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草 第2章 2

下午两点的电影，西林早上九点就起来洗澡了。

他的室友大多都是来雾市打工的，七八点就出门了，这样他可以独自使用浴室。

架子上总共就一瓶洗发水和一瓶沐浴露，四个人合着用。都是劣质的草莓味，西林头一次觉得这种甜腻的感觉令人难受。

和有钱人相处，总是多多少少会自卑的。

但是没关系，在格调的时候就被鄙视惯了。如果今天周言慎能擦亮眼睛觉得他只是空有点小姿色的普通omega，也不会觉得有多大问题。

见色起意是所有alpha的本性，每个人的骨子里都多多少少会有一点拜高踩低。

西林足足洗了有一个小时，关上淋浴头的那一刻，有些担心这个月的水费。

衣服是今年夏天反季购买的，一半的价格拿下旗舰店不错的灰鸭绒，这让他自豪了很久。

等会儿见了周言慎，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那种AO小说里不是常写一些霸道alpha爱上我的戏码，或许在周言慎富贵的人生里就是没见过他那么穷的，才会图一是新鲜。

创作来源于现实，这总不会错。

比预想中的还要早个半小时。

他去机器取了电影票，又在前台买了两杯可乐和一桶爆米花，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刷招聘软件。

他现在大四了，再过半年就要毕业，总该是要找一份正常工作，不能一直在格调当服务员。

但就他二本学历，生化环材天坑专业，没有实习经历也没有熟人介绍，找份五险一金做五休二的工作基本是不太可能的。

上次辅导员问他要不要去街道的OMEGA权益中心工作，虽然月薪不高，但也算得上稳定。如果真的能有这么一份工作，后半辈子就算不能说得上发达，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在看什么？”

西林能感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贴着自己的后背，尽管隔了一段距离，但仍然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从外面带来的冷气。

他连忙合上了手机。

“没什么。”

周言慎笑了笑，西林仰着头去看他，觉得他似乎比上次见又帅了一点。

西林平时很少和正常alpha接触，所以他将见到周言慎时莫名的心跳和喜爱归结为见的世面太少。

“原来在看我呀。”周言慎故意表现得很惊讶。

西林连忙收回视线，耳朵一下子变得很烫很红。他的皮肤白，窘迫的样子让周言慎觉得又好笑又可爱，像一只小兔子，很容易受到惊吓又很容易被满足。

“走啦。”他捧起桌子上的爆米花和可乐，自然而然地拉住西林的手往检票处走去。

就好像已经默认了两人的非正常关系一样。

西林跟在他的身后，周言慎的背影宽阔又高大，他的脸变得越来越红——他在和一个alpha牵手。

是在格调之外见到的alpha。

电影是下午三点场的，几乎没有什么人。西林和周言慎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

西林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他的手还在被周言慎牵着。

刚坐下的时候，他说过一次可以松开了，但似乎是因为他声音太小了，周言慎没有听到，依旧维持者这样的姿势。

周言慎还在追他吗？

如果等一下突然要接吻，应该怎么办？需要怎么拒绝才显得不那么没有礼貌？

在电影开始放映开始，他的精神就没有集中过，胡思乱想。

期间有意无意地瞄了周言慎几眼都立马收回了视线。幸好周言慎没有在意，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屏幕，好像很满意导演的叙事手法一样，全程保持者微笑。

“没想到第一次看电影，居然选了那么……有社会意义的。”周言慎小声感慨道。

西林的思绪才回过来，电影正演到omega的父亲拿着斧头对着□□他儿子的alpha乱砍，鲜红的血液溅得满屏幕都是。他握紧了拳头，下一瞬，他感受到贴着他的那双手一僵。

西林趁此几乎从周言慎的手掌中挣脱开来。

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

“我要喝可乐。”西林说。

周言慎将放在一旁的可乐插上吸管，递给他：“喝吧。”

冰可乐，喝下去的一瞬间，胃里凉得可怕，但味蕾却很舒服，气泡感在口腔和鼻腔中打转。

他好像真的很渴一样，一口下去半杯就空了。

手掌中不再是温柔的感觉，冰块隔着杯子将寒冷传递给他。

西林左右环顾，周言慎将另外一杯可乐放在了他扶手的位置的左边没有人，想把剩下的半杯可乐放在隔壁，却被周言慎接了过来。

他抬头呆呆地望了一眼，只听到对方很严肃地说：“不怕乱占别人的位置。”

“对不起。”西林小声道歉，他没想到周言慎道德感居然这么高。

在屏幕微弱的光中，周言慎的嘴角上升了很小的弧度：“没关系。”

