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最后回到只有自己的婚房里,也许是喝了酒,让他越发大胆,心里竟然笃定李静姝一定会爱上他,缺的只是时间而已。
就在这样的自我勉励下,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只觉得头疼。
扶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他看见李静姝已经坐在茶桌边了,窗外晨光经过窗户落在她秀气面容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安静看着,美得像一幅画。
他欣喜若狂,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静姝:“静姝,你是特地起这么早来叫我起床的吗?”
李静姝目光平静,那眼神竟然和乔幽平日不苟言笑的样子有些相似:“不是。”
周全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然后还是乐呵呵地笑脸对着李静姝说:“不是也没关系,我还是很开心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你了。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李静姝:“嗯,还好。”
周全继续说道:“我今天不用上早朝,我们一会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玩够了我们再回来,反正家里只有你我二人,没有那些框框条条的规矩。”
李静姝依旧用平淡如水的语气回他:“谢谢将军,但我没心情去玩。”
周全:“那不去玩了,就在府里,我有很多藏书,都是以前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收集的,现在都是你的了。”
说话间,他已经穿好衣服洗漱完坐到李静姝身边了,倾身看了看她的书,说道:“你很喜欢看书吧,我还在边关的时候就常听别人夸赞你是京城第一才女。”
李静姝罕见地对别人善意的搭话感到心烦,她抬起头来把下人都支开,对周全说道:“将军,我们像以前一样做朋友就好,你不用守在我身边浪费时间,如今初雪消融,灾民遍布,有很多姑娘都在城郊施粥,都是好姑娘,你可以去看看。”
周全感觉她每一句话都在往自己心上扎针,他笑不出来了。“静姝……”
李静姝仿佛没看见他难过下垂的嘴角,依旧冷漠地说道:“昨天琐事繁多,思绪难免被扰乱,有些事情没说清楚。将军,我没有违抗圣旨,我嫁给你了。待到三日回门后,你就以我不能生育,还毒杀府内下人为由休了我,我们好聚好散。”
周全沉着脸不说话。
李静姝心里也没底周全会不会同意,这是昨天晚上听风告诉她的办法,否则她不会这么早就来等着周全睡醒。又说道:“这桩婚事本来就不是我情愿的,只要你把我休掉,我虽然说不出感谢的话,但是你想要什么赔偿都可以说,我倾尽所有也会赔给你。”
二人坐得不算远,周全却觉得他们中间隔着万水千山,他沉默了许久,尽管心里疼痛难忍,还是说道:“我不会休了你,也不会同意和离。但是,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愿,我们就像朋友一样相处,你不会吃亏。”
李静姝没点头,她是不吃亏,可是乔幽呢?乔幽向来不争不抢,总是默默为她好,但是自己不能仗着乔幽对自己的好与爱就去伤害她。
“周将军,你何必呢,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占着将军夫人的位置也是拖累你,原本我们也可以简单的做个朋友的,到现在收手还能体面一点。”
……
在房间里两人争论了许久,到了中午听风都睡醒了还没争论出个决定。
洛南书也醒了,她把各自憋了一肚子气的两个人拉开,说:“马上到吃午饭的时间了,都消消气。”
李静姝点点头,跟着听风走了,周全感觉气都不顺了,但见李静姝如避毒蛇般远离自己,是又爱又气,他想不明白自己都答应了像朋友一样相处,为什么李静姝还是不愿意留下,自己就那么不可信吗?
没了雀云小院,她们都去了李静姝昨天晚上住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乔幽正在喂兔子吃胡萝卜,听到脚步声,她露出个苍白的笑容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李静姝愁容满面,乔幽却装得一切如常的样子:“小姐,这兔子好能吃。我昨天带它去城郊,它吃光几里地的草,拉的跟吃的一样多。”
李静姝配合地笑了下,心知昨天她明明一直看着自己。“说去采花,花呢?”
乔幽盯着李静姝冻得发紫的手说道:“天气太冷了,没有花开。”
听风和洛南书都觉得现在应该让她们两个单独待着,在乔幽拉起李静姝的手的时候一起推开门出去了。
将军府看着富丽堂皇,气派神气,其实因为府邸主人久在边关,总透着寂寥的气息,要不是因为婚礼收整了一番,肯定还是之前那副荒凉样貌。
她们沿着石子路走了一会儿,听风受不了这里的荒芜感自己跑回了雀云小院,打算静坐修炼,却没想到李诏令正在她屋里喝茶研磨香粉,好不惬意。
两杯茶水还在往上飘散着热气,听风置若罔闻,只是开口赶人:“回你屋里去。”
李诏令从听风回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磨香粉,此时才终于抬眸看她一眼:“我专程来等你的,不回。”
说话间,从乾坤袋里倒出来一堆带血的动物。
血腥味脓肿刺鼻,听风不喜欢这个味道,手挡住口鼻。李诏令继续说道:“这是今天盖在你被子里的,每一只身上都写着‘去巫西山'几个字。”
李诏令说完就看着听风,听风瞪着地上一堆死兔子,感到一阵隔应。
从那个窥视感出现开始,先是哥哥的玉佩指路,现在又杀了兔子直接让她去西南的巫西山。
李诏令说过,哥哥是被那个白衣人带走的。可是那个白衣人到底要做什么?怎么比自己还期待自己早点找到哥哥,就像挖好了陷阱,自己迟迟不踩陷阱时的焦急一样。
她脸上挂着明晃晃的不开心,把兔子埋到了京郊一片遍地荒草的田野,阴沉着脸对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李诏令说:“现在就走!”
