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面目露疑惑,应道:“余老师,现在踩点上课也算行为艺术?”
余老师,老余,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除了上课时间,其余时间都很好说话。依照课表,放假回来第一节课就是他的。
老余噎了一下:“不算。”
紧接着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听声音猜到了,却又有几分不确定,“许修凡?”
依照惯例,放假回来第一节课,老余应该会讲评卷子。而他的数学卷面成绩89……
许修凡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老余表情复杂,却没拿他怎么样,似是无奈地小声嘀咕:“还真是我课代表。”
随后朗声摆了摆手:“下去坐着吧,等下课间记得把脸洗了。”
许修凡松了一口气,抬步往自己座位上走。心里却犯起疑惑,洗脸,为什么要洗脸?
他的脸很脏吗?
早上就算时间很紧,但他也是搓了把脸才出门的。
况且,在廖迴家里呆了几天,他也有从廖轩嘴里听到“许修凡”的动向——那只蠢狗饭饭,用他的身体一直在睡觉,除了吃饭就是窝在床上,脸就算脏也脏不到哪里去。
老余莫名其妙说这话干什么?
许修凡低头看路,却觉目光灼灼,他抬头,全班同学纷纷用书挡着下半张脸,露出一双好奇带笑意的眼睛,齐齐地目送他回座位。
他习以为常地看向廖迴的座位,就见此人并没有看他,而是扶着桌子脸转向了墙,肩膀一颤一颤的。
放个假回来,他差点迟到就算了。怎么全班同学态度也奇奇怪怪的?
许修凡:“?”
直到他坐到位置上,同桌递过来一面镜子。
“咳!”老余拍了拍讲台,“别看了,看卷子!”
班主任发话,全班同学立马转回头,哗啦哗啦翻起卷子来。
而廖迴此时也转了回来,眼中笑意未散,抬手擦掉眼尾笑出来的泪花。
坐在一旁的小胖子看到他这样,捂着嘴小声哔哔:“他这样,是你干的?”
不提还好,一提廖迴又要笑死了,“放假第一天给他安排上的,这么多天了,他居然都没洗掉。许狗智商还是那么感人。”
小胖子没接话,扯了扯他的校服袖子,“快看快看,他同桌向英语课代表借了镜子。”
廖迴依言看过去。
小胖子在他耳边感慨:“许修凡在家都没照过镜子吗?他爸妈看到都没提醒一下?”
只见许修凡拿着那面锃亮的镜子照了照,那张花不愣登的木头脸上,起了微妙的波澜。
三秒过后,他似乎想起什么,猛地看向了他们这个方向,浓深的眼瞳誓要将他们这个方向的某人盯死,额头上硕大的Strong一词滑稽得可笑。
廖迴憋住嘲笑,正了正坐姿,挑衅地看了回去。
小胖子习以为常地让开位置,给他们用眼神呲电火花的空间。
一班的同学都知道,他们班两大门面有仇。万万不能让两位对上眼,一旦对上眼,那就是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高能现场。
两位的前后左右桌都是高能现场的前排吃瓜群众,拥有一手的消息。
刚才廖迴和小胖子对话的功夫,“许修凡的小丑死壮脸,廖迴干的”此一消息,就被小纸条快速传到了全班。
一班的放假综合症,被一张纸条瞬间治愈。班级的氛围在两人的对峙下,变得燥燥乎乎的,许多人在班主任转过去板写的时候,悄悄围观战场。
许修凡定定地看了廖迴片刻,转身写了什么东西,撕扯下来叠了个纸飞机,朝廖迴一丢。
纸飞机越过中间数人,完美在小胖子的课桌上滑行了一段距离,恰好停到了廖迴的面前。
廖迴含笑转眸看了许修凡一眼,捡起纸飞机似要朝讲台扔,手势扬起,势要发力。
许修凡瞪过来,眼中写着你敢?
廖迴笑意更深。
围观的小胖子无心听讲,暗道他同桌真牛逼,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廖迴在许修凡直勾勾的眼神中,撒了手,而后肆意一笑。
左右的同学们小声惊呼。
许修凡没什么波动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下一刻,纸飞机才起飞,便被廖迴抓了回来。
廖迴书画一般的眉眼间,尽是戏谑之意,还向许修凡比了个口型:“逗你玩儿。”
做出让许修凡吃瘪的行为之后,廖迴气定闲神地等着许修凡气急败坏的表情。
谁知,许修凡并没有露出他想看的,反而见那张冰山一样的死人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得意神情。
廖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手边传来一股力道推了推他的手臂,耳边同学们稍微有些躁动的闹哄,现下跟被冰水浇了一遍,静得让人害怕。
廖迴转过头。
“廖迴,”
讲台处,老余愠怒的温吞声线响起:“这么高兴,那飞机上写着什么呀?念出来给大家听听?”
廖迴站了起来,打开纸飞机,静默一瞬,犹豫道:“老师,真要念?”
