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尘千丈，柳如烟 第1章 《一颗珠宝》

（电影台词）

【“所以那颗绿钻，是他送给谁就决定和谁结婚吗？”

“可能吧，虽然我现在也不想这些了。”

“那你之后还要去找他吗？”

“你觉得我还要继续插在一对，门当户对的，马上就要结婚的男女中间吗？”

“你可以去找他，但你千万别迷了路，而且我听到了消息，他也要来找你。”

“是吗？”

他当晚就启程，追着她回来时的路线，他迎着大雨，穿一件还没来得及脱下的白大褂，他在黎明前到，到来时她躺在自己的血泼中，面色平静。

天上开始飘雪，天怎么总下不应景的雪。】

镜头就停在这个画面很久，好像天与地都不再动，只有头顶树叶随风摇晃几下，旁白像低语，浅浅听不清楚。

在大部分观众都没看懂这迷乱的剧情时，进度条已经走到终点，片尾曲响起，旋律声音很小，女歌手低吟，由电影改编小说的原著作者陈溏惜作词写下的《天下无情人》。

柳林君坐在最后一排，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他前面很多记者同样没什么大表情。

这部电影无论从哪方面看都算是很差的半成品，甚至不能叫做电影，观影途中便有不少人发出不赞同的声音，柳林君一直紧盯着银幕，电影终了时，他还愣着。

片尾曲唱到第二段，柳林君起身准备离开，和他同样动作的还有从银幕后面慌张跑进来的清洁工，踉踉跄跄，险些摔倒。

刚刚站上台的主持人第一个发现了他，放下话筒出声拦截：“你怎么进来了，我们这里……”

“死人了，死人了！有人死在后面了！满地都是血！”

头发花白的老人被吓得惊慌失措，亮起来的灯光刚好打在他身上，那件洗的花白的工作服袖口和他黝黑的手指上都染了血迹。

在他走进来的时间里，导演和女主角已经站在走到台上，观众席里的记者媒体在调试摄影设备，他们一齐听了呼喊，不约而同地停滞，抬头，接着爆发出嘈杂吵闹。

“大家不要乱，不要乱，先在原地不要动！”

女声破开吵闹从后方向前，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大步走来。

每次有电影做内部观影，分管经理阮汐都在影厅内把守，她听到声音快步走上前，带着两个安保，一个组织大家安静，一个往后台过去。

“大家安静一下，先在原地不要动。”

阮汐工作四年，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压着惊恐，大声呼喊。

观众席只在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安静下来，而后便爆发出更大的吵闹喧哗，有人举着一直没有关闭过的摄像机朝着保洁员，有人举着手机和各种拍照设备朝后台方向跑去，有人掉头就要冲出影厅，阮汐瞬间被人群包围，险些倒在地上，她死死抱着拐角处的栏杆才稳住身形，等再次站直时，一眼看到最后一排没有任何动作的男人。

柳林君也看到了她，只是扫了一眼便移开。

影厅的大门在她跑进来时已经反锁，第一批被拦住的人快速返回，拉起她的胳膊一巴掌抽过来。

“小贱人，反锁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阮汐被打得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她迷糊着听见安保在叫她，

“经理，经理，阮姐！”

组织大家安静的安保也被挤得东倒西歪，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他摸爬滚打地来到阮汐身边，将她拦在身后，对上那打人的男人，也挨了一拳。

“赶紧把门给我打开。”他瞪起眼睛的样子凶神恶煞。

“抱歉先生，发生命案，我们影院有义务封锁现场，麻烦您等警察来了之后再处理。”

“我的时间宝贵着呢，我有功夫和你细说，警察算个**毛。”

男人还在骂骂咧咧，阮汐却已经不再和他沟通，她委屈又倔强地吸着鼻子，将眼泪全部收了回去。

她拉着安保走到一旁，接过他的手机。

安保在旁边适时解释：“里面刚刚发过来的，这个不是昨天来的看场地的女生？”

阮汐盘得油光水滑的头发掉下来，混着发胶好大一坨垂在眼前，她一手将头发团糊到一旁。

照片是冲向后台的安保拍下来的，一个女人躺在卫生家门口的血泊里，脖子处咧开一个巨大的伤口。

阮汐本来就不太清醒的脑子轰的一声，脚上阵阵发软。

“阮姐，这是不是啊。”

安保还在问，阮汐盯着照片，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他的同事也在手抖，但他对这个女人有印象。

“快，快拦着他们别过去，我报警。”

阮汐将安保推出去，自己靠在门边，报了警，另外有调了一个队的安保过来支援，陆陆续续有人从她身边跑过。

那群不受控制的人群便发出更尖锐的声音。

“没长眼睛的东西，赶着投胎啊往前挤，长得像是大肥猪一样往前撞。”

“你踏马走不动就别往前挤，以为谁都当你是老佛爷供着呢，你尿不出来去猪圈里趴地上照照镜子。”

“我□□奶奶的——”

魁梧的保镖不知何时挤到了矛盾中心，护着中间相互揪头发扯衣服的几个人。

阮汐朝着她们重重地叹了口气，工作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突发事件，但还没有哪一件如同今天这般，每一份都让她猝不及防。

眼看着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她再疲惫也要过去调节，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她被误伤了半个巴掌时，不远处传来“砰”的一下关门声。

那力道砸得极其有力，砸得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事情朝声音源头看去，只见电影女主角站在刚刚被她砸上的门前，双手抱着肩膀，眼神平静地对着嘈杂的人群。

“快点回去吧，我真的要累死了。”

冼宴仙从阳谷省公安厅大楼里出来，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她从昨天傍晚一直忙到现在，又饿又困，本来打算出去吃顿大餐，如今也被着天气打断，她打了个打哈欠，推着一同过来开会的林卫往车边走，

