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无限套娃 第8章 灭亡的乌托邦

朴海胜神情恹恹地捏着湿透的香烟，抬头望去，乌云密布的天空上响起几声惊雷，他抬起手疲惫的捏着眉心，重重叹了一口气。

宋季冬换下了被淋湿的外衣，如今的她仅穿着单薄的无袖上衣，外边套着黑色的冲锋外套，简直就是上班族女性穿搭翻版，身后跟着一名略显青涩的少女，朴海胜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扔掉手中的烟蒂，向来人微微颔首。

“宋心理师，您终于来了。”

宋季冬苦笑一声，伸出手向朴海胜介绍道。

“哎呀，我好不容易把你从萧何小弟那里捞过来，瞧你这模样……还好我把帮手带来了，不然有人可得要抗议我讹诈长辈了。”

少女慌张的推了推脸上被透明胶带黏着的镜片，黑色的短发随着她躬身致意的动作露出发红的耳根，只见她脸色绯红，嗓门极大的向着眼前的朴海胜打了招呼。

“朴队长好！我姓晏，名晓岚！职业是法医！请直接喊我晓岚就行！报告完毕！”那声音简直响彻云霄，让朴海胜身后忙碌的几人也不自主抬起头来望去。

隐忍地笑声此起彼落的传来，但神奇的是，朴海胜并没有感受到恶意，就连站在一旁的宋季冬也拍了拍晏晓岚紧绷的肩，哈哈大笑着调侃朴海胜肉眼可见的惊慌模样。

“晓岚这孩子别看她年轻气盛，做事可是很利索的。”

朴海胜无奈的抓了抓头上白了几根发丝的黑发，那双带着皱纹的眼角望着面前少女散发出微光的黑色眼眸，咳了一声，

“……行吧，妳是队长妳说的算，但我先说好。”朴海胜单手插着腰，大拇指指着身后一团混乱的模样，语气沉重的说道，“我没有义务照顾妳的性命，倘若发生意外，妳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能办得到吗？”

“我、我没问题的！朴队长！”晏晓岚双眼散发微光，咧嘴一笑。

宋季冬扬起一边的眉头，在朴海胜嘟囔着转身离去后，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别紧张，朴海胜这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好好待在他旁边办事，不用想太多。”

晏晓岚犹豫了一会，紧张的点头回应，连忙跟上了朴海胜的脚步，趁着他与别人交谈的同时，弯下身捡起地上焦黑的断臂，皱眉思索。

还在疑惑为何对方突然停下交谈的朴海胜转过身去，顺着一旁红发少年错愕得眼神望去，表情一滞，差点惊得让好不容易点燃的香烟从嘴里掉出来。

只见那个前一秒羞赧的小姑娘手脚麻利地摊开一捆布包，神情专注的拿起了轻薄的刀刃，锋利的光芒闪烁。

“晏——晓——岚！！！”

一声暴怒的大喝从朴海胜身后不远处传来，吓了众人好大一跳，不过他们似乎见怪不怪的愣了一会后，又各自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又来了……”便各自去处理地上堆叠在一起的尸首。

朴海胜双手插在飞行夹克的口袋里，皱眉看着一名略带稚气脸蛋的青年正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一身白大褂在后方鼓动，一双丹凤眼此刻横眉怒目的与站起身来的少女对视着，大声的数落起来。

“妳这家伙，不是说不要随便跑到前线来吗？妳以为妳自己有多大能耐！肯定又是拉着队长裤脚耍赖———”

朴海胜双手抱臂，叹息了一声。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大概三百六十四天都在破防……”

红发少年困惑的望向朴海胜意味深长的苦笑，在他停顿的同时问道，

“那还有一天呢？”

“……剩下那一天就是在破防的路上，比如看到这种青春浪漫的场面。”朴海胜语气沉重的说完那句话后，又一次夸张的叹气。

……果然是过来人，慧眼识情人。红发少年默默的竖起大拇指。

晏晓岚怒目圆睁的模样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撸起袖子跟对方打起来的气势，她先是打断了青年连珠炮似的攻击，嗓音不约而同的大了起来。

“宋有镇！你够了没啊你！不要以为你比我大五岁就能指手画脚！”

宋季冬似乎是交代完手底下的事情，正巧走了过来，她苦哈哈的笑着，站在朴海胜的身边头疼的扶额。

“抱歉……让朴队长看笑话了，毕竟年轻的孩子总是……”

