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人少的缘故,谢司沅家餐厅的桌子不算大,却摆满了姜姨做的好菜。
褚莳修自己会做饭,但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家常菜了。
刚一坐下,褚莳修就非常真情实感道:“好香啊。”
姜姨正在脱围裙,闻言笑道:“快坐下吃吧,司沅一回来就问你在哪,两口子聊得叫吃饭都听不见。”
褚莳修五感都很好,刚才在楼上隐隐约约听见过楼下的呼声,只不过顾着听谢司沅的话没听清。
谢司沅走到褚莳修旁边,把叠放的碗筷拆开,盛上米饭放到褚莳修面前。
姜姨把围裙挂到挂钩上,走到桌边和两个年轻人一起坐下。
“你第一次来,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些。”
还冒着热气的食物放进嘴里,迸发出美味,褚莳修很认真地夸道:“这还随便呀,您做的这些我都很喜欢,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
“这孩子,嘴甜!”姜姨笑得欢快。
谢司沅吃饭也秉持他冷漠的风格,落在姜姨眼里有些不乐意。
“这么好的对象也不早点带回来,结婚这么久了婚礼不打算办啦?你可别让人家莳修受委屈。”
不等谢司沅说话,她又转而问褚莳修:“孩子做什么工作的啊?我怎么越看你越眼熟呢?“
褚莳修浅浅一笑:“我是一名歌手,也是演员。”
“哦哟,我就说怎么眼熟呢,大明星呀。”
……
姜姨健谈,一顿饭吃下来很热闹,是谢司沅家里许久没出现过的热闹。
姜姨不是保姆,成家之后跟林伊乔情同姐妹,没事过来做做饭是把谢司沅当自己孩子照顾。
饭后姜姨忙着回家,打了声招呼依依不舍地走了。
空旷的房子里只剩下褚莳修和谢司沅两个人,气氛略显尴尬。看见满桌的残籍提议收拾一下,谢司沅却说会有人过来打扫。
这下褚莳修一时找不到事干了。
尴尬对望之际,大门外传来门铃声。
褚莳修正疑惑是谁来了,谢司沅拿出手机目测是遥控了大门开关。
大门传来脚步声,却没有进门,落地窗外晃过人影,褚莳修往外一看,居然是来移树的人。
什么时候通知的,谢司沅居然效率这么快真就给他移了?
不一会,那棵遮蔽了不少阳光的玉兰树被连根拔起,包裹根部后,被人小心运走。
落地窗被玉兰遮蔽住的光线全部洒射进客厅,褚莳修的眼神似乎也跟着明亮了些,他望着已经改头换面的落地窗边,问道:“谢司沅,你会觉得我莫名其妙吗?”
“你喜欢什么花?”谢司沅只是问他。
“合欢。”
谢司沅点点头:“我让人种合欢树把空位补上。”
褚莳修微微偏头,看着谢司沅平淡得算得上清冷的脸:“谢司沅,你的态度总让我产生一些错觉。”
“什么错觉?”这次谢司沅倒是顺着褚莳修的话说了。
一种你也对我有好感的错觉。
只是褚莳修没有做出回答,只是摇头,露出笑意:“没什么,你怎么这么好说话啊?”
谢司沅对此不做评价,反倒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不喜欢的东西就换掉,为什么会莫名其妙?”
“对哦,不喜欢就换掉而已。”褚莳修说完,眸子却垂了下去,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见他不说话了,谢司沅没再聊其他,虽然请假留家,但他不是没有工作。
“我去书房处理工作,你自己随意就行。”谢司沅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了褚莳修一眼。
褚莳修抬起头,眼睛弯起来扬起微笑:“嗯,好,我带了电脑,也有事处理。”
等谢司沅上楼进了书房不见身影,褚莳修又瞥了那落地窗一眼,才上楼到主卧去拿电脑。
褚莳修喜欢窝在舒服的地方办公,但谢司沅的床显然现在他不好意思沾染,于是目光锁定了谢司沅房间里那个小沙发。
他现在新工作室筹备和旧公司解约要准备一大堆事,以前当艺人什么事都有经纪人处理,但现在当老板就不一样了,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还有四季酒吧那边换季的管理事项。
一墙之隔,两个人的电脑不约而同地噼里啪啦响。
忙完抬头的时候,窗帘外投进来的阳光已经染上橙红,褚莳修舒展了一下筋骨,把电脑从腿上挪开,起身走到外面露台。
半轮斜日还挂在天边,褚莳修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准备往回走,余光瞥见什么,脚步一滞。
原本那棵玉兰花不算多高大,站在二楼露台只看得见一抹树顶,但不知何时原本玉兰被挪走空出来的位置已经种上了合欢树,高大的树冠突出二楼护栏一截,细小的叶子繁茂,但比不上玉兰叶子拥挤,现在不是花季,只有一片幽绿。
谢司沅真的说到做到。
走回室内,褚莳修听见一楼已经有了响动,准备下楼看看,走到楼梯口却看着延伸的楼梯有点好奇三楼是什么地方。
房间和书房都在二楼,那三楼还能是什么?
