了几躬。

“所以...车钥匙能还我了吗？”

谢雪砚认真地敷衍过了，就算图穷匕见也得要回东西。

她明里暗里都没说是谢霄辞这个家伙偷了东西，所作为一个十分善良的小女孩，谢霄辞理应把钥匙还回。

“的确该物归原主。”谢霄辞很没良心地笑了一下，说出来的话还被他本就平淡的语气搞得人心里发痒。

“不过雪砚，你忘了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疑问的句式后拖长了闷闷的鼻音，雪砚的不安感愈加明显。

原来最开始的时候，谢霄辞不是不发作，而是他就等在这一点上，要雪砚自己跳进坑里。

不久之前，是她拒绝谢霄辞然而抢了钥匙离开，而现在她这个哥哥反而倒过来拿钥匙塞住了她的去路。

这个人从别人身上夺取的东西数不胜数，但反过来别人从他身上得到的一切，都会在他预计到的未来被追回。

睚眦必报，分毫不让....

但谢雪砚却无权去指责这一切，也许是在谢霄辞身边待久了，她已经习以为常，又或许是她本人近墨者黑，同样沾染。

谢雪砚叹口气，这已经是她今天不知多少次叹气。

“哥...”她转换了种方法，决定卖卖萌“这本来就是我的。”

虽然是假的，但她知道谢霄辞一定看得很开心。仰起头眨眨大眼睛，但很可惜不见效，收获老哥的半步撤退。

“....别告诉我这是你自己捡来的。”

“别多想，这当然是你自己掉的。”

“.......”

她明明一直把东西放在自己包里的! ！！

等等，是包还是外套口袋？不行，还没解决完敌人，怎么能自己怀疑上自己。

谢霄辞说真话像是说假的，说假的也看起来像真的，总归一幅无所谓的态度，叫人难办。

雪砚这才觉得是自己错了，错在不该问这个问题。

她无解地撩撩头发，人在尴尬的的时候总有无数小动作，谢雪砚网上冲浪瞧见的话正明明白白显现在自己身上。

谢霄辞见她说不出话来，把车钥匙收回，一步越过雪砚，往别走去。

这下引得雪砚分出些注意到哥哥身上，随之转头。

不会吧，他打算开车走吗？那自己怎么办？搭地铁，搭公交，搭出租车？

谢霄辞的选择决定了今天雪砚回家的方式，她又不得不关系起来，心正在被提起。

然后她就看见对方从这侧绕到那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这一系列动作倒是没有问题，可谢霄辞是眼花走错道了吗？

他不坐驾驶位，而是跑到另一侧的副驾驶上。

见雪砚还在原地发愣，又弯腰到另一侧打开窗户。

动作快但并不破坏形象，雪砚只瞧见其劲瘦的腰身一转，车玻璃就慢慢放了下来。

“钥匙还你，上车。”

刚才还要想法设法要回的东西，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正好落入谢雪砚的怀中。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以往谢霄辞对她，即便依然怀揣着从儿时便延续至今的点点温柔。

但骨子里却仍是强势地想要人顺从，想要人谢雪砚依照他的想法“听话”。

然而今天他长期所持有的那些武器，似乎慢慢撤开，甚至留出了些许空位。

“这本来就是我一直开的车。”雪砚讪讪解释起来。动作上却并不含糊，像是怕对方后悔，赶紧就上来了。

“系好安全带。”谢霄辞在一边还不忘提醒她。

“别把我当傻子。”雪砚拿了驾照的人怎么会公然违反交通法则，对方说这话完全是没事找事。

咔擦两下早系好了，再去看谢霄辞....

"你自己的话好歹也要自己做好吧。"谢雪砚望着对方身侧的卡扣，谢霄辞在这上面犯蠢可不常见。

雪砚有看着对方低头，好像才发现似地反应过来，把东西系上。

“实在抱歉，漏了最危险的一个。”谢霄辞淡淡给出对自己的评价，这话倒像是谢雪砚的风格。

“什么意思？”雪砚有点拿不准，刚才她这个哥哥是怎么回事。

谢霄辞定定地看着她，见其没有后话。浅浅变化的表情带出的是一种颇具“谢氏”风格的索然无味。

单单挑了下眉，收回目光而已。如果不是谢雪砚，就没人能知道那副模样是自觉无趣。

然而这样的一切，全世界也只有谢雪砚一人能发现。

所以，谢霄辞才会一向对其宽容以待，包括现在。

“恭喜你自己吧，今天我不是做主的。”谢霄辞还不太喜欢把话说得这样直接，所以避开了视线，望向前方。

谢雪砚回想他刚才说过的话，觉得有些奇怪，又觉得像是鸡同鸭讲。

毫无疑问迟疑了几秒，才想起今天对方的一系列举动，从车钥匙到安全带。然而之后却极力去否认得到的想法。

千回百转换来遮掩般的点头。只是一种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无所适从。

谢霄辞的眼里闪过些东西，放在身侧的拇指绕着食指的指节转了一圈。

恰好在车上显示的时间精准跳进一分钟时，在心里划下不轻不重的一笔。

“不走吗？已经停留很长时间了。”谢霄辞的话在一旁响起。

雪砚乐得对方先打破僵局，不再计较。车马上打发，驾驶盘一转，从停车位里滑出，朝着随便一个一方开去。

“这车手感好，随便开开都很舒服。”她在这时顺势说了句开车的手感。

而后一句则更为目的明确。

“哥，你去哪儿？我先送你吧。”谢霄辞还真就没说错，对于谢雪砚来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烦。

所以，赶紧把麻烦送走！！

谢霄辞好似没看出妹妹的想法，还真就报上了地址。

只是这地址不是云安，也不是谢家别院，更不是某处谢霄辞添置的房产。

他要去的地方，是这个人压根就不需要去的地方——Z市第一中学，也就是本地的一中。

虽然是省重点，但这已经不是他们这些人该关心的地方了，只是作为中国式教育下培养出来的年轻人，当下从脑子里跳出来的想法。

再之后，雪砚这才想到：自己在这所学校里读过两年书，而谢霄辞是完完整整的三年。

去哪里要干嘛？谢雪砚没问，只管开车向目标前进。

走过无数遍的路再怎么都会记得，雪砚照着记忆开过去。

谢霄辞也不知为何没有给出答案。

两人共同回忆起了那一所有着太多太多的中学。

校门恰好设在闹市，周边店铺里放出的炸街BGM吵起来让过路人的情绪更加亢奋，换来真真正正的“人生鼎沸”。

然而只有那一处是安静的，不是很气派的校门前，噪音被分栽两边的树木吸去。

于是就此辟出一段对雪砚，对谢霄辞，对二人彼此间都尤为重要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