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冬复立春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宋忍冬好说歹说，总算将柳夫人安抚。几经了解，才知道原来这都是柳烟儿所为。

“柳夫人，即便此女阴狠毒辣，可她为何执意将您药毙，就不怕来日东窗事发？”

面对宋忍冬的疑惑，柳夫人索性将陈年旧事娓娓道来。

“你有所不知，这柳烟儿并未我亲生。她生母乃我夫君纳的小妾，想当年我们同时有孕，恰又一起临产……怎奈后来那贱婢竟掳走了我的娇女。”

“当真可恶至极，夫人不要丧气，越是这样您越要振作起来！”宋忍冬及时奉上鸡汤和软帕。

柳夫人含泪接过，低头小啜了一口，接着万分悲痛地哭诉：“实不相瞒，你腕上所佩手链是我为亲生女儿所制。我的女儿名唤如意，生来本该万事如意呀！”

什么，宋忍冬彻底愣住……

“老话常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永远是老鼠。我自问对柳烟儿视如己出，哪怕知道她生母罪孽滔天，依旧百般关怀。她倒好，暗中买通下人，知晓我有了亲生女儿的线索，便借机哄骗我来到这个小城。之后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在我药碗里下毒。若非旧仆张妈替我送了命，只怕我也早惨死异乡了。”

宋忍冬简直怒不可遏，她从不晓得人性会如此恶劣。

“咱们明日就报官，势必让这无义之徒得到严惩！”

“万万使不得，柳烟儿绝对先下手为强，而且……老身我对不住你。”

柳夫人满脸愧疚地望着宋忍冬，顿令宋忍冬迷惘：“您这是何意？”

“实不相瞒，老身早发现你是女红妆，但没想到这件事不知何时被柳烟儿知晓。我几次三番劝她不要与你作对，她却全然抛之脑后，此番我怕她害了你们。”

听到柳夫人的回答，宋忍冬深呼一口气劝慰：“不打紧，此事同夫人无关。定是我行程中有所疏忽，犹记得那日您见到手链晕眩，怨我太过防备，没能与夫人及时详谈。”

“这怎么能怪你呢！”柳夫人愈发佩服宋忍冬的德行。

“您有所不知，说来也是有缘。我和如意少年相识，她屡遭养母虐待，后来我以男儿身份出手相助，帮她置了间胭脂水粉铺作为傍身之所。无奈登徒子觊觎如意美貌，一来二去她倒成了我的妾室，忍冬实在是罪过。”

柳夫人听的很是动容，她一把攥住宋忍冬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到：“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会责怨。想我的如意吃了大苦，这些年如果没有你的话，她只怕……宋姑娘，你千万不要觉得愧疚，你是我们母女的大恩人啊！”

彼此相视，泪光闪烁。

“既然真相就在眼前，那咱们今晚就动身，早些赶回去保护如意。”

“好好好，等回到京都，看我如何惩治那歹毒恶人。”

柳夫人凭着爱女信念，一鼓作气地饮尽鸡汤。

宋忍冬凝着她斑白的鬓发百般感慨，如意虽命苦颠沛，好在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

即便不知道女儿的具体下落，也不惜放弃荣华富贵的优渥生活，奔波于天涯海角苦苦寻觅。愿上苍怜悯，让这对饱受苦难的母女早日相聚！

然而就在她们星夜兼程赶往稽安时，刘如意已早早到了稽安。

稽安城，陈府。

宽厅内陈二郎盘腿而坐，面带阴狠地冷笑：“哼，好个易钗而弁的宋忍冬，这次我定要教她身败名裂。”

“哎呀陈公子，单单扳倒宋忍冬有什么用，她那义兄韩黎岂会善罢甘休！”说话的人半隐在暗处，神色一片模糊。

听到这话，陈二郎旋即没好气地怒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

“总归得证据在手，届时咱们要什么有什么。”

“你倒是说的轻松，如今韩黎风头正盛，皇上、宣王皆为他鼎力作势。仔细想想，这个宋忍冬没准儿和他有一腿，咱们不先下手为强行嘛！”

对坐之人强忍恨怨，依旧耐性哄诱：“陈公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者你不是想要那柳如意吗？待宋忍冬树倒猢狲散，她一个小小女子还不是你的掌中物。”

总算有自己感兴趣的了，陈二郎耷拉着眼皮，鼻孔粗声哼唧：“也罢，反正有你运筹帷幄，我只管奉命行事好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事绝对不能让我爹知道，他向来胆小贪财，万一宋忍冬用钱砸他，铁定会坏了咱们的大事！”

“陈公子所言极是，我这就派人回京提醒刘公子。”

此刻京都刘府，刘玉庆正得意地左搂右抱。

“窈娘，你可真是爷的小福星！”

陈窈娘衣衫单薄，妩媚造作地捧着他的脸娇嗔：“哎呦喂，我的爷。您要这么说的话，倘若不是那宋忍冬搅了您的婚事，如今奴家指不定在哪儿漂泊呢？要说福星，她算不算一个？”

