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不如权倾朝野 第2章 ‘随胡俗’

江俪对眼前这位罗斯国大公的个人经历早已耳熟能详，这两年的路途中那个奥列格经常在她面前提起他们的国王科斯杰科是如何英勇，比提起那位王子的次数多多了。

据说他十二岁就开始上战场，身为罗斯王子时就战功赫赫，在前任罗斯大公，也就是他的亲哥哥身亡后被所有贵族大臣推举为新一任大公，如今三十岁却一直未成婚。

【“我们大公当时接任王位也是因为他王兄的儿子年龄太小，根本不能服众，加上罗斯国当时内忧外患连年征战，除了他根本没有人能胜任。”

江俪出生皇家，一听就明白了这里面的情况，只是好奇：“我这次和亲罗斯的对象就是那位前任罗斯国王留下的小王子，也是他的授意？”

奥列格让江俪放心，“我们大公年近三十还一直未结婚，将来王位大概率还是会传给巴沙王子的。”

云娘却有些担忧，“才三十岁还是壮年，若他日后成婚有了继承人，那我们公主该如何自处？我们大周朝的皇室公主不远前来万里和亲，难道最后只能当个王妃不成？”

奥列格赶紧解释：“虽然我们大公没有立下契约，但私下里他不止一次对我们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近侍与大臣表示过，巴沙王子会是一名合格的继承者。”】

心里想着事情的江俪被科斯杰科唤了一声，“怎么了？”

科斯杰科站在江俪身边，“你为什么要走在我的后面？”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步子太大特地放缓了脚步，可江俪还是不紧不慢的一直落后他半步，这才明白她是故意走在后面。

江俪眨了眨眼，“晚辈...”

科斯杰科再次打断江俪并且申明道：“你不是晚辈！是贵客。”

说着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江俪。

江俪只好上前一步与科斯杰科并肩行走，主动提及道：“白日我差点误伤了大公，还望大公见谅。”

成功与江俪并肩行走的科斯杰科忍不住笑道：“没关系，就算你真的伤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江俪再次询问：“大公特意来寻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科斯杰科却只是轻描淡写道：“我想见见你。”

江俪沉默了一会，“在两年前我奉旨和亲离开大周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往后余生我都会谨记自己的使命，这一辈子我都会留在罗斯国，但愿能够为两国的百姓带来和平。”

每次在江俪提到和亲这件事时科斯杰科都没有接话，反而主动提起江俪白天手里的那支火铳。

“是我没有见过的样式。”

江俪主动将火铳交到科斯杰科手里，“这是我父亲专门为我寻来的，来自海外的西班牙国。”

科斯杰科仔细打量这只火铳，发现它不仅精美小巧，而且在技术方面也比罗斯火箭军配备的长柄火铳要先进许多。

好奇的问：“你们大周朝还与西班牙有联系？”

江俪笑道：“大周朝的海外贸易自古就有，从一千多年前的陆地丝绸之路到几百年前开始的海上丝绸之路从来没有断过，我自小就跟随父王去港口见各国的商人，他们每次都会带来一些新奇的玩意；我还经常去鸿卢寺见各国的使臣，他们很多人都想觐见陛下却很少有机会面圣，就连你们国家的奥列格，我当初也是第一次在鸿卢寺见到的他。”

【当初奥列格第一次来到这个传说中位于极东的伟大国家，却连国书都没有带，鸿卢寺的官员认为这个罗斯国太没有礼仪，当场拒绝了奥列格觐见皇帝的请求，让他回国拿到国书再来。

好不容易才到大周的奥列格怎么甘心，只是派身边的侍从回国取两国交往的国书，自己则留在大周朝学习与观察这里的风土人情，在一年半后就能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话了。】

科斯杰科看着回忆起往事变得更加灵动开朗的江俪，忍不住也跟着一起笑了出来。

江俪继续回忆道：“奥列格第一次见到我和父亲站在他面前，身边围绕着数十位侍女奴仆时以为我是大周天子的公主，而我父王就是当今陛下，直接单膝下跪要求与大周朝进行两国贸易与军事协议，我父王又惊又气，直接躲到一边。我笑着对他说‘你是哪里的使臣？我父王可不是当今陛下，你这样乱认会惹出大麻烦的。’”

【知道自己认错的奥列格略有些尴尬，站起身说即使江俪父女不是皇帝与公主，那也一定是王公贵族，他礼行的没错。

江俪笑道：“若是今后真的见到了陛下要行跪拜礼，这是所有外国使臣都要遵守的规矩。”