“我们今天就回去好好睡一觉，报告明天再写，反正人都抓到了，我们……”

她边说边坐上车子，屁股刚刚挨到座椅，林卫的手机就响起，打断了她的美好畅想，

“队长，上面安排任务了，云曼区万家家商场5楼影院16号大麦厅后台过道与独立卫生间连接区发现一名女尸，报案人是影厅分管经理，具报案人称是影厅保洁发现了尸体，尸体颈动脉撕裂，已经没有生命特征。”

林卫汇报的声音情绪饱满声音激昂，一股脑灌进冼宴仙已经呆滞的大脑中，她抬起有些空洞的双眼，盯着林卫发红的脸看了好一会，才发出一声，

“哦。”

毫无起伏的应答。

“哦什么啊队长，领导要我们去跟进现场！”

林卫像只兔子一样在旁边上蹿下跳，这是他转为正式员工后接触到的第一桩命案，整个人都沸腾起来，而他的领导，阳谷省州岚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第三支队队长冼宴仙，只是平静地靠在椅子上，

“不去，我要累死了脑子都不转，影院这种都是监控的地方，查一下就好了干嘛非要让我们去，我从这周开始，我就忙着，我根本……啥啊。”

林卫最害怕冼宴仙用毫无感情如同机器人念稿般的语调说话，他缩了肩膀，将手机递过去，点开了领导传过来的语音条。

“小林啊，你和你们队长说，放下手头的案子去跟进这件，这个死者和柳家关系匪浅，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场有柳家的人，上面特别重视，你们也重视起来。”

“什么柳家？”冼宴仙表情不便，甚至还生出些嘲弄的厌恶。

“应该就是现在京阳的柳家吧，从欢野出去的那个柳家，全程指导我们这次‘平安州岚’活动的柳家。”

“啊……”

冼宴仙转头看向车窗外，她们的车子还停在省厅院子里，对面就是巨幅宣传海报，州岚市这一年都在“国家平安示范城”的考察期，大领导下了要求，不允许有一点差错。

她翘起手指算日子，

“五月，七月考察结束，呵。”

一声意义不明的语气，林卫还在疑惑，下一秒就看着冼宴仙意识回笼，坐直身体，可手指又在发丝间用力抓了许多下，最后沉重出来一口气，

“死者是谁，和柳家什么关系，现场是哪个柳家人。”

“哦，哦哦。”

林卫也回过神，立马低头查看手机，

“现场在的柳家人叫柳林君，现任京阳财政院书记处主任，他也是国家监议院柳雪驰院长的儿子，死者初步认定叫陈溏惜，是柳林君的前女友。”

“前女友，领导，大领导的儿子，行，先去现场吧，你叫上留在警局的人也过去。”

冼宴仙推着林卫到驾驶室，自己直接仰躺在后排，闭上了眼睛。

警车停在万家家商场背面的小停车场，聂西寺已经站在路口等着，他带来的警局同事都没有开警车，穿得也是便装。

林卫下车，抓起警服外套要穿，被一个风风火火冲过来的男人拦住。

“警官，警官您好，我是商场五楼的总经理，我姓范，是这样的，上面的通知已经下来了，要我们把影响全部降到最低，我已经和这位聂警官说过了，我们从后门进去，尽量不要让前面一到四层的顾客参与进来。”

范经理说着鬓角还流下汗珠，冼宴仙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聂西寺，对方朝她耸了肩膀，她便也给林卫个眼色，要他放下外套。

林卫还是个对制服爱不释手的新蛋子，他不情不愿地换回便装，走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地上楼，嘴上嘟囔，

“出了命案还要压，怎么，人是哪个领导的人杀的。”

前面的冼宴仙听了没有反应，后面的聂西寺朝他后脑勺上狠狠一拍，

“小兔崽子瞎说什么呢，把嘴闭严。”

林卫摸摸脑袋，和警队的人一起上了五楼。

五楼属于影院的那部分已经暂时封锁，但并没有向观影顾客解释原因，已经有人吵闹了起来。

冼宴仙：“让场次开始的人全都进去看电影，然后门锁上，有人要去卫生间就说维修。”

她走进去环视了四周，安排下去，范经理立马安排人手去做，几个分管经理也赶忙疏通了拥堵的人群。

电影院的大门在警队的人进去后彻底封锁，冼宴仙朝16号影厅走去。

她带着林卫，从正常的观影通道进入，走到台阶尽头，银幕上的放映已经被暂停，画面定格在片尾曲的最后一个镜头，下方有一行字幕。

【爱和不爱都明显，结局便与你无关】

冼宴仙看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便觉得这像是一句指名道姓的对话。

她站在原地回头，观众席里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面色各异，也有人盯着走进来的她看，影厅里依旧吵闹得厉害。

“都不要吵了，警察来了。”

范经理不知从哪摸出个喇叭，对着人群大喊。

冼宴仙被这一声震了一下，接着迎接她的是更嘈杂的叫骂，聂西寺站在她身后，俯在耳边逗她，

“我听夏夏说，娱乐圈这群人最难搞，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人上人，背后还有各种背景，可难办喽，就是不知道柳家能不能压住他们。”

冼宴仙并不接话，聂西寺说完也就从她身边过去，拿过范经理手里的大喇叭，对着人群做他最擅长的工作。

“现在所有人回到座位上不要动，等待警察带你们做笔录。”

聂西寺长得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绷起脸来能唬住不少人，已经有些小记者回去做好，人群中空出一条路，让冼宴仙带着林卫走了进去。

在她离通向后台的门还有五米距离时，身后突然有个懒洋洋的声音喊她，

“警官，我这里录下了影片放映时的全部过程，您可以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