……总是年轻气盛。

朴海胜想起了据点里闹腾的那几个孩子，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似乎能感同身受。

晏晓岚和宋有镇两人还站在那条断臂两边争吵不休，看起来两边似乎不至于到动手的地步，但让他们这么争吵下去也不是办法，因此宋季冬和一旁的红发少年低声交谈一会，只见对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跨步向两人走去。

宋季冬勾起唇微微一笑，伸出手示意。

“那么，边走边聊如何？”

朴海胜转过身去，听着身后响起的“哎唷！”两声惨叫，不禁笑出声来，叹了一口气。

“当然，不过您还想了解什么？我以为您的队员已经报备了这里的状况——”

“正因为没有头绪，才会把那孩子带来的。”宋季冬脱下身上的冲锋外套，绑在腰间，她蹲下身来，拾起被扔在地上的鳞甲，平静地说道。

朴海胜讶然的张大嘴巴，语调充满好奇，

“难道晏晓岚这孩子真有什么独特的能力？”

宋季冬从原地起身，将手中的鳞甲放在朴海胜伸出的掌心，扬起下巴。

“待会朴队长就知道了，不过，您能看出这个东西的差异吗？”

粗糙的指尖摩挲着下颚的胡渣，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沉思了一会，露出苦恼的样子，

“这……除了是被火烧过，还有刀剑砍过的痕迹？”

“当然不只这样，朴队长。”晏晓岚微沈的嗓音从朴海胜身后传来，少女略过了他的手臂，将鳞甲仔细放在眼前来回翻看，得出了结论，“这个鳞甲看似形式上相同，实际上材质略有不同。”

朴海胜瞬间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望着晏晓岚低头思索的模样，郑重的问道，

“敢问有何不同？”

少女抬起头来，与朴海胜瞬间对上了视线，像是被他逗乐了似的，哈哈笑着说道，

“哎呀，不用那么严肃，朴队长。您知道白金这种金属吗？”

“白金？”朴海胜啊了一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通常800度高温的火焰在白金燃烧的时候，不到20秒就会迅速褪变成银色，这是因为白金并非纯金，它可能掺杂铜或银这类的金属，透过高温影响下变色。”

晏晓岚滔滔不绝的说着，将手中的打火机点燃起来，火焰放在鳞甲的下方，果不其然在大火中幸免的最后一处鳞甲开始出现了银色的光泽。

朴海胜震惊地看着晏晓岚一张一合的嘴，像是很难以置信似的，望着晏晓岚放开了手，把那块鳞甲递还给自己，后又继续补充道，

“通常白金也是由皇室或贵族持有，普通百姓是没办法允许的，即便是边境的守卫或战场上的士兵也一样，那么首先就可以排除这些身份，把范围缩小。”

朴海胜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冷冷地哼了一声，

“……是皇族，皇室近卫队。”

晏晓岚啪地打了一记清脆的响指，认真的点了点头，

“没错！而且这件事绝对跟近日失踪的几名近皇后派贵族有很大的关联……呃，朴队长您怎么那个表情？”

朴海胜尴尬的笑了一声，眼神躲闪，干巴巴的说道，

“啊……这、这个啊，这件事情嗯……我觉得应该不是他们干的。”

“啊？”晏晓岚的表情逐渐迷茫起来，满脸问号的回望着朴海胜那副像是打算插科打诨的模样，整个人不知所措起来，“可、可是，那他们去哪里啦？”

朴海胜小心翼翼地往晏晓岚的身后望去，无力的抓了抓头，又按了按僵硬的后颈，咳了几声，

“我们当时计划把副本里的boss引出来，反倒惊动神殿的护卫，为了顺利逃出去，我和二秋放火把那群躲在神殿里头的贵族抓来当人质，却失手把他们烧死在里面了……”

晏晓岚如遭雷击一般，震惊地回过头看向宋季冬无奈的表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也太便宜他们了吧？”

朴海胜没想到晏晓岚会这样回答，疑惑的抬眸看着宋季冬更加无奈的眼神，精神有些恍惚。

“啊？”

宋季冬摇了摇头，像是实在看不下去一样，拍了拍晏晓岚的肩膀，清冷的嗓音沉吟一会道，

“其实在这之前，我们发现了贵族们骇人的计划，他们为了研究‘长生’，做了许多惨无人道的事。”

朴海胜点了点头，低声附和，

“确实，当时我们搜集到的证据就包含人口贩卖、违反城邦法规私自购买奴隶、将皇室公款全数充公、贱卖国土换取大笔财富，罪证实在罄竹难书。”

