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月相生 第10章 祁阳原

泠月没想过会睡过去，明明前一刻她还在安慰王颖，可是醒来的时候，王翊王颖早已睡过去不省人事，泠月没有醒过来的话，三人就要死在雪地之中。

而远处马蹄阵阵，泠月仔细趴在雪地上辨别，的确是军队，泠月想战乱还未蔓延到汾州，那这些军队极有可能是楚云珩的军队，看这去的方向定然是汾州。

泠月心中大喜，若是能随他们一道，那很快就能到汾州，泠月着急起身，想要叫醒王翊与王颖，可脑袋一晕，差点栽倒在雪地之中，两日未尽水米，泠月早已疲惫不堪，可只要有一线生机，泠月都不能放弃。

泠月喊着王翊王颖，两人丝毫没有反应，用力拍两人，两人也没有动静。泠月着急不已，伸手去探二人呼吸，索性呼吸还在，可远处马蹄越来越近，泠月当机立断，用尽浑身力气往官道上奔去。

泠月站在官道正中，雪不知何时停了，刺骨的寒风吹得泠月摇摇欲坠。

远处尽是一片白茫茫，阵阵马蹄逐渐靠近，泠月用力睁大眼盯着远处，是一队人马，轻装简骑不过十几人，不像是普通军队，再近一些，泠月还见到骑兵之后有一辆马车，这更让泠月疑惑，可没有时间给她，远处队伍移动得极快，不过几息，距离泠月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泠月见骑兵压根没有停下的意思，在官道正中大喊，“快停下，将军快停下，这里有人。”

领头的骑兵像是听见泠月的大喊，勒住缰绳停下，泠月心中一喜，就要上前，一个雄浑男声凶狠斥骂，“你是何人？也敢擅自挡道，来人把她拖下去。”

立马有两名士兵下马，直接拖住泠月往官道一旁一丢，泠月还未反应过来，狠狠砸在雪地之中，浑身骨架都疼，可她来不及害怕，拼着一股劲爬起来，大声呼喊：“将军，求你停下来，救救我，将军，将军。”

可任凭泠月如何大喊，无一人在意，他们只是重新肃整队伍，两个士兵上马，十几人并马车又要开始疾行。

泠月心中害怕，错过这支军队，那她们三人的生机也断送了，泠月毫不犹豫狂奔向那辆马车，一边大喊：“我是灵州王氏的家眷，将军救救我，将军停下来，将军。”

可是马车早已启动，泠月只能拼命追赶，最后摔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队伍越来越远，泠月趴在雪地上痛哭流涕，心中绝望至极，走到今日本就是极限，如今又还能走多远。

或许，今日死在这里就是她的命，她只是不甘心，明明如此用力，却还是难逃一死，这一路惊险不已，泠月心中即便害怕也要装作坚强，因为还有两个小孩在，她不能倒下，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将两个孩子丢下，自己一人上路，可是她不忍心。

即便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孩子，她还是坚持走到这里，明明离汾州不远，可是她没有力气继续走下去，她甚至想着就这样死在这里也好，芙蕖若是还活着，定然很着急，可她再也见不到芙蕖了。

王家如果寻找王翊王颖两人时，或许也能发现她的尸骨，看在她没抛弃这两姐弟，或许还能留她一个全尸，至少没有曝尸荒野。

泠月绝望的想着，脑中却忽然闪过裴瑾的脸，神色淡然长身玉立，依旧如初见一般。泠月心中念着裴瑾的名字，眼泪却不自觉的顺着面颊流下。

她还想再见裴瑾一面，若是裴瑾在就好了，可泠月知道裴瑾不会来，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裴瑾会知道她死在这里吗？或许他也不在意她在哪，可她心中居然还期望着裴瑾。

泠月趴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可是却听见马蹄声折返，泠月抬起头双眼模糊之中，有两人骑马奔驰而来，泠月大惊，用力撑着从地上站起来，两个骑兵很快就到她的面前，呼哧一声，大声说：“上马，今日算你走运。”

泠月大喜，向两个骑兵下跪，带着祈求，“军爷我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就在不远处，劳驾军爷一起带上她们。”说完怕两个骑兵不答应，泠月用力磕头，额头都快要破皮。

两个骑兵对视一眼，还是依言将三人一同带上。

两个骑兵快马加鞭，带着泠月三人，不过片刻跟上了先前的部队，直到此刻泠月紧绷的心弦才松下来，至少不用死在这冰天雪地了。

泠月坐在马上，这才有心思考这行人是往汾州而去，心中暗暗猜测这行人此行目的，看他们的样子着急赶路，可十几个骑兵护送一辆马车，那马车中的人必然就是这群人的首领，可泠月发现骑兵都听令于一个浓眉大髯的中年男人，而马车之中行了半途丝毫没有任何声响。

