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就只知道云安的小谢总停车的时候多了些时间,其他一切再正常不过。
谢家别院里继续承接这几日的安详,灯火温馨的样子是几年来,最美好的时刻。......至少表面上瞧过去,是这样没错。
今天的晚饭是佣人的手艺,谢老夫人倒是不介意自己下厨这件事,但她可不想自己的亲力亲为变成像每日一苹果那样稀疏平常的东西,那让她觉着廉价,
由她下厨一次,应该成为昂贵的礼品,以表现自己女主人的地位,以及提醒每一位家庭成员,自己的辛苦。
这次的饭桌上,老爷子罕见地没有问起公司的事情。从落座开始到吃饭,一直沉默。也就在儿女们打招呼时,回应了几句,都是稀疏平常的话。
虽然丢了几十亿,但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又或许只是父子二人作为云安集团实际上的握权者,早已有所定断,所以万事不必担心。
今晚最大的问题,也许只是谢雪砚对着这一桌子菜没怎么下筷。妈妈记着的还是她小时候爱吃的菜,小孩喜甜,而她抽条的时候却爱上了辣味,人老了记性不好,妈妈总是忘了这些。
这一桌上哥哥爱吃的倒是很多,他的口味没怎么变化。
"霄辞,还好你妹妹回来了,不然今天怕是看不到你回来吃饭。"
谢老夫人的埋怨并没有让谢霄辞感到局促,他看着母亲略表歉意地笑了笑。
"还是你妹妹回来管用。"谢老夫人笑了半晌,直到这时才有些无奈。
接着她又看见雪砚的碗里只有白饭,操起了心。
"雪砚你怎么不吃呀,太瘦了不健康。妈可是叫人专门做了你爱吃的。"
她依照记忆给雪砚夹起了菜,三两筷夹完就收手。
老头子本来慢条斯理地扒饭,见了这一幕难得开口:"别夹多了,不然筷子都不知道往那儿下?"
"还有,下次别太清淡,记住雪砚爱吃辣。"
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夫人的,他要她留心,也最好照办。
接着谢海陵自己稳稳伸出筷子,朝着饭桌上唯一有些辣味的菜过去,给谢雪砚添上一份。
雪砚心里觉着奇怪,老爷子这是闹哪样?谢霄辞也留心起来。
谢海陵他不知道吗?怎么可能。
只要不至于吃饭吃出了干仗的架势,他这个老狐狸就还稳得了局面。
老父亲突发爱女之情,谢雪砚能怎样?安心受着就好了。老爷子还在利用着慈父这个身份给自己带来的优势,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他就会一直利用下去。
雪砚心里膈应得慌儿。
没想到,最后这顿饭还是吃得心不在焉,只有谢老夫人还在感慨家和万事兴,其他的三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吃个饭都要打起精神,其他人家是怎样的,在谢家就偏偏要反过来,也是一种特色。
老头子的态度放软了,是好是坏还难说,她可不想又被敲一棒子,只能谨慎。
一顿饭吃完,谢雪砚直接准备去洗澡,打算回自己房间,面对谢海陵总是让她浑身不自在。
于是客厅里,能见着面的人,就只剩谢家夫妇和谢霄辞了。
电视里的新闻联播接近尾声,主持人正在播报着最近的天气。谢夫人在一旁交代起佣人:“去,把冰箱里的水果端上来。”
没一会儿,从各地空运过来的新鲜水果制成了美观的拼盘被送到面前。
以往此时正是一家人轻松的时刻,但现在气氛却有些不对。父子两人都沉默地看着电视,而桌上的水果也只有谢夫人自己动了几口。
察觉到这点后,谢夫人有些不耐烦,可也不好发作。
好了,看来父子俩有事要谈,正等着她自己识趣,乖乖走开呢!!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后,开始客套。也没问为什么,而是开口笑道:“既然你们都不吃,那我就端去给雪砚吧。”
说着话儿呢,就已经起身端着水果拼盘走了。
客厅外,有人正在扫地,她悄声嘱咐下去:“别让人随意往里闯,他们正在谈事。”
佣人点了点头,保证自己会拦下那些因其他事而打扰主人家的佣人或其他人。在谢家干活也有几年,这栋宅子里明着说暗里提的规矩,只管遵守,一概不问原因。
客厅里谢夫人走后,稀碎传来交谈声,但是什么也听不真切,整个小院里安静得出奇。
二楼的卫生间里谢雪砚闭上了眼,感受着周身水流的去向,从头到脚热水接触皮肤时又漫上些许雾气,模糊了空气中的一切。
但她再次睁开眼时,双眸却是清明一片,眼角的弧度为她带上了几分薄情与妖冶。
"雪砚啊,妈给你送了些水果上来,记得吃啊。"谢夫人的声音在雪砚的房间里响起,一向女儿的房间她都是来去自如。
"知道了,妈妈。现在不方便,您还是先出去吧。"雪砚的话从卫生间里传出,夹在在悉悉索索的水声里,有些听不真切。
谢夫人应答了几句,笑着离开。
妈妈都被支走了,看来父亲的大男子主义愈发严重了。
浴缸边的花洒里水冲尽了发丝上的浮沫,乌黑的发贴合着白皙的皮肤,她卧在浴缸里想像一只即使被囚,依旧美丽危险的人鱼海妖。
在一片湿热的水汽中,雪砚歪着脑袋想着楼下会是怎么样的一场谈话。
父亲大概是有气的,却碍于面子不肯发作。也算是自己人,想想被看着长大的故友之子摆了一道最常见不过的庞氏骗局,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
取来毛巾慢慢擦拭着滴水的发丝,谢雪砚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自己的兄长夹在中间,恐怕也是难以维系。一边是独裁自私的父亲,一边是几十亿的亏空,再加上如今他已经摆在明面上的继承人身份,这一关他不闯也得闯。
浴缸的边缘伸出一方平台,这样对设计只供人类享受。雪砚来之前开了一瓶红酒,现在手边就有一小杯酒香浓郁的佳酿。
她举起杯子,心里还在想着楼下。一口就喝完的分量,留下杯子轻叩瓷砖面的轻响。
而客厅里,同样制式的杯子却装着不同的酒液,淡黄色的白兰地。
谢老爷子今天放下了常喝的威士忌,只是迁就儿子的口味。
“徐汇平的事怎么样了?”