宋季冬此刻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那双淡漠的眉眼幽深许多，更是透出两分冷厉。

“不止如此，据说李素媛医师已经在遗体上发现端倪，再结合朴队长您当时的猜测，我们和萧何的意见一致，这件事恐怕跟传说中的‘奇美拉’有关。”

“合成兽和炼金术？那种违反常理的东西难道真的存在？”朴海胜瞳孔紧缩，表情骇然。

晏晓岚微微地皱起好看的眉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歪着头反问。

“这里可是‘副本’世界，难道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吗？”

宋季冬突然转过身去，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神情莫名的晏晓岚，向宋有镇说道。

“有镇，你负责带晓岚和其他人回去，接下来的事情非常危险，我不希望光明会任何一个人受伤。”

不顾晏晓岚在一旁大声的抗议，宋有镇沉着脸微微颔首，眼中带着全然的信任。

“没问题，我这就传达下去。”

朴海胜活动着僵硬的背脊，双手扶膝，转头向略略沉思的宋季冬问道，

“那么宋姑娘，我们‘超危险’的下一站是在哪里？”

宋季冬缓缓伸出手臂，指尖指在高空中代表光明会徽记的下方，巨大红色圆球的方向，细长的睫毛下映着一层细密的阴影，漆黑的眼眸迸发出明亮的光，清冷的嗓音说着，

“我们要进去那里，从一个家伙嘴里套出话，找出真正的‘关键’。”在朴海胜微微瞪大的目光下，宋季冬勾起意味深长的冷笑，嗓音极轻，“一切的起点在那，终点也在那，至于到底危不危险……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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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当！”

沉重的声响从宋季冬身后响起，朴海胜阖上门后，抬头四处张望。

就连天花板上也被装饰的富丽堂皇，两侧柱子镶嵌着金丝雕刻，勾勒出细腻精致的外型。

两旁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名画，栩栩如生的模样让人一走进宫殿里头，就能明显感受到一种典雅的氛围。

穹顶上挂满了水晶吊灯，但此刻却黯淡无光，透过宋季冬手中的烛台还能看到上面挂满了蜘蛛网，似乎久未打理。

他们走过长廊，来到大厅中央，最初他只看到一座用玉石和宝石点缀而制的象牙白喷泉，清脆的的水流声潺潺。

然而一旦走近，却发现那所谓的‘水流’竟暗红一片，甚至闻到了浓厚的铁锈味，不由得暗暗一惊，连连倒退数步，脸色极为难看，冷汗滴落在脚下厚实的羊毛地毯上。

宋季冬默不做声的一路往前走，这时她似乎感受到压抑的气氛，于是瞥向身后表情凝重的朴海胜一眼，停下了脚步。

“这气氛压抑得好让人难受啊，不如说点笑话缓和一下？”不等朴海胜回答，宋季冬双手插着裤子的口袋，笑着自顾自说了起来，“生物必刷题上有这么一句话，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但是你要记住——”

朴海胜觉得有些莫名，但也非常应景的配合了一下，认真问道，

“记住什么？”

宋季冬扬起眉头继续说道，表情十分地语重心长，

“记住你的细胞终归还是得抛弃你死去的。”

……这不是废话吗？

朴海胜此刻的表情说多无语就有多无语，以致于就连到达目的地也一无所知，直直撞在宋季冬瘦削的后背。

宋季冬转过身来，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微不可差的一勾。

“从现在起，你要记住自己绝对不能发火，忍住你的情绪，即便接下来发生的事或者每一句话，都让你气得想对那个该死的狗东西千刀万剐。”

“你也要忍住。”

朴海胜郑重的点了点头，看着宋季冬优雅地抬起脚来，朝着那扇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雕花木门狠狠踹了一脚。

……不是说好不能使用暴力吗？

朴海胜愕然地看着宋季冬收回脚后，对着自己用友善的眼神示意，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一个身边都不是正常人的环境，三观逐渐歪曲。

幽暗无光的房间里发出细小的惨叫声，一股冲天刺鼻的腥臊味扑面而来，朴海胜忍不住皱紧眉头，露出些许厌恶的表情。

那庞大的黑影全身剧烈发抖，紧贴在床边，嘴里不停的求饶。

“求求您、求求您……请您放过我吧！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愿意说——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

朴海胜将手捂住口鼻处，闷闷的问道，望着神色同样愕然的宋季冬，心底有些疑惑。

“这家伙本来就疯成这样吗？”