这让泠月心中奇怪不已，直到队伍停下休整之时，泠月见到从马车之中躺着一个男人，隔着远在加上士兵进出之际车帘遮挡，泠月压根没有看清男人的面容。

随后，士兵端着一盆血水下了马车，泠月这才知晓此人深受重伤，他们如此急切的往汾州城赶，是为了给这人治伤。

泠月心中有了些猜测，带着王翊王颖默默的缩在一角，尽量不给这些士兵添乱，停队修正之后，领头的那位浓眉大髯的大人也只是看泠月三人一眼，并未多说什么，看王翊王颖尚且年幼，甚至命兵士给她三人送来干粮。

泠月捧着手中的干粮，舔了干结的嘴唇，用力咬下去，可是她两日未曾进食，干巴巴的饼咬到嘴里，嚼得腮帮子发酸发疼，泠月吃着吃着不由眼眶微热，喉头发塞，嘴里的饼一直咽不下去，呆呆看着眼前的篝火，一行清泪落下。

旁边的王翊王颖看见泠月哭了，有些无措，将手中的干粮递到泠月眼前，小心翼翼的说：“二嫂你吃，我们不饿。”

泠月勉强对着两人笑了笑，解释道：“你们吃吧！我们很快就会到汾州城的，到汾州城就好了。”

王翊王颖点头，各自乖乖的吃着手中的干粮。

泠月想着队伍不会休整太久，只是她们刚吃完干粮，马车那边就出事了。

突然，马车中有一人掀开车帘，是一个清瘦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对着那位将军大喊：“李阳，不能再停留，先生伤情加重了，得在明日之前赶到汾州城，我手中的药不够了。”

李阳心中一沉，大喝一声，“全队听令，整装出发。”

周边在篝火旁吃干粮的士兵，听令之后立马将篝火熄灭，重新休整队伍，泠月三人也赶紧站起来，看士兵们训练有素，不过片刻就将收拾好，纷纷上马待发。

泠月连忙拉着王翊王颖到白日里乘坐的那位骑兵那里，好在这些人不会再丢下泠月她们，李阳见队伍已经休整好，立刻下令出发。

马蹄重重踏在雪地上,像是一阵一阵的闷雷响起。这一次行军速度比白日里还要更快，队伍里有一种无声的焦灼，泠月明显感受到气氛的沉重，显然马车中的那位先生情况并不乐观，得尽快赶往汾州城。

最让人害怕的是半途又下起了雪，可那些骑兵未变神色，继续沉默驰行，寒风中的雪粒子砸在泠月脸上生疼，风雪混着吹得泠月睁不开眼，只觉得浑身冰冷一片，只有心脏还在跳动，可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在意泠月她们，泠月只能默默忍受。

最后队伍冒雪驰行了一夜，泠月冻得快无知觉，心中担心王翊姐弟是否康德住。远处汾州城还需半个时辰就到，队伍不停歇的抵达汾州已是午时，马车最后驶到汾州知府，兵士下马围了整个知府，马车中的男人被用担架抬下，周围围着一群士兵，泠月因隔得远也看不清是何人，方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马车上的人，早已无人在意泠月三人，最后泠月带着王翊王颖往城中走去。

这就是泠月所有关于祁阳原的记忆，可是今日晴翎偶然提起裴瑾曾到过祁阳原，时间与她还十分接近，泠月心中带着猜测，问裴瑾得到确切的答案，心中却还是惊诧，那人就是裴瑾。

转头看着裴瑾一眼，就见他目光灼灼，这才慢慢的说，“你大概不知道战乱蔓延至灵州之后，王家举家迁徙，原是定在汾州，可是途中路过一处山谷，遭遇劫匪，我带着王家的双生子侥幸躲过一劫，原是想找找是否有幸存的王家人，可是战乱爆发，我只能带着她们往汾州去，去汾州途中被人抢了口粮，差点死在路上，后来遇见一对人马，靠着他们才侥幸抵达汾州。”

裴瑾听完早已心惊肉跳，一阵后怕，“我知道你在灵州，战乱爆发，我曾派人去过灵州，原以为你在王家，王家可以护你安然无恙，可是后来我突然知晓你下落不明，一直派人寻找，却是一直没有结果，直到沈知棠去了汾州，你才出现在汾州。”

泠月听完大惊，质问道：“那你为何不来见我？即便在汾州时你不知道，那后来呢？”

裴瑾微叹，“泠月，从前有太多事是我身不由己，我多想去见你可是我不能。”

“为何不能？你总是如此，从前瞒着我，即便是现在也在瞒着我。”说完泠月眼眶又红了。

裴瑾叹气，将泠月拥入怀中，轻轻安抚，“都是我的错，我曾经想一直瞒着你也好，这样你会在汾州一直平安快乐，可再见到你，我才知道从前有多愚蠢，我们已经错过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