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下面响起若隐若现笑声。
语文老师呼地吹了下麦,半倚在讲台上,看向自觉站起来的廖迴:“没想到我的课代表不仅人长得帅,才艺也多呢。”
廖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应对。
门口拿书挡脸的许修凡搭腔:“不展示展示,是不是可惜了点?”
语文老师笑呵呵的:“有理。刚放假回来,大家都没什么精神,那课代表,和你的搭档一起给大家提提神?”
说着,一脸期待地看向廖迴。
同学们的神,上节课就被提起来了。
这会眼睛瞪得像铜铃。
廖迴保持微笑,满眼杀意地看向许修凡。
许修凡露出的眼睛闪过一抹精光:“老师,课代表害羞了。”
“诶,课代表还会害羞。”语文老师上道地鼓掌,“来,大家给课代表一点掌声鼓励一下,好不好?”
“好!!!”
全班同学热烈鼓掌。
语文课代表廖迴被赶鸭子上架,微笑差点维持不住。
同桌小胖比语文老师更上道,拖着凳子往前坐了坐,给廖迴让开一条走出去的康庄大道。
廖迴压着满身杀意,攥着一根水笔上台,跟攥着一把刀似的。
他死死地盯住那双可恶的狗眼睛,走到许修凡面前站定,皮笑肉不笑,活像下一秒要捅死面前这个王八蛋:“搭档,那我们给大家表演个绝活?”
廖迴这句话说得很大声,依照许修凡对他的了解,这句话绝对有坑。
他在给廖迴挖坑的时候,早就知道廖迴不会就范。这一出,完全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路数。现在廖迴再怎么给他挖坑,又有何惧?反正他脸丢得不能更干净了。
许修凡冰凉的声线从书后传出来:“你……”
话还没说完,廖迴转头看了眼语文老师,然后扫向下面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微微一笑。
手跟长了眼睛一样,快、准、狠地抽掉了许修凡拿来挡脸的书,反手一推,便将许修凡推到身后的黑板上。
台下一阵惊呼。
语文老师带着小蜜蜂身手敏捷地后退,给他俩腾地方:“嚯,这个好!”
猝不及防的靠近,让许修凡的心率有些失衡。
廖迴如玉雕般的脸,在他眼前骤然放大。眼底温和的笑意退却干净,展露出极具攻击性的挑衅。鼻尖飘荡环绕的气息干净撩人。
许修凡屏住了呼吸,便见廖迴用笔挑起他下巴,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许狗,你不是要玩吗?我陪你。”
这样的近距离一触即分。
台下不知道是谁起哄,竟然直接喊起了:“亲……唔!”
语文老师吹了一声麦,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全班噤声。
而许修凡还没回过神来,廖迴手里那支笔笔尖就怼到了他脸上。
不好。
许修凡一把夺过笔——廖迴捏着笔的力道并不大,轻而易举就被抢了。
只见许修凡抢过笔的一瞬间,反手就在廖迴脸上画了朵小红花——那是支红笔。
廖迴正想抢回来,没料许修凡学他的招式,将他按在了黑板上。
在同学们的又一阵惊呼下,廖迴挣扎无用,脸上多了好几朵小红花。
许修凡画完起开,转身朝向观众,面无表情躬身:“马戏丹青,表演完毕。”
课间十分钟的搓洗是有效的,许修凡头上的那个英文单词没了,脸上剩下的印记让他看起来像个专业的小丑演员。
而他身后的廖迴,站直了身体,走到与其并肩处,冷着一张脸亮了相。
白皙干净的脸上,正红色的花朵肆意绽放。
片刻功夫下,许修凡还给红花画了花蕊,一朵一朵层叠有序,像是某种花钿妆,给本就很有书卷气的廖迴,添了几分古韵。
廖迴不知道许修凡在他脸上画了什么,现下只想赶紧下台,跟许修凡一样,做了个谢幕的动作,力图捡回最后一点脸面:“感谢欣赏。”
并肩而站的两人,一个像马戏演员,一个像古画丹青,正正好合了许修文嘴里的四个字。
误打误撞间,这个表演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而此时,台上表演的两人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这只是个节目,表演完了下了台,许修凡(廖迴)丢了脸,他依旧是原先那个体面人。
全班安静了几秒。
接着便是如雷般的掌声响起,绵延不绝。
语文老师用着小蜜蜂,声压全班:“很好,这个行为艺术果然很超前!感谢许修凡和廖迴同学给我们带来的精彩演出!好!”
又是一阵雷动般的掌声。
两人踩着掌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短短两节课,高二一班的同学们看了班上两位门面的互坑戏码,看得十分过瘾。一上午眼睛瞪得都像铜铃。
甚至都有人猜起这两位又会整出什么戏码,翘首以盼。谁知,第二节课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休战了。
座位隔着楚河汉界的许修凡廖迴,接下来的时间,连眼神都没给对方一个。
小胖子在课间操的时候,受众所托,跟敌方——许修凡的同桌瘦仙童小瘦子,进行私底下的友好会晤。
瘦仙童其实也没有那么瘦,只是身高跟小胖子相当,脸比小胖子尖一点,站在一起还有几分搭调。也不知是谁先喊的胖瘦仙童,外号莫名其妙就给传开了。
之后两人被分到许修凡和廖迴旁边做同桌,经常被看热闹的同学们委以重任。
小胖子挡住自己的嘴,给小瘦子递话,小声道:“瘦仙童瘦仙童,许修凡同志接下来可有什么行动?”
