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冠冕 第10章 坦白

收到消息的第一感觉，只能是有些奇怪，而后又想起老板，再想到老板的妹妹雪砚小姐。

两个人看上去与一般兄妹无差，可仔细分辨后不同之处就出来了。

就像今天，所有人都不会去猜想谢霄辞像谢雪砚这样，和他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吧。这些冷漠于严肃，放在工作上是好事，可若是放在家人间，那就很有压迫感了。

正在车库里找车的谢霄辞，完全没想到他的妹妹正在编排着自己，还是在和他秘书一起。

许易为了避免主观臆断，他又为老板找几句理:谢雪砚是什么身份，万一在外面被别人绑架了，老板还不气疯?好像也是又有道理的。

[雪砚小姐，您确定要这样?]

谢雪砚想了一会儿，继续装可怜回复：

[不早点收买你，我就没有自由!！]

[表情包：态度坚决]

许易刚想答复，下一条就跳出来了。

[行了，其实是妈妈要我帮忙看着哥每天到晚在忙些什么，他总是不回家]

许秘书又明白了，原来还有这么个理由呀，为什么不早说?

但显然雪砚小姐把自己过得舒服些放在首位。至于要谢总回家，光靠努力是敌不过他自身的意志的。

[好吧]

许易答应了。谢雪砚连续发了几个线条小狗的感谢表情包过去。

很好，这样就算之后问起来，也不会有什么。

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玩的马里奥，跃起去顶金币的声音现在就回想在她的脑海里。

夜色之下，露天停车场里那辆银黑色的流线型轿车，镀上了一层霓虹流光。轻叩车门，丝滑拉开距离，车窗玻璃上的光景就又是一变。

掉线的谢霄辞总算开着他的车从车库里出来。

隔着暗淡的车窗，谢霄辞向她微微点了下头，示意车已经停稳，副驾的位置一直是给她留的。

这次是谢霄辞自己开车，原本只是随手吩咐下去，便会有人代驾。但今天他好像忘记有这回事儿。大概是忙了一天，没太注意。

雪砚一上车就收好了手机，小动作搞太多是会被发现的。头朝后仰，明明刚才已经睡了一觉，却还是觉得疲倦，脑子里更乱了。

夜里游荡在街巷的热闹是大城市里病态的放纵，仿佛每一夜的快乐都是最后一次。马路上这边喇叭响，那边车灯闪，所有人都急赴下一场的舞台。

谢雪砚既不喜欢也并不讨厌这样的氛围，只是不想说话，好在这里也没有人会逼她说话。

谢霄辞车开得好，又稳又快，雪砚想如果让她哥现在带着她漂移，可能也不会有电影里那样惊险刺激，更何况只是普通的拐弯。

她觉着大概是太无聊了，自己也变得像许易一样了，只不过她明显地表现出来。

"我很久以前数过，从云安回家要左右各拐两个弯，刚好是左右左右。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一样。"

放空的大脑干脆随着车前的视野寻找着曾经熟悉的痕迹，话到了嘴边就刹不住车。

漫游太空的思路，谢霄辞没有反驳，从中他感觉到了些许的变化，于是顺着下去，他的答案同样奇怪。

"那就再数一遍。"

..........这样的回答，全世界独有的一份。

"行，一人一下。"雪砚看到了第一个路口"左拐一次。"

还在闹市区，穿着时髦的年轻人相约出来，那叫什么来着，对!city walk。四处乱逛的另一种说法。

又是沉默的几个分钟，谢霄辞接上许久前的话:"右拐一次。"现在又沿着横贯Z市的一条河向前驶去，这里其实离雪砚五岁之前待的那家福利院不远。

谢雪砚撇头看了眼窗外，河对岸是一片城市森林公园，再往外就是近郊，现在天色已暗，看不到那衰败古旧的屋顶。她还记得，那里的屋顶很高，糅杂了些哥特的元素。

谢霄辞也想起来那个地方，不是因为路过附近，而是因为雪砚突然的反应。

等到再也望不到的时候，谢雪砚落回了椅背，摇下窗，只让风吹过额头，刚好也凉凉车里的空气，这介于天气变化的日子每年都是这样。

身边传来叹息的一声"其实应该不回来的，甚至再走得远些。"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那也是谢霄辞自己曾经认定了的结局。

"跨国敲老爷子一笔钱，后半生衣食无忧，到哪儿都行，总之就是这个地方不行。"

谢霄辞知道，雪砚原定的那个计划里过往的所有正如她期待的那样都不存在，是真正的不再计较。

他没有这么大度的气量，同时也不希望谢雪砚有。

"可惜，人都在这里了，也没办法后悔。”