手中的烛火照映出宋季冬严肃的侧脸，她缓缓摇着头。

脸上带着一股无力和愤怒，冰冷的视线略过卧倒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肥胖身躯，宋季冬挑起了眉，手中烛台往床铺的方向照去，嗓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我们被人捷足先登了。”

朴海胜眼神骤变，一个箭步跨过地上蜷曲成一团的身影，听着他叽哩咕噜的在嘴里喃喃念着颠三倒四的话，眼眸深沉的朝着宋季冬的视线望去，倒吸了一口气。

床铺上苍老的躯体已然冰凉，他双眼凸起，嘴巴大张，似乎在临死前曾受过最残忍的酷刑，停留在惨叫的那一瞬间。

身上的浴衣被人解开，瘦骨嶙峋的躯干被人用刀生生剖开，无数器官和脏腑裸露在空气中，床单上大片的血迹已经凝固成块。

朴海胜握紧双拳，瞳孔骤然一缩，随后又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恢复如常，心脏在胸膛里扑腾地狂跳着。

朴海胜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还在打量床上那具尸首的宋季冬，敏锐的感受到他们身后传来的一股寒意。

带着细纹的眼角对上那双从地上慢慢抬起来的混浊眼眸，死死望着宋季冬的背影，像是看到了猎物一样，慢慢裂开嘴角，黄黑色的门牙露了出来。

宋季冬揉了揉发涨的额角，语气明显地挫败。

“这下子所有线索又断了，老天，我到底踩上什么霉运。”

沾满脏污和排泄物的脸庞扯动一下，又开始说着让旁人难以理解的话，然而这次，那双眼眸以一种反常的方式各自转动一圈，干裂粗糙的嗓子发出怪笑，粗声喘气，不自然的绯红在脸颊上浮现。

“皇后陛下?您的滋味令人难忘，您曼妙的身姿在床上不停颤动的样子?就像水中的游鱼?本少爷才是真正能满足您的唯一选择对吧？”狂乱的嗓音不停说着，星沫横飞，黏稠的唾液流淌在肥厚的嘴角，嗓音越发尖锐，“比起您那懦弱无能的皇女，您才是真正理应献给女神的祭品啊———！”

宋季冬眼神一凛，惨白的模样像是快要吐出来似的，眼疾手快的抓住朴海胜青筋暴涨的手臂，眉眼中带着惊慌。

“朴队长！您冷静点！”

朴海胜咬紧牙根，下颔发出毛骨悚然的声响，指着地上那微微蠕动的身影，漆黑的眼眸爆发出怒火，嗓音暗哑。

“先让我把这个社会败类揍一顿再说，宋心理师——难道在您眼中，这种人也能被‘救赎’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朴队长，但有些事我们必须要先向这混蛋询问清楚！”宋季冬急急打断朴海胜的质问，眼神焦灼。

朴海胜深深吸了一口气，握住宋季冬的手腕，从她的掌心挣脱，漆黑的眼眸目光如炬，就像是能渗透宋季冬内心的所有想法，和掩盖在深处的那些黑暗。

“整个贵族都**了！妳也听到他是怎么污辱一个女性了吧？他甚至下一秒有可能对妳下手，这不正是妳不愿让晓岚那孩子过来的原因吗？”

就在这时，还在不停嘟囔的硕大身躯从地上弹了起来，枯草般的脑袋迅速转动，舔了舔干裂的下唇，眼神阴鸷而狂热。

随后那个肥胖的男人再次望着宋季冬警戒的眼眸，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竟是朝向宋季冬冲了过去，像是饿虎扑食，模样极其丑陋。

宋季冬双目圆睁，惊呼声梗在干涩的喉咙，眼见一道墨绿色的身影拦在自己面前，昏暗的视线中若隐若现，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挂着赘肉的侧脸与朴海胜的拳头相互撞击，发出一声巨响，笨拙的身躯撞在房门上，瘫软的身子底下全是木头碎片，眼角流出血丝，气息奄奄。

朴海胜全身血液在四肢百骸奔腾不休，飞行夹克袖口下的双拳被捏得死紧，指节咯咯作响。

宋季冬从未看过这人如此震怒的模样，纵使是那时流民与他们起冲突、伤害那个孩子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失控过。

从嘴里呼出的每一口气变得急促而粗重，朴海胜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咬牙吼出的每一个字都富有震慑感，眼眸深处迸发出炽热的怒火。

“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给我去地狱找撒旦好好忏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