她们相识时间不短了,李诏令知道听风生气了,她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全是心疼,放出一个分身去把洛南书逮到了面前。
洛南书知道她们现在就要出发西南,犹豫片刻后小声说:“我等处理完静姝这边的事马上就去找你们,可以吗?我有点不放心她们。”
听风没犹豫:“可以。”
洛南书又拿出一个小指大小的金葫芦:“西南的巫西山我以前去过,草木深重,又处于沙漠里,风一吹什么都看不清,很容易迷路。你们带上我的追踪葫芦,我到时候循着葫芦的声音找你们。”
听风收下葫芦,转身便消失在了这片光秃秃的草地上。李诏令说了句“尽早来”,便也身形隐匿了。
洛南书习惯性地弯腰去抱地上的兔子,抱了个空,才反应过来兔子被她们带走了。
*
到达西南有人气的地方已是黄昏,残阳落在沙漠边缘线上,大风卷起无数细沙浮沉在空中,像一张半透明的布料,为不远处绿油油的山增添了不少朦胧的神秘。
听风没有直接进城,隔着几里远的距离也能看见这地方邪气满天,是有凶兽在山里的迹象。
她十八岁生日以前一直是躲在哥哥和父亲身后的蝴蝶,法力全靠仙丹灵药养。十八岁以后又被李诏令这个修为看不到底的的道士保护着。
如果山里那个凶兽就是白衣人抓来等她的,那么她肯定一进山就会尸骨无存了。
李诏令看穿了她的想法,解释道:“有封印。”
听风这才往前走,李诏令也跟上。
山里有一座城池,城内的人凭不同的衣着界限分明,一部分穿着轻纱罗裙,纤细腰身坠着珠串,有些还会在头顶小辫子里藏一个小铃铛,走起路来叮铃响,灵动轻巧。一部分人穿着更为稳重宽适的长袍,戴着头纱与面纱,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起来很神秘。
听风觉得轻纱罗裙很好看,转头想问一下李诏令她们要不要入乡随俗换一身本地人的外貌,但她还没开口就发觉脚边那只兔子不见了。
李诏令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指,指了指右侧一个正在疯跑的小孩子。
“他抱走了。”
话音刚落,一阵风从李诏令面前滑过,听风闪身至前方,已经揪住那个小孩了。
小孩脸上脏兮兮的,但是衣服却很华丽,布料材质和腰间无暇玉牌都昭示着这小孩的身份非富即贵,他被听风揪着后脖颈衣领悬空,脸上满是惊恐。
听风先把他怀里的兔子抢回来才疑惑地问他:“看你也不像是吃不起肉的小孩,你偷我的兔子做什么?”
小孩大眼睛眨巴了下,傻里傻气地望着听风身后的李诏令,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你后面有仙女。”
听风拍了下小孩的头,莫名起了攀比心,她没有回头看李诏令:“我不好看吗,不是仙女吗?”
小孩有些脸红:“好看,但你看起来不适合做我的王妃。”
兔子:“为什么?”
小孩眼睛一直看着李诏令,没注意到刚才说话的是兔子:“你看起来只比我大几岁,我喜欢比我大很多岁的王妃。”
身后传来笑声,听风装没听见,问道:“你还没说你偷我的兔子做什么?”
小孩又露出害怕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的蝎子,不,不小心,跑到兔子的肚,肚子里了。”
他说这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心虚得全程不敢抬头。
兔子听到自己肚子里有蝎子,吓得瘫在地上呼吸困难。
听风把兔子捡起来翻来覆去地检查,妖气果然感应到了兔子体内有一只蝎子在爬。
“蝎子在兔子的肚子里,怎么还是活着的?”
兔子一听这话,彻底翻着眼皮昏睡过去了。
小孩:“那是我的蛊虫,但是,我,我没控制住它。”他说完又想起什么,小手攢着衣服,紧张询问:“姐姐,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哥哥,我马上就让蝎子出来,你别告诉我哥哥好不好,我给你很多钱。”
听风满不在乎地笑了下,她又不缺钱:“先把蝎子抓出来,别让我的兔子死了,不然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你哥哥。”
说完就把软绵绵的兔子放到了地上。
小孩把兔子捧在手里,举到嘴边,对着兔子耳朵悄声说了些什么。
然后兔子的嘴巴里飘出一缕黑烟。
黑烟像认识路一样飘到小孩的掌心钻进去,融进了血脉里。
听风觉得有些神奇:“这就是蛊虫?”
她以前只听过蛊虫,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像蛊的东西。
小孩还在跟蛊虫说悄悄话,李诏令垂手轻轻揉了一把听风的头发:“这是蛊虫,我也会做蛊。”
听风有些意外,小声问:“你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怎么还会做蛊?很多臭道士不都都说这是邪术嘛。”
小孩刚跟蛊虫说完悄悄话就听见听风这句话,表情一变,握紧拳头骂道:“原来你是蛇族人!蛇族都是坏人!”
他说完就要推听风,李诏令赶紧把听风拉了起来。
李诏令:“我们是中原来的。”
小孩已经不信了,认定了她们就是罗国人之后什么都不管了,只想打她们。
听风没兴趣跟小孩子打架,说了句:“其实我们是神仙”就隐身了。
小孩举着还来不及放下的拳头愣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和兔子真的消失,有些不敢相信。
听风把兔子丢进乾坤袋,目光灼灼望向陆续亮起灯的街道:“走,我们去看看这地方有什么好酒,就算那个人要在巫西山杀了我,我也要在死之前喝个尽兴。”
本文所有关于蛊,都是我瞎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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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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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