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上每日热闹不断,沿街走着挑担的小贩,西域的商人,外来的卖艺人,可谓是所过之处皆是美景。
今日与往日不同的便是这长安街中多了个算卦的小摊子,那位算命先生的手中摇着青铜铃铛,许是出门仓促,竟连招牌也没带,只能用学着那些小商贩用嘴喊着吆喝。
“老道是苍岩山云逸大师的座下弟子,今日日行一善,特地为人算卦解惑。”
洛初梨捻着自己粘好的山羊胡,许久不见有人来询问,不禁叹了口气,小声说着:“师父的名号什么时候这么不好用了?”
她又摇着铜铃铛吆喝着,不多时周围就站满了人,因无人找她算卦纷纷对她产生质疑。
“我瞧着他年纪不大,怕不是个骗子吧。”
“听说云逸大师的座下门生都是不能下山的,应该是打着云逸大师的名号招摇撞骗。”
“应该不是,他手中那个青铜铃铛确实是云逸大师的,没人会不认得这个。”
洛初梨听着他们的议论也不放在心上,她本就是云逸大师的关门弟子,虽说她不会算卦吧,但是从小耳濡目染的,还是会胡诌几句的,要不然她真的要被闷死了。
正想着,她的对面就来了个吊儿郎当的小公子,自称是丞相府的,扔下一锭银子摇着折扇抖着腿问道:“小爷我今日要去下注,给小爷算一卦,能否赢?”
洛初梨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少年皮肤白净,脸上带着几分稚嫩,怕是尚未至弱冠之年,她腹诽:“丞相府果真家大业大,怪不得他能如此贪玩。”
洛初梨将手中的铜钱洒在桌面上,又神哉哉道:“坤为下,爻为上,此卦为吉,能赢。”
这一卦算的是让丞相府的小公子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临走时还满面春光道:“若是赢了,本公子便让人四处给您宣扬,哈哈。”
洛初梨强笑着说了声:“客气。”
可她心里却想着:“您别砸我招牌我就谢谢您了,祝您好运。”
旁人不知道的秘事,洛初梨心下可清楚地很呢,她一向是个乌鸦嘴,好事不灵,坏事准灵,方才她说的可是能赢,这万一要是输了,明日这人来砸她招牌可如何是好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了丞相府的公子开头,其中的人也跃跃欲试,有些生怕自己银钱不够,提前询问算一卦多少钱。
洛初梨也不知长安城的商铺都是如何定价的,便说道:“我不过是行善,只是泄露天机必遭天谴,你们能给多少便是多少。”
这话一出,洛初梨的小摊前逐渐排起长龙,有算生意的,有算自己什么时候能抱孙子的,家里有孕妇的还要算算生男生女。
洛初梨一时间忙的如火如荼,无论问什么的,蹲在桌下的颖雪都飞快的翻着书本,以备洛初梨的不时之需。
转眼便到了午后,洛初梨看着见不到头的长龙默默地叹了口气,她倏然灵机一动:“今日的善事已做完,明日依旧来行善。”
此话一出,方才还站满的人瞬间便游走四方,洛初梨看着离开的人不禁拍拍胸口道:“可累死我了,没想到编谎话竟然这么难。”
颖雪也收起书本从桌子下面出来看见桌上堆积的银钱眼睛都亮了,“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
洛初梨甚为骄傲,“你家小姐厉害的事情还多着呢。”
主仆二人收拾好东西起身朝着司空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二人走走停停,哪像是云游的道士,倒像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小姐,您方才说算卦泄露天机会遭天谴是真的吗?”
洛初梨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手中的铜钱,很是认真道:“当然是真的了。”
“那您还……”颖雪看了眼洛初梨,后面的话没敢继续往下说。
“我当然不怕了,因为我就是江湖骗子啊。”
颖雪突然放心了,她还笑道:“那今日丞相府的公子还说赢了给您宣扬呢。”
说到这个,洛初梨突然沉默了,也不知道今日丞相府的公子赢了没,别明日真的来砸她的招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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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将至,万物苏醒,长安城的赌坊内又掀起一阵斗蛐蛐之风,且不说赌坊内有多么热闹,单是途径赌坊门口时就已然能听见赌坊内此起彼伏的叫嚣声以及押对的欢呼声。
那位皮肤白净的小少年走到门口就见着赌坊的小厮笑脸相迎,“赵公子,您来了,今日给您留了上好的位置呢。”
赵长生摇着扇子大摇大摆走进赌坊,见着赌桌上两只蛐蛐正斗的厉害,不禁多停留了一会儿。
不多时,这两只蛐蛐已决胜负,赵长生挤进人群中拿了银子下了注。
可一连多次,盘盘皆输,赵长生拉胯着脸走出人群,又站在赌坊不起眼的角落斜眼看着不同的赌桌,身旁跟着他的小厮问道:“公子,咱现在回吗?”
