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和长起街交叉口的巷子里,梁晨猫在此处拍着胸口喘着粗气,他一路上早已把洛景明祖宗问候了千八百遍。
他回头见那些人没追来,也没刚才那样嘈杂的声音,连忙朝着北府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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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初梨是从后门回的府,梳洗一番换上了早春时期的鹅黄色马面裙,外罩一件早春的单衣,梳着两个俏皮的双环髻又匆忙出了自个院子。
她再见到洛景明时是在章舒院外,洛景明从正门回来先去给夫人问安,之后才回自己的院子。
“为兄今日帮你一次,可别想再讹我的东西了。”
洛景明是真的怕了,他寻好东西的速度真的赶不上洛初梨敲诈他的速度,现在他的库房真的只剩光秃秃的博古架了。
“说了不要就不要,我只是想问问,梁晨真的可以吗,会不会被抓住然后来个严刑拷打?”
洛景明负手往院子里走,气定神闲道:“刑讯逼供?你将大理寺置于何地?”
残阳如血,北迁的大雁摆成“人”字型齐齐飞过,金芒似薄纱笼罩着长安城,也洋洋洒洒的落在洛初梨的身上。
“我不是担心他吗?”
洛景明轻笑一声,双手交与胸前,似有深意地看着洛初梨。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担心他,倒像是担心自己招摇撞骗的事情败露。”
洛初梨确实心虚,“那,那他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洛景明看着洛初梨逃似的的背影,又笑了声,还小声喃喃着:“梁晨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就真的不用留在大理寺了。”
“阿嚏!”
梁晨打了个喷嚏,坐在软榻上揉着腿,“洛景明,你还真是有了妹妹专坑队友,真是跑死我了,我这辈子也没这样跑过。”
将军府的小厮端着热水走进来,看着梁晨的双脚红肿着,还说道:“公子,小的给你找个郎中来瞧瞧吧。”
梁晨连忙拒绝,请了郎中不就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府里所有人了吗,回头他爹再让他离开大理寺,多不划算。
“公子今日做什么了,脚怎么会肿成这样?”
梁晨呲牙咧嘴的泡脚,胡诌道:“抓贼,那个贼跑了好远,然后被摆了一道。”
他把这笔账暗暗算在了洛景明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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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宁侯府内,君墨寒让阿莫打听消息,阿莫禀报完之后,君墨寒甚是疑惑。
“北府将军府?”
君墨寒从金丝软塌上缓缓起来,迷人的桃花眼中倒映出点点烛光。
“应该不是,梁将军是个粗人,一向不信鬼神之说。”
阿莫说道:“主子的意思是北府将军府只是个幌子?”
君墨寒也想不明白哪里有问题,天色已晚,他也不愿多想,“明日去盯着点,人若是在便来通报。”
次日,洛初梨在府里休养着,颖雪从街上采买回来,给洛初梨讲着赌坊前的热闹景象。
洛初梨将手中的鱼饵悉数扔进湖水中,引得湖里的锦鲤争先恐后的抢着。
“人再多我也不去,我要休息。”
这时,咸川走到竹茗居,“小姐,公子请您去后花园。”
今日洛景明休沐,一整日未出府,梁晨借着还东西的名头来讹洛景明,洛景明不想当这个大冤种,只得将洛初梨请过去解决。
“凭什么?办法是你想的,后事却要让我解决?”
洛初梨自然是千百个不愿意。
梁晨清了清嗓子,“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朝中今年马上又要上报涨俸禄的名单了,你把我报上去,这件事就算扯平了。”
他虽是北府将军府公子,可因他爹的缘故,他一点都不想靠着家里,只不过自己的俸禄又少之又少,每个月依旧靠家里接济,每每都要被他爹唠叨很久。
“哥哥。”
洛初梨跪坐在洛景明身旁,摇着洛景明的胳膊撒娇着。
洛景明笑了下,掷声道了一声“好”。
梁晨目的达到了,又想找个由头离开出去玩,临走时还给洛初梨说道:“阿梨,以后有什么好玩的,或者需要卖命的你尽管找我,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待梁晨走后,洛景明叮嘱道:“梁晨单纯,心又大,你的那些个坏心思就别带上他了,省的我到时候费尽心思去捞人。”
洛初梨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当个假道士,解解闷,看谁不顺眼了,小小欺负一下那人罢了。
只不过二人都贪玩,倒是臭味相投的很。
洛初梨没搭理洛景明,佯装犯困,起身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真是要把一些找你算卦的人给急死了。”
颖雪端着今日做好的点心放在圆桌上,洛初梨伸手捻起一块小尝一口,松仁糕,以前在苍岩山可是没少偷吃。
“不能把他们喂的太饱了,回头我没生意了,岂不是显得我很掉价?”