西林很快就被原谅了。

然后他看着周言慎慢慢抬手，嘴唇越来越靠近吸管，直到完全接触。周言慎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西林愣在了原地。

周言慎转过头来：“不喝的话，每块融化味道就不好了。”

……

“油腻。”西林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理智还是占据了上头。

在格调那么久，见过多少alpha，多少手段……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周言慎看着西林的目光一点一点冷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抱歉。”

这句道歉听上去似乎很诚恳。

“我没有杀人！”电影里双方开始争执起来。

西林猛地站起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视线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商场里放着现下最流行的英文歌。

很快，周言慎追了出来。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

“没关系。”西林说，“周先生，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迟早会对我失去兴趣的。”

西林低着头，有些哀伤。周言慎暧昧的举动让他觉得难受，又让他心脏跳得发疯。

“是我表现得太随便了吗？”周言慎的声音听上去又冷又理智，“所以让你觉得我没有对你很认真，是吗？”

西林点了点头，立马又立刻摇头。

“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方式，我可以换一种。”

“您别这样。”西林别过头去，“周先生，我知道您对我的兴趣或许只是因为长相。但是，这个东西不长久，学历、眼界、气质甚至是未来的规划都应该成为选择。我们彼此一点都不了解，您这样做实在是太不谨慎了。”

西林一口气说了很多，他并不是很想成为周言慎无聊生活中爱情游戏的一环。

周言慎的眉头从微蹙到慢慢舒展开，他轻轻地摸了摸西林的头，那种温柔的触感就像父亲那般，让西林没有任何抵触的感觉。

“我先送你回家吧。”周言慎说。

西林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让周言慎看到他住在什么地方，就自然能够知道他们之间的世界跨度有多么大。

周言慎开的是一辆宾利，西林曾经在格调一位客人的车上见过那个像天使翅膀一样的图案。

“给我个地址吧。”

西林报了一个地名。

周言慎输入了好几次导航都没有准确识别出。

原来，就算在雾市，有些地方甚至都不曾出现在地图上过。

“那搜王国富麻辣烫，三老街店。”

这一次一下就找到了。

一路上的气氛都很尴尬，周言慎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一句话也没说，甚至都没有打开车载音乐。

西林每隔十秒打开一次微信，一条消息都没有，每隔一分钟打开一次微博，热搜不是哥哥又帅了就是姐姐造型太美了，西林对娱乐圈不感兴趣，捣鼓了半天手机才发现连过去五分钟都不到。

他准备了半天措辞，才想到一个合适的问题：“周教授这个学期会一直担任药学系的讲师吗？”

周言慎聚精会神地开车，嗯了一声。

“雾市理工大学只不过是个二本，为什么会在这里当讲师？”

话音刚落，周言慎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你觉得我是不愿意去雾市大学当教授吗？”周言慎反问。“西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难道一个懂点生命科学的人都能来给学生上课吗？”

西林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我只有生物学硕士学历，毕业之后就没有再去深造了，现在也没有从事研发工作。理工大学愿意请我，也只是希望我能够多讲讲实践方面的具体应用而已。”周言慎解释。

西林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幸好周言慎没有问他为什么不上雾市大学。他觉得自己又浅薄又无知，自己很菜所有把谁都当作是神。

“对不起。”他真诚地道歉。

周言慎轻笑：“不过在你心里，我原来那么厉害。谢谢。”

西林把头压得更低了。

之后西林再也没有主动提起任何话题，所有一路上都格外地安静。

很快，车子就停在了王国富麻辣烫门口。

“饿吗？”周言慎问。

“啊？”

周言慎指了指麻浪烫。已经是傍晚，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店内陆陆续续有几个人。

“不饿。”西林很快回答。

“好吧。”

“我下车吧，我家就在前面巷子里。”

“我送你过去。”

“不用！”意识到拒绝的语气太过强烈，又解释，“不麻烦了，就在前面。”

周言慎轻轻叹了口气：“好吧。”

“再见。”西林推开了车门。

“再见。”

不知怎么，他有点想哭。如果之前在格调遇到那种来寻开心的alpha，他还能安慰自己说自己思想高洁。但面对周言慎时，他抗拒对方的示爱，绝对对方的暧昧。

他其实并不能明确地区分周言慎的举动是否真的冒犯了自己。

那种不高兴的、抗拒的原因其实并不是来源于周言慎，更多事来源于自己。

“西林！”周言慎在叫他。

转过身时，周言慎已经从车上下来了，他靠在车上，夕阳洒在身上，就像古典时代油画里的贵族，整个人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西林，我没有不了解你。让你产生了不好的体验，我很抱歉，以后不会了。”周言慎向他挥了挥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