老余此时班主任威严上线:“念。”
廖迴忍了忍笑意,看向许修凡,那张脸上的得意消失,换上了一点点的不敢置信。
像是在说,你居然真的敢念?
廖迴自然是敢的,“天杀的廖迴,我要咬死你。”
念完,廖迴慢悠悠地转了个方向,郑重其事地发问:“许修凡同学,你是狗吗?”
全班同学:“……”
老余:“……”
死寂三秒过后。
高二一班发出了震颤教学楼的笑声——然后被老余一巴掌止住。
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嘴,憋笑。
老余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这时还能面不改色。
他轻咳两声,声气变得有些虚:“许修凡、”
才叫了个名字,他的面部忽然抽动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把话说完:“许修凡同学,不要乱咬人,知道吗?哈哈哈……”
尾音几乎发飘,是藏也藏不住的笑,老余难以自抑地转过身去,扶着黑板笑了。
这一声笑,像点燃了引线的火苗,轰地一声把高二一班炸了个底朝天。
此起彼伏的笑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而罪魁祸首廖迴,唇边依旧是一抹配得上书卷气的温和笑意,八风不动地朝许修凡比口型:“许修凡同学,不要乱咬人噢!”
许修凡同学被气成了即将炸开的红气球,脑门上看上去都要冒烟了。
笑声最后被巡课的老师止住。
老余捡回班主任的威严,罚廖迴同学和许修凡同学上台给同学们讲解错题。
廖迴作为数学优生,负责讲,许修凡则为数学差生,负责代表同学们发问。
老余,老余被巡课的副校长拉出去了解情况了。
数学课很快过去。
许修凡带着镜子和一本书,大步如风,走到水池便将书丢到一边,低头对着水流搓脸。
廖迴跟了过来,悠悠地站在他边上看热闹,微笑:“我还以为你当天就能洗掉,叔叔阿姨没提醒你吗?”
他画得很浓艳,只要不瞎都能看到。
许修凡搓脸的手一顿,“我这几天都在补觉。”
廖迴当然知道,但他不是来道歉的,“这种笔的印记,越久越难洗,到今天才洗的话……”
许修凡对着镜子看了眼,脸搓红了,上头的颜色才淡了一点。
他再次低下了头,冷声打断:“你没走大门,是怎么进入我的房间的?”
这个问题,两人都知道,廖迴从窗台跳过去的。
但是,作为人身的许修凡不知道。
廖迴含糊道:“飞檐走壁。”
答完,廖迴继续说:“我刚刚搜了一下,你脸上的东西要洗干净,最少七天。”
补完刀,廖迴利索离开。
走前,他听到身后的水声哗啦哗啦的,比之前更大,手上甚至被溅过来一滴小水珠。
目的达成,廖迴擦掉那滴水珠,心情愉悦地回了教室。
课间十分钟不是很长,就廖迴刚好坐下的功夫,铃声响起。
许修凡还没回来。
下节是语文课,廖迴拿出语文试卷摊平。
语文老师很喜欢让语文成绩好的人跟她搭腔捧哏,许修凡脸上的东西短短几分钟肯定洗不掉,这节课……
想到这里,廖迴不禁又笑出了声。
听到这声笑,旁边的小胖子毛骨悚然地搓了搓胳膊:“班长大人,请问您又想了什么法子折腾人?”
廖迴在外形象很好,很喜欢笑,温良和善好接近,好脾气的名声甚至传到了其他年级。
但小胖子跟他做同桌久了,大概知道一点,这人的笑一般情况下都没什么意义,就是礼貌而客气的微笑。
只有面对许修凡时,截然不同。
或许那截然不同中,会细分了很多不同的意义。
但这些意义在两人交恶的关系中,只指向一个方向——廖迴一笑,许修凡就又要倒霉了。
小胖子嘴里的折腾人,那个人,特指许修凡。
廖迴愉悦道:“我不动手,自有乐子看。”
说着,廖迴又轻笑了声:“来了。”
小胖子抬头,他们语文老师站到了讲台上,小蜜蜂的声音随着上课铃响,清晰地传到了最后一排:“起立就不用了,今天我们讲期中的卷子。”
铃声恰好结束,门口拿书挡着脸的人顿了一下脚步,然后匆——步悬空中,就被语文老师叫住:“这位同学,干什么挡住脸?”
接着便见许修凡慢腾腾地挪下书,露出带着水珠的发丝,以及一双视死如归的眼睛。
“老师,我在搞行为艺术。”
语文老师吹了下小蜜蜂的麦,等全班安静下来,才开口:“嚯,这么超前的吗?”
霎时,哄堂大笑。
廖迴忍俊不禁:“许修凡真是开了窍,都会主动把乐子送上来了。”
小胖子竖起了大拇指。
许修凡声无波澜:“是的,我还有一位搭档。”
谁问你了?
廖迴笑容一顿。
语文老师还在接话:“嚯,在我们班吗?”
许修凡:“是的,就是廖迴。”
语文老师:“嚯,这么有意思!”
廖迴:“……”
预告:
语文老师:嚯,上台给同学们表演一下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