小瘦子习惯了小胖子的做派,也跟间谍接头似的,挡住了身旁探听的耳朵,应道:“没有。胖仙童胖仙童,廖迴同志那边呢?”
小胖子:“也没有。”
两人齐齐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的行动叫‘一日之计在于晨’,喊同学们都散了吧。”
接头结束,各自回到了队伍中间。
廖迴和许修凡休战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
两个人出了校门,拐向不同的方向,然后在一个路口相遇——剩下的一段路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许修凡冷冷看了眼廖迴,正想像往常那样转头就走,意欲比对方更早到家。
没想到廖迴跑了两步,拦在他身前。
许修凡看着难得没什么表情的廖迴,不经意扫到对方的手,凉凉道:“廖迴,私底下,你还想玩行为艺术?”
廖迴手里拿着的,正是语文课用来“表演”的那支红笔。
廖迴扬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瞅他:“等你脸上的‘艺术’洗掉再玩。”
廖迴脸上被画的小红花,早在中午就被搓掉了。而他脸上只被搓掉了那个单词。
许修凡皱眉,“那你想干什么?”
廖迴递过来几张纸,抬头写着锦城一中,“下周一的年级级会,老余派我们两个上台演讲,总结学习经验,顺便鼓励一下没考好的同学。”
听到是级会演讲,许修凡放下防备心理,接过那几张纸:“老余怎么没叫我去办公室讲?”
而是让廖迴带话。这不会是廖迴新挖的坑吧……不过这种正事,廖迴应该不至于在这上面坑他。
廖迴嗤笑:“您老一下课连影都见不着。老余知道我们住一个地方,就让我带话了。”
许修凡一下课就跑去搓脸了,搓脸的水池平常都没什么人去,别人找不着他很正常。
他正眼打量廖迴,夕阳暖黄的光线将此人的脸衬得像一块暖白的玉,像个好人。
于是许修凡放下防备心,向廖迴道了一声谢。
廖迴有的时候,还是没那么讨厌的。
谁知,廖迴挑眉:“谢什么,我是来给你下战书的。”
许修凡面无表情地收回心里那个想法,廖迴还是那么讨厌。
廖迴笑吟吟地递过来那支红笔:“这篇演讲稿,老余不会审核,你敢不敢在演讲的末尾加上一句话?”
许修凡将红笔捏在手里:“什么话?”
廖迴倾身附到他耳边耳语,浅淡的气息一碰就散。
许修凡定眸:“你也写?”
廖迴笑道:“自然。”
许修凡沉吟:“想整我,何苦搭上自己?”
廖迴无奈说:“没办法,谁让你变聪明了。”
许修凡掂量着那句话:“你就不怕我改?”
廖迴轻松道:“我在你后面上台,你要是改了,咱们同归于尽。”
两人相斗至今,整完对方谁都不能全身而退。
这是第一次,有战书,有目标的斗。
廖迴半眯着眼微笑:“还是说,你不敢?”
许修凡浓深的眼眸被这一句话点燃了战意,“写就写,到时候会造成什么后果,我们都知道。到时候,你别怂。”
廖迴笑意加深:“谁怂谁孙子。”
说完,廖迴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块滑板,轻轻一蹦,踩了上去,跟御剑似的,很快地滑出了一段距离。
前方传来他的挑衅:“谁后回家,谁是狗!”
许修凡这才反应过来,廖迴还用这一出拖了他一下,拔腿就追。
最终,许修凡的腿再长,跑得再快,也没跑过同样身高腿长,还带滑板的廖迴。
他站到自家门前的时候,他家门前贴着廖迴嚣张的字迹:许狗,你输了。
许修凡扯掉那张纸,冷眼瞥了隔壁的门,无声骂了句脏的。
然后他才开门进去。
屋内飘来他妈幽幽的一句话,“回来了?”
许修凡感觉到他妈语气有些不对劲,犹豫地应了一声。
他妈下班比较早,会接许修乐回家,然后到隔壁陪廖姨追剧,等他爸回家做饭。
这个点,还在家里呆着……
许修凡停在玄关没动,老觉得好像忘了一件事儿。
许修乐哒哒地跑过来,悄声说:“哥,大事不好了。”
还没说大事怎么不好了,许女士凉飕飕的声音飘了出来:“许修乐你给我过来。”
许修乐说了句“哥,你自求多福。”讪讪地走开。
过了一会,许女士说:“修凡,你也过来。”
许修凡淡定地走过去。
就见,他妈左手拿着菊花茶,右手翻着一张极其眼熟的数学试卷——他在数学课上怎么找也没找到的那张,还在一旁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瞧着在重新计算分数。
许修凡:“……”
大事不好。
这卷子,怎么,现在,才被他妈,看到?
此时隔壁,从廖女士嘴里听到消息的廖迴还有五秒到达现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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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