谢海陵有些期待起儿子的回答,看他能交出怎样的答卷。
“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谢霄辞直接给出了结论。
“来说说。”谢海陵却想要过程。
于是早上在会议室里的对话,又成了晚上父子间的话题。
听完所有后,谢海陵没有评价,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百年的道行在千年的眼里,并不值得他说些东西。
只是,还不错而已。
谢霄辞猜出来了这层意思。好歹家里这个老头虽然有些忌惮自己,却也乐于见他羽翼渐丰。
自己现在这个话事人的份量,还不及父亲这个半退休的掌门。野心经过这一晚,有些越演越烈。
“那么钱呢?徐汇平那里卷走的钱,你把他逮回来也不一定追的回全部。”
果然说到这件事,他老人家还是在乎钱更多。谢霄辞想,如果是父亲,为了能把这个亏空补上怕是会更加不择手段。
几乎就是擦着法律的那条线来办事了,可能在暗地里还有些见不得光的,借着人脉庇护,什么事儿也没有。
别人都谢霄辞下手狠,可谁又不知道呢?谢家的老爷子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狠绝。
明面上敢这么说的人,早就消失在生意场上了。
他这个父亲算是利己到了极点,赔了他的钱 ,玩命也要讨回来。
这点自私自利,自己也是一脉相承,只是多一点少一点的区别。
也许是年轻,至少现在谢霄辞还疯狂到那种地步。
"爸,这笔钱会回来的。徐汇平那拿不到,不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拿?"
谢霄辞默默给谢海陵续上了酒,自己则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还不忘提醒"您年纪大了,还是少喝些酒好。"
谢海陵笑了一声,不知是欣慰还是讥讽。
"那好,就全权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霄辞。"老爷子一口直接喝掉大半的酒水。
他这个儿子看起来听话极了,什么都好。可在他眼里却总觉着谢霄辞只是带了个完美的假面,就算身为父亲也无法看透猜透。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到书房去了。"谢海陵起身,朝着外面走去,但没走多远,像是想起了一些事,于是问道:
"算算年纪,雪砚如今应该也有二十岁了吧?"
谢霄辞不经意间皱了皱眉:"还没,等她过完十二月的生日,才算是二十。"
"不过是几个月而已,也没差。你妹妹才回来,想着苦了四年,多带她出去走动走动,让她多认识些新朋友。"
谢霄辞没有回答,但谢海陵却并不在乎,说完就走。
洗完澡后,雪砚一身轻松,这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收拾好后,瞧见桌上的水果,捻了一颗樱桃,咬开的瞬间甜味四溢。果然,她还是喜欢这种甜腻到接近糜烂的感觉。
无意间看到了床铺底下的盒子,总算是想起了被扔在床下的小熊玩偶,虽然她很想就让它一直待在那里。
但哥哥没看见它,一定会问起来。那样雪砚可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于是她把它拎了出来,在房里转了个圈,最后把它摆在书桌上,就让它当个摆件吧。
正巧这时,敲门的声音传如耳中。
她带着俏皮的笑意说了句:“请进。”像是早已猜到来人。
果然,谢霄辞走了进来。雪砚一个转身,对着兄长笑了笑,知道他回房间前回来看看自己。
“有什么事吗?太晚了我可是要先睡了。”
这个动作,就把那只做了摆件的小熊露了出来。没放在床头,但书桌上有个位置也是好
的。
忽悠人忽悠瘸了,这会儿受害者还好心帮着数钱呢!雪砚就等着要他看看自己的"真诚"。
谢霄辞没有进去,就堵在房门前道了句:"晚安。"像是执行任务的机器人。
一直以来的都存在的一种担心,雪砚不回来还不要紧,可现在她真回来了,谢霄辞却又怕她回头再跑回去,甚至走得更远。
如果说昨天还能让她自由选择,可今天一天下来,谢霄辞说不准。
要是早一天就好了,放过自己,也放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