"或许以后会有机会吧，真正一走了之。"她笑起来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转眼间又是一个路口"左拐两次。"她差点没注意到，好在反应了过来。

"也许去南极去北极"这一次是真的开心"我想过去非洲挖黄金呢!再加个去澳大利亚跟袋鼠打拳....嗯嗯。"

"到时候要被打了就让哥哥替我挨拳。"

这话说出来，谢雪砚自己都觉着自己有些糊涂了，没有注意到的还有那份小心翼翼。

谢霄辞好像听出来了什么，还在琢磨，正好最后一个路口到了"右拐两次。"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栋栋独立别墅从路边掠过。

"也行，我都陪你去。"

"这样的话，也许我们会玩很久，一年?不够。"

"干脆把之前的四年全部补上......."

这一刻很安静，只是谢雪砚一个人的感觉。她以为哥哥和她一同体会到了，可惜相似的拼图是拼不到一块的。

正如现实的残酷，如同尖锐的匕首划破所有不切实际的东西。

"但要真正得到这些，就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谢霄辞声音沉了下来，语气却沉得吓人。

"眼前的徐汇平，还有之后的危险。"

"那些不在乎你的人，那些不在乎我的人。"

"同时，也包括四年前的事，父亲犯下的错误....."

现实没有剧本，没有美化，也没有料想之中。所有都是突兀，生硬，无序的，就如此时改变了的道路，谢雪砚想错了，四年后原以为不变的地方，开出来另一条岔路。

车也快了许多，急转进路口，朝着无人的大道飞驰，几百米一个急刹，安静了。

"左拐....第三次。"谢霄辞早就忘了报数，最后一下只有自己的声音。

"这一切都要等到我得到我该得到的一切.....同时讨要别人欠你的赔偿。"

谢霄辞甩了甩头，恢复平静。

"除了父母外，我最重要的是你......."

他好像一下子把四年里积攒的东西全都放了出来，生意场上的刁难，父亲的施压，对雪砚的愧疚。

他有些无助地低下了头，仿佛从空中坠落的折翼天使，自己还不太明白自己的悲呛。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一人难以平复的低喘。

谢霄辞很明白自己的优势。但对于雪砚来说，这个人还是那幅疏离的样子顺眼一些。

谢雪砚等到最后一刻，她不能真的没有无动于衷，于是伸出两只手臂，抵住谢霄辞的头，让他的头能够虚搭在自己小小的肩膀上。

"现在我知道了，并且相信。"她的手是温热的，贴在后脑的位置，没有一处不是细嫩，声音压到了只能两人耳语，她回应了他的期待。

看来这四年，彼此都不好受。

"谢谢。"除开感谢她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霄辞有一瞬间僵住，接着放松后又低笑，声音压在嗓子里传不出来，可雪砚还是感受到了，通过由肩膀传递过来的细微颤抖。

温暖给人带来的感觉总是那样美好，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谢霄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也不例外。

于是相互依靠的时间被人为拉长，每分每秒都是弥足珍贵。

雪砚肩膀都快麻了，谢霄辞就像颗钉子样，钉在了她身上，感觉要这样直到海枯石烂。

用手去推也推不开，没有一点反应。

谢雪砚忍不了了，抬起手拉开点距离，准备蓄力一记手刀敲在那节劲瘦性感的后颈处。小手一挥，眼看着就要打上了，可谁知谢霄辞这时却有了反应，掐好时机抬头，完美闪避。

那张被人称赞过多的俊脸被放大。

"这是在干什么?"大提琴般优雅的音色开口便是，话语外疑惑的语气带出低沉的鼻音。

看样子就知道是明知故问。设下了陷阱就等着雪砚去踩。

反客为主的操作，打得措手不及。而避无可避的过近距离，更是让她觉得危险。

呼吸纠缠在一起，每一点表情的变化都藏不住，自发地向着对方剖白一切。

现在这一场玩笑般的逗弄有些过头，谢霄辞察觉不对，猛向后撤出空间。再看雪砚时，发现对方的反应比自己还大，逃跑的距离过大，手搭在车把上。

急忙轻咳几声，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谢霄辞现在急需一个话题，引开注意。

"后天林洛浅生日，你.....想去吗?"

最后如愿看到雪砚努力思考的表情，大概她还有些懵。

谢雪砚缓了过来，连忙说:“去，正好在那些人眼前亮个相。”可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她可不想越雷池一步，将自己的计划变为烂俗情爱小说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