“不回!”
他今日特地去算卦,道士都说他今日能赢,他还偏不信这个邪,他要继续赌,肯定能赢。
赵长生收起折扇,转身正准备朝着方才那个赌桌走去,就瞧见赌坊门口来了个熟人,他的脸上突然露出笑意,道士果然没有骗他,这不就要赢了吗?
来人身穿红色刺金衣衫,手持金罐,步态从容,满面自信,不是君墨寒又是谁?
“世子爷,您请。”
赌坊的人巴不得君墨寒天天来这里,君墨寒一旦来了,赌坊的生意那叫一个好呀。
君墨寒负手走进赌坊,赌坊内押注的声音都小了几分,赌徒见着君墨寒走到一个赌桌前站定,赌坊内的风向立马转到了君墨寒这一桌。
赵长生见着不少人有去押注君墨寒的迹象,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去,大喊道:“本公子要押世子爷,谁也别跟我抢。”
君墨寒气定神闲地往太师椅上一座,静等对手前来。
赌坊内的人都知晓君墨寒手中的那个“将军”很是厉害,无人愿意去吃这个亏,可偏有几个不甘心的想要来挑战一下君墨寒,结果导致自己惨败而归,而赵长生却因此赚的盆满钵满。
回去路上,赵长生乐得合不拢嘴,心想着今早花的银子值了,以后他每次要去赌坊前一定要去找那个道士算上一卦,若是不宜赌他便不去。
赵长生又走了好一截路,他突然顿足一拍脑门道:“都说许了愿,实现了要去还愿的,我得去茶楼宣扬宣扬。”
不出两日,洛初梨算卦很准的消息便传便了整个长安城。
洛初梨自己都没想到,那日随口胡诌的卦象还真说着了。
她坐在闺房喜滋滋地翻看着玄学的书本,听着颖雪将街上的消息带来,乐得合不拢嘴。
“那个丞相府公子肯定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洛初梨边笑边说,这两日担心赵长生来砸她的招牌,吓得她两日未出摊了,今日正是个好时候,赶着声名鹊起时出个摊,兴许又能搏个好名声。
洛初梨扔下手中的书娟,匆忙一番乔装打扮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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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夫人恰好有约,都是些贵族门阀的后院妇人一起唠唠家常解解闷,洛初梨走到前门不远处,见着洛夫人要出门,像是小猫炸毛一样,连忙逃窜,朝着后门走去。
府外,洛夫人还同夏姑姑说道:“今天出门就该把梨儿带上,她初回长安,也该结交些好友才是,免得日后都没个解闷的人。”
夏姑姑笑了声:“小姐身子弱,还是常在府里养着才行。”
“她身子弱?若是真的身子弱,怎么会连夜换了我送去照顾的下人,摆明了不想我知道她的事情。”
洛夫人至今也没想明白,那日只不过是喝了洛初梨煮的一盏茶,何时答应了她能将院子里的丫鬟换掉了?
长安街的行人熙熙攘攘,尤其是初春将至,这条长街一日赛一日的热闹,洛夫人也从赌坊的岔路口处拐入了长宁巷。
赌坊的另一边,洛初梨的算卦摊子又开始了一日的营生,因着两日的名声确实好,今日的摊子才摆好就已经排起了长龙。
洛初梨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她表面上装着摆钱算卦,可实际上还是靠着颖雪在桌子下面给她翻书,她才不至于简单几句就穿帮。
赌坊斜对面的茶楼上,两个俊美的公子临窗而立,看着长安街上那看不到头的长龙。
“景明,这两日长安城盛传云逸大师的座下弟子来此行善,据说算得一手好卦呢。”
说话之人乃是北府将军府的小公子梁晨,梁晨同洛景明是同窗,出了国子监之后又一起进了大理寺,后来洛景明成为了大理寺少卿,梁晨却还是个做杂活的人,平日里没少被洛景明唠叨,可梁晨性子好,面对洛景明的唠叨总是笑笑不说话,后来洛景明也不愿多说,随他去了。
洛景明负手把玩着手中的莲花茶盏,声音淡淡道:“云逸大师本就是个古怪的人,他座下的弟子能好到哪里去。”
他说这话时,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自家的妹子,这几日他忙于公务,也没见着她,今日回去该去看看那个臭丫头在干什么了。
梁晨笑了声:“当年盛传,长安一卦,千金难求,一卦千金,祸福可知。”
“我倒是有些好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