君墨寒又一天没等到算卦的,他在院子里摇着紫檀扇来回踱步。
思虑很久之后倏然收起折扇,问道:“那个道士不会走了吧?”
“不应该吧,长安城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算卦呢。”
君墨寒又想到什么,匆忙走到金罐前看着,“你说他是云逸大师的弟子,那我直接去找云逸大师不就行了?”
阿莫甚是无语,但又不得不提醒道:“云逸大师不接外客的,主子去了也是白去。”
“那臭道士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小爷的将军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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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再出摊?”
洛初梨托腮想着,“明天吧,两天都么出摊了,万一他们到时候没了激情怎么办。”
她又朝颖雪勾了勾手指,在她耳边低语一番,颖雪笑着出了门。
这日傍晚,长安城里开始起了传言,说是道士明日会出摊,不少人都在猜测这个传言是真是假,更多的还是宁愿相信传言是真的。
“主子主子,有消息了。”
阿莫火急火燎地往蘅芜苑的主屋跑着。
君墨寒斜倚在金丝软塌上逗弄他的将军。
“主子,坊间有小道消息,说是明日那个算命老道会出摊。”
君墨寒的指尖停留在金罐上的镂空处,声音悠然道:“他倒是舍得出摊了,再不出摊还让本世子以为他没钱吃饭,被饿死了呢。”
瞧瞧君墨寒说的这话,想必他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没曾这样等过一个人。
“主子,那明日还去吗?”
君墨寒自是要去的,他倒要看看这个在长安城掀起一阵玄学之风的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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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君墨寒起床后精致的梳洗一番,又优雅从容地用了早膳,才摇着紫檀扇,气定神闲地出了门。
春的气息渐渐浓郁,街边的有些柳树都发出了嫩芽。
君墨寒走出府门,一道温暖的春阳正斜斜的洒在晋宁侯府的红漆铆钉门扇上。
他伸出五指遮挡着金芒,又不满地蹙起眉头。
“备轿。”
君墨寒可谓是比闺阁中的姑娘还要娇气,寻常人出门都是坐马车,再有闲趣些的人会坐羊车,可他却嫌弃马车太过颠簸,羊车抛头露面,风吹日晒,所以整个长安城坐软轿的也就晋宁侯世子一人。
而他乘坐软轿毛病也不少,不能偏了斜了,走的太快不行,走的太慢也不行,必须要不快不慢,四平八稳才算满意,所以这晋宁侯府抬轿的轿夫二十年来从未换过。
君墨寒出门没多久,洛初梨才不紧不慢地熟悉着,之后吃了几口松仁糕点才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君墨寒到时,算卦的小摊前已然排起长队,见着算卦的老道尚未来,他便在茶楼前下了轿子,进去边喝茶边等着。
不知等了多久,茶楼下开始躁动起来,阿莫探出脑袋看了眼楼下,见那算卦的老道带着他的小童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过。
“主子,道士来了。”
君墨寒的指尖拂过墨绿茶盏,又淡定地喝了两口茶水,待楼下不在躁动后,才拿起手边的金罐起身离去。
“先生您给算算,我儿最近总是干啥啥不顺是何缘由?”
洛初梨正摇着手中的铜板,还未来得及落下,就看见一只白皙又指骨分明的大手往她的小破桌上掷下一锭银子。
“先来后到,请排……”
洛初梨和众人同时看向来人,因君墨寒是晋宁侯府世子,这身份比丞相府公子还要高出一点,当初赵长生插队他们尚且不敢说什么,更遑论这次插队的是这位世子爷。
洛初梨后面的话没说出口,见着君墨寒的第一眼,洛初梨险些从凳子上仰过去。
她心里腹诽着:“怎么又碰到了这个大冤种?”
因她乔装的严实,君墨寒并未认出她来,摇着紫檀扇淡淡地说了声:“本世子要算,它。”
它?
洛初梨一头雾水,“它”是个什么东西?
君墨寒将金罐打开放在洛初梨的面前,洛初梨看了眼里面病恹恹的蛐蛐,脸上微不可查地露出一丝嫌弃,心想着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样的东西?
“算算它多久能活过来。”
前排人闻声咂舌,长安城内出了名的纨绔世子爷算的东西都和旁人不一样。
可这种东西洛初梨怎么能算出来,若是把这个世子爷惹恼了,怕是比热闹赵长生更加恐怖吧。
“它本属于自然,公子却要家养,时间久了,缺少泥土的滋养,自然就会不行了。”
君墨寒听的甚为认真,“那我是要把它放在泥土里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