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二,秦敛去了镇上府堂,交任务领钱。
来过几次做的活多了,守卫一来二去也看了个眼熟,眼看就要出堂,忙拉着他到一旁,“秦哥,多谢你解决长守村那边的麻烦事,你是不知先前那帮村民一直吵吵嚷嚷个不停,就等我们去把人带走,人顶多就是夜里吼两声,结果白日里见着都跟看到鬼一样,闹到府堂这,也折磨我们好些日子。”
秦敛:“都拿钱办事的活儿,以后再有这任务,记得给我传信。”
反正也不是他出手的嘛,跟在老大身后有汤喝。
“秦哥,这眼下就有一好差事,”守卫四下张望,哥俩好地搂住他肩,“府里今日来了位官家,是管事的顶头上司,出手阔绰让我们帮着找样罕物,你本事大不如去跟前露个脸,接了这任务。”
守卫比秦敛大上五岁,两人站一块儿,都能看出他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自从帮府堂找回他们丢了半月的猫儿,守卫便唤他一声‘秦哥’。
秦敛数好钱,装进包里,“找样东西而已又不是难事,你们派人去寻,钱又能进袋,一举两得的事,便宜我作甚。”
直觉不对劲的任务,他都不会接。
守卫看眼周围,这儿只有他们两人,无人路过,这才放心继续道,“我们何尝不想这样,可那位官家说得‘寒魄玉心’,是何形何状甚至何物都不知,自也不知如何去找,去何方找。”
秦敛面露憾色,“实话同你说吧,我也初次听这名,你还找别人去吧。”
守卫这头比他信心还足,“秦哥你肯定认识的修士比我多,去问问便知,这可是一百金币的报酬,错个这村就没这店了。”
还挺了解他,直接说多少钱,他道,“何月何日截止?”。
守卫见他想接这差事,忙道,“官家说了,四月初四。”
一月时间去找‘寒魄玉心’,这种向来都是都会在各镇各城散布的任务,却没在任务牌上见到,守卫又神秘兮兮的样子,似乎这位官家不想太多人知晓其中原委。
秦敛:“你带我过去,见见那位官家。”
守卫当即带路,“好勒,秦哥,这边请。”
府堂管事姓纪,名天下,一身布袍,腰束长带,仅是管理一方小镇就累得心神俱疲,所以当这看似大好的任务来时,他却没表面那般轻松。
洛昌龄轻喝盏茶,摩挲杯上花纹,“纪管事,当初你来这也是受了洛府的恩荫,你父亲如今颐养天年也算善始善终,这物难获我自不多说,一月后若是一无所获,连条消息都送不到洛府,你也该知如何做。”
纪天下苦着脸应下,“洛管事放心,我心里有数。”
摆明是要让他帮着找,洛府身为皇亲国戚,不差他这一介管事,他若离去自有下一任管事接替,一月后这职位多半没了。
这时,守卫带着秦敛出现,“洛管家,纪管事,这位小哥前来接取任务。”
平日里府堂任务流程都是守卫一手经办,纪天下只负责写张告示,这会儿就看秦敛面生,但这事儿他做不了主。
洛昌龄身为洛府管家,自是识百草门的弟子衣裳和装扮,他忙站起身,“不知竟是绥梦山修士,有失远迎,快请入座。”
守卫看得惊愣,他有幸见过修士,但那高傲的态度着实不喜,秦哥随和就跟家里老弟似的,竟也是那云端之上之人。
纪天下也跟洛管家一起弯腰见礼,衣食父母都这般拜见,他不能坐着。
秦敛坐他旁边,刚听得分明,守卫唤他洛管家,“您是渡城,洛府之人?”。
洛昌龄使个眼色给纪天下,这才回道,“让修士见笑,老朽正是洛府管家,此次前来这里是为了件私事,让他们帮着找样东西。”
既是私事,那就不方便告知原委,秦敛本也不打算问个清楚,只是道,“找东西不难,但听郑哥说得‘寒魄玉心’我也未曾听闻,门里书籍我也不涉及,就劳烦您画个图,让我看看它是何物。”
洛昌龄有些犯难,“这.....”。
纪天下送上茶水,自知不该再听下去,便和守卫退了出去。
下有规矩,上有严规,秦敛扫了眼出去的两人,也不为难这位年事已高的老人,“您若不想就不用告知,洛侯府家大业大,也不缺做事的修士,我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
“修士且慢,”洛昌龄急忙道,袖中拿出纸张给他,“这就是那‘寒魄玉心’”。
泛黄的图纸摸起来却像兽皮一般,秦敛大致看了眼,记下形状又还给他,“您给我一张副本就成,我到时带着找也不易忘。”
一着急直接摸错地方,洛昌龄把图纸收回,又从右边袖口摸出一张,“老了很多事就记不住,这原是刚想给您的东西。”