健身房?游泳池?褚莳修把一般有钱人会在家里布局的功能室想了一遍,没得出结论,但也没直接上去看。
转而下楼,褚莳修有些惊奇地发现居然是谢司沅在厨房忙乎。
“你会做饭?”褚莳修走到厨房门口,看见谢司沅从锅里盛出卖相不错的菜。
“嗯。”
餐厅里的残籍早就被下午来的家政打扫干净了,谢司沅把菜端到桌上,给褚莳修盛好饭。
褚莳修挺受宠若惊的,居然还能吃到谢司沅做的饭。
“看不出来啊。”尝过之后,褚莳修做出真实评价。
虽然谢司沅做得比起姜姨简单很多,但味道完全不相上下。
“我母亲教的,她很擅长这些。”谢司沅解答道。
谢司沅的母亲,京城名门望族的林家大小姐。听起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身份,却极擅长厨艺。
“很好吃啊,你让我觉得非常可惜没能尝尝阿姨的手艺。”
“我比不上她。”谢司沅中肯道。
“今天真是赚到了,好久没吃过今天这两顿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上次还是……”褚莳修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嘴,就好像在回味口中的上次那美妙的味道。
可是太久远了,穿越十年时光,那味道实在是陌生了。
褚莳修摇摇头:“久到我都忘记上次了。”
谢司沅注意到褚莳修语气的变化,没有深究原因。
二人的独处,如果褚莳修也沉默的话,那么无疑是非常安静的。
安安静静地吃过晚饭,褚莳修跟谢司沅说了一声,又回了露台,想吹吹风。
到底是有多么刻骨铭心,才会连那落地窗外都不敢多看几眼。
褚季珩带着褚莳修搬出褚家之后,忙乎了好一段时间,褚莳修总是被褚季珩风风火火地送上学接放学,其他时间总是看不见哥哥。
到了晚上,也都是他准备睡觉了,才听见玄关的声音,迷迷糊糊摸过去抓住褚季珩裤腿,问他怎么回来怎么玩,那时候褚莳修可能刚有褚季珩腿那么高,褚季珩总是摸摸他的头哄他去睡觉。
褚莳修困的时候没什么辨别能力,褚季珩温柔哄两句就乖乖去睡了,直到褚季珩不忙了褚莳修也不知道褚季珩之前在忙什么。
一直到褚莳修成年,他才知道褚季珩那段时间在经历什么。
那时候褚季珩22岁,撑起了褚氏的顶梁柱,却违背了家族的意念。妄图脱离掌控的后果就是家族董事会的人都开始挑事,公司一团乱麻,褚生还忙着花天酒地,占着董事长的名头拿褚季珩当权力的工具。
可褚季珩毕竟是完美继承人,他明明那么年轻还就生生应付下来了,到24岁同样不顾家族意见娶了普通家庭的邱亦辰。
那时候是什么情况呢,后来的褚莳修才一点点了解到。
褚季珩当时先斩后奏直接跟邱亦辰领证,大张旗鼓带回褚家说明立场之后就把人带到了当时和褚莳修一起的家里。
当时邱亦辰虽然没有什么显贵的出身,但是搞新闻传媒已经在圈内有很高知名度,一边给褚季珩助力,一边充当着安抚褚莳修的角色。
那段时间,可能只有褚莳修活得最恣意洒脱,安安稳稳上着学,不理时事。
也是那段时间,褚之沂这个名字出现在了褚季珩的视野。
母亲的赘婿不仅夺走了整个褚氏的江山,还早就在外面偷腥留下了子嗣。褚季珩觉得嘲讽至极,但仍麻木理性地在商圈里追逐着利益至上。
他没有感受过那种感性的来自长辈的爱,本以为按部就班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只是没料到人心的**早就腐蚀血肉。
褚生在经历一次又一次褚季珩的脱离掌控之后意识到了危机感,想起褚莳修本是他们搁置的计划,牵制褚季珩。
本来碍着褚家的面子,褚生的希望只有褚莳修一个,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自己的儿子,褚莳修那个失败品不过是褚季珩的累赘。
完美继承人的名号一直延续到了褚莳修16岁那年,那时候褚氏风头正盛,甚至要压过内部混乱的谢氏。
可也是那一年,褚莳修才知道,完美继承人从来都不是完美的,他不是金刚不坏,也不是一丝不露。
头顶永远遮蔽着风雨的天,终究会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