“哈哈哈，鬼灵精的，看爷怎么收拾你。”

刘玉庆一把松开左臂，猴急地将陈窈娘彻底拥入怀里。一旁的陈娇娇旋即目露不虞，而后更是撇嘴离去。

本来姐姐死后她就漂泊无依，再加上心心念念的情郎竟是个女人，一时间心绪低沉。谁知糟心的事还没完，府中又莫名其妙来了个小浪蹄子，简直无耻至极！

眼瞅他们郎情妾意的，陈娇娇独自穿过长廊，见花木幽深，愈发悲戚哀婉。

斜倚栏木，眺着满园景色，她不由得念起死去的姐姐。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忍不住攥着帕子痛哭。

哪知偏在此刻，她眼前骤地一暗，顺势抬眸顷刻间变了脸。

“不伺候爷，你来这儿做什么？”陈娇娇没好气地呵斥。

可对面人谄媚嬉笑，依旧百般讨好：“陈姑娘莫哭，爷知道了肯定心疼。”

“呵，好你个狗牙，青天白日的胆敢尾随我。你信不信，我这就禀报爷去，说你小子惦记我——”

闻言，狗牙当即翻了个白眼，话锋一转嘲讽道：“得了吧，都这种时候了陈姑娘还要摆谱儿，你就不想想爷身边都有几个陈姑娘了。依我看，后院就数你这个陈姑娘笨呢！”

“你什么意思？”

狗牙“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到：“自然是想帮姑娘重新获宠！”

陈娇娇赶忙拭泪，立刻换了副嘴脸，格外柔声细语：“适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狗牙哥千万别同我计较。”

“陈姑娘何必客气，我只是看不惯那陈窈娘，惯会狗仗人势地欺负我们。”

狗牙话音未落，陈娇娇回过神似的疑问：“狗牙哥不至于吧，你平日里深受爷的宠爱，她怎敢——”

“您这是折煞小的呢，谁不知这段时间爷满心都是她。”

“她蹦跶不了多久的，能扳倒宋忍冬最好，否则有她受的！”

“宋忍冬？”狗牙神情微变，显得十分愕然。

“罢了，如今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就实话给你说吧，听过稽安首富吗？吃过芙蓉楼吗？那家掌柜的女扮男装，不知怎的倒让陈窈娘这个小贱人抓住把柄了。爷恨毒了宋忍冬，眼下他们正合计如何将对方扳倒……”

“竟是这样！”

廊角谈话声越来越小，一阵风吹过树影摇曳。

途径此地的刘绣宜骇得面无血色，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一切。谁敢想，记忆里那个风度翩翩的俊美掌柜，却原来是个女人。

天呐，这怎么可能！

不不不，眼下这宋忍冬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三哥又要起坏心思了。

刘绣宜顾虑重重，最终还是决定找姐妹们商讨。可找谁比较好呢，一番纠结她果断出了府。

彼时稽安成衣铺，秦芙蓉正专注地挑选，没成想身畔忽然来了位陌生女子。

“这位夫人，敢问这条街上可有间胭脂铺？”

秦芙蓉应声回眸，迟钝地指了指自己：“你同我讲话吗？”

“是的，我看夫人貌美和善，这才向您打听。”

“哦，姑娘出门左转便能找到胭脂铺。”秦芙蓉礼貌地笑了笑，接着头也不抬地看料子。

然而问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处心积虑的柳烟儿。

自谋害柳夫人后，她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稽安。哪知千算万算，没想到随行的几个刁奴却因害怕东窗事发，暗中哄着她交出卖身契四下逃窜了。

以至于仅剩她和小翠相依为命，此番只要除掉柳如意，她便可以高枕无忧地回到京都，届时再给柳夫人的死圆个谎就成。

“老板，那胭脂铺的掌柜是否唤‘如意’？”为保万无一失，柳烟儿反复验证。

“正是！”

得了确切答案，柳烟儿肉眼可见的自信。正当她迈步之际，秦芙蓉却随口攀谈：“街上胭脂铺有好几家呢，听着姑娘像是专门找如意胭脂铺。”

柳烟儿慌措地嫣笑，赶忙解释：“实不相瞒，小女子乃京都人，阴差阳错流落至此。今早有几个奴仆偷了东西私逃，方使我没了胭脂水粉。非是要去如意胭脂铺，不过是听人提及，这才想着打听一下。”

原来是这样，左右是自家生意，秦芙蓉很是热切地拉起对方的手，甚至亲送至街边：“看见没，三棵老槐树哪儿右拐，往里走到头就是了！”

柳烟儿兴高采烈地感谢，随即带着小翠离开。

待她们主仆身影渐行渐远，秦芙蓉遂沉眸叮嘱道：“快跟上她们，到没人的地方都给我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