奥列格有些不情愿，见到大周皇帝要行跪拜礼（注1）这事他知道，是在酒馆与那些荷兰人喝酒时了解到的，他们一点都无所谓，因为每年与大周的贸易往来都可以获得非常大的利润，在金钱面前下跪又算什么。

可科奥列格觉得自己与他们不一样，他不只是来做生意的，还是作为罗斯国的外交官来进行两国外交事宜，让他给大周皇帝下跪就是代表他们罗斯国低人一等。

挣扎道：“我们罗斯国的大臣，即使见到罗斯的大公也不会行跪拜礼。”

从小就与各国商人打交道的江俪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奥列格这样的外国使臣，前不久有一位来自法兰西的使臣也一样，为了行礼这件事一直在大周朝耗了好几年，最后还是大周一位外交官员表示他愿意对他们法兰西的女皇画像行跪拜礼，这样两国也算是平等外交，他才愿意下跪，两国也正式开展了海上贸易往来。

江俪点头，“据我所知，当今世上敢称自己为皇帝的海外国家好像没几个，之前有个罗马帝国，不过已经灭亡了，如今继承罗马皇帝头衔的只有奥地利与法兰西两个，难道你也是来自这两个国家的？”

奥列格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俪的这番话对他的杀伤力可谓不轻，虽然他们罗斯国前前任大公娶了一位早已亡国流落的罗马帝国的公主，后来也自称是第三罗马，可欧洲各国全都不肯承认他们！一直都把他们罗斯当做与匈奴人一样的野蛮国家，甚至还不如。而他们的国王，到如今也只称自己为全罗斯的大公，人们更习惯称为莫斯科大公，与皇帝这个称号相差甚远。】

科斯杰科看着有些小得意的江俪，想到了奥列格在来信中对她的形容：【她非常美丽也非常骄傲，当然，身为当今世上富饶强大的大周朝亲王的女儿她的骄傲并不是空穴来风，她也非常聪明，但这种聪明太过危险...大公您不愿意娶她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我认为作为她将来的丈夫一定会有很多苦头吃...】

科斯杰科看着月光下的江俪，不自觉的紧紧握住手里的火铳，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我愿意吃苦头。”

“什么？”

意识到自己居然把心里话脱口而出的科斯杰科有些心虚，他把火铳还给了江俪，“没什么，天色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站在马车前等待了半晌的云娘只见自家的公主与罗斯的国王一起回来了，两人边走边说话看起来竟很熟络，后面的郑将军脸色不大好，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云娘上前关切道：“公主您可算回来了，这么冷的天还这么晚回来，可冻着了？”

江俪笑道：“我没事，身上这件狐毛披风足够暖和。”

云娘：“再好的披风也抵不住这里这么冷的天，公主还是早点进马车里暖和暖和。”

科斯杰科不舍得与江俪道别，“明天我再来。”

等江俪回到马车上时云娘端上早已准备好的姜汤，“公主不是出去与郑将军谈话吗，怎么是与这个番邦国王一起回来的？”

江俪喝了一口姜汤才回答道：“我跟郑将军说话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还好我们交谈时用的是汉话，他应该没有听懂。”

云娘：“然后他就送公主回来了？可怎么这么晚。”

“他说要跟我聊聊，我就跟着他去河边走了走，大概是对我手里的火铳与大周朝感兴趣吧。”

云娘不放心道：“公主，不是奴婢心思太多，只是这番邦蛮族从来都没受到什么礼仪教化，前朝那些和亲的公主有多少是嫁了父亲后又嫁给儿子甚至孙子的，到最后抑郁而亡的不在少数，公主您千万要小心。”

喝着姜汤的江俪心里也明白云娘是真的在担心自己，放下手里的青瓷碗道：“我明白你的担忧，只是，很多事情不是我们不愿意就不会发生的。前朝被逼嫁给大汗儿子的公主也给前朝皇帝写过求救信希望可以让她回国，而前朝皇帝的回复则是冷冰冰的三个字，‘随胡俗’。”

云娘忍不住落泪，“可是她只是个宫女，公主您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怎么能...”

江俪对于自己的境况一直都十分冷静，“在国家利益面前什么金枝玉叶都没有用，如果可以拒绝，我父王与母妃又怎么会在伤心欲绝之下不得不送我出嫁，母亲当时...被逼的连命都快没了。”

心情愉快的科斯杰科一回到自己的行军帐就看到奥列格坐在帐中脸色不渝的等着自己。

注1：在历史上俄罗斯来中国时也因为这个跪拜礼耗费了很多年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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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随胡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