秦敛收下图纸,道,“一月后若有所获,我如何联系您?”。
洛昌龄拿出随身携带的记功牌,“这是洛府功勋牌,用它在洛府通行,不会有人阻拦。”
秦敛瞅瞅令牌,“我未曾替洛府办事,也能得个牌子?”。
洛昌龄笑得和蔼,“有所获就已是有所功,这牌早给晚给有何区别,就单拎您来自绥梦山,这块牌我也得给。”
老人面善又是亲和之态,洛府不难打交道。
秦敛想起何勇,开始胡诌,“未下山之时听门内师兄讲过,新亭侯洛风霆,洛侯爷一表人才,英俊潇洒,我也在那时生出结交之心,不知到时可否为我引见?”。
直勾被他看着,洛昌龄想起侯爷的状况,都扯不出笑,“这是自然,若您到时寻到罕物,此功自是可以面见侯爷。”
秦敛用手背试了下茶温,刚好的温度,他一口饮尽,“多谢告知,容我再多言一句,这任务有多少人参加?”。
好小子,连这是不公开任务都能猜到,这不算隐秘事,洛昌龄回道,“五百上下。”
想问的都问了,秦敛不慌不忙起身,对他行礼,离开府堂。
洛昌龄瞧他远去,心想这是绥梦山哪位长老的徒弟,想得这般周到,凡是领任务的修士,都只要了张图,问了下期限,旁的一概不问,这位倒好连侯爷都想见上一面。
不过这蒙眼修行他倒是头次见,还能准确避开各种障碍物,看来本事大着呢,说不定兴许有望。
回到客栈,秦敛跑到隔壁房敲敲,“老大,老大,你在吗?”。
雪名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出,“进来吧。”
秦敛推门进来,就见她撑着桌,摇摇欲坠。
他手疾眼快,扶人坐下,还嘴贱地道,“老大,你不是瘸腿啊。”
虽也没往坏处想,但这心里头也认为她身负重伤,惨到需要借助外力才能走动的地步。
雪名身子虚弱,也懒得同他计较,“体质差而已,谷中心法每修习一层,都会虚弱一段时日,养养就好了。”
秦敛倒杯水,咕噜两口灌下,还是客栈的好喝,“短短五日,沉睡两次,老大你不如散去功法,来学百草门无敌地随心所欲流心法,保你修为步步登梯,百日出师。”
雪名声儿极小,“别吹牛了,说吧,找我何事?”。
带回来的图纸搁桌上,见她难受,他也小声道,“我接了任务,一月之内寻到,可知它在何处?”。
雪名拿起图纸,仔细端详,“寒魄玉心,东海苍离岛,你若要寻它少说也得三月。”
秦敛很是惊愕,“那这一百金币,不是长翅膀要飞。”
震惊之下竟也只是担心钱,这贪财小跟班,她放下图纸,“冰魄为骨,寒玉为心,起死回生之效,寻物之人半脚已踏入鬼门关。”
秦敛下巴磕在桌上,“那洛府管家只说私事,我也想着他替别人寻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位洛侯爷。”
渡城这地方,离金都不近不远,又是位年轻侯爷驻守,一冲动就很容易出事啊。
如此慧眼,雪名道,“何以见得?”。
鉴于眼前人可能不知晓事情原委,秦敛浑身抖擞,娓娓道来,“洛风霆原是玄天宫弟子,没在太渊山待几年,就生了变故送回金都,几月后朝廷下旨派来镇守渡城,本是好事一桩,如今反倒身子不行,估摸着快嗝屁了。”
好事一桩,这哪里算得上是好事,金都周围镇守都要好得多,偏生派来这邪祟之地,苦差事一桩,这小跟班下山怎么就没发现异样,还是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去。
两人在这说事,隔壁庭兰都快疯了,小光哭着怎么哄都没用。
敲了秦敛那屋没人应,就知道这厮肯定是在主子这,她轻拍房门,“主子,那孩子哭个没完,我使全了招都哄不住,你让小敛过去哄吧。”
秦敛一听这称呼就头疼,原是他先开始唤‘小兰’,怪不得要回他一个‘小敛’。
“知道了,你先去看着他,我这就来,”他大声回道,从兜里摸出个玉佩,放她手里,“这是昨晚所得,为防以后弄丢,先放老大你这。”
秦敛关上房门,去隔壁哄小光。
房内,本是无色的玉佩到了雪名手里,突生火焰,并未灼伤她任何一处,反而飘到她眼前,散发滔天尸气,现出漆黑如墨的几排小字。
四月初四,魂墟异动,魂灵入夜,阳消阴长,百鬼夜行,缘碰月佩,若现异状,必知汝魂归何处,知微通玄,洛风霆恳请同门一救。
雪名敲敲扶手,这可如何是好,他们并未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