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夜没睡,可怜她与陆绎二人围着木屋绕了一圈又一圈,腿都走累了,这食还是没消下去。
后半段陆阎王重新开启嘴毒模式,他们走了多久,千安就被对方数落了多久,到现在还能隐约在耳畔回荡,当真是魔音灌耳。
自己真的太惨了,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就是陆阎王递的,她有口难言啊。
等天差不多快亮了,千安才终于舒服了不少,其他三人陆续醒来,找食物的找食物,观察四处的观察四处。
而他们二人迎着三人奇异的打量,回屋补觉。
感受到周围除了陆某人清浅的呼吸声再无别的杂音,千安幸福地合上了双眼,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千安睁开双眼,虽然只是浅眠,但也恢复了不少体力。
“醒了?”
千安点头,“他们还没回来?”
陆绎嗯了一声,将野果扔了过去,“我刚刚摘的,吃了吧。”
是什么给了你我又要吃东西的错觉?
她才刚刚消食啊!
“……”千安现在看到果子都有点怵了,“这个,甜吗?”死也得死得明白。
“不知道。”陆绎淡定地摇摇头,“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那我还是等会再吃吧。”她现在真不饿。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清晰地马啼声。
这崖顶上怎么会有马?
二人相视一眼,动作利落地拿上佩剑,寻了出去。
木屋桌角上,一颗青不溜秋的果子被余震带着晃了晃。
……
待两人顺着声响找到马匹的时候,才发现这是引蛇出洞,他们中计了。
从四面八方跃出十几名东瀛忍者装束的黑衣人,让千安确定其身份的也是他们出手的暗器,是忍者的撒菱。
雪霁,是时候该你出场了。
千安缓缓将剑身抽离剑鞘,刹那,发出悦耳轻鸣。
雪霁,雪者,造化所生;霁,雨止也。兆之光明如雨止,雨后或雪后转晴,复道行空,不霁何虹,天人合一。
这还是陆绎第一次见女人出剑,一边斩杀敌人,他只能用余光观察。
千安的招式虚虚实实,后着甚多,极是阴狠,只求保命。剑之所向,必要见血。似乎所有的招式,都是为了置对方死地。
持剑的千安与其平素形象相差许远,浑身透露着煞气和狠厉。要让陆绎比较,恐怕自己都需要一番苦战,才能牵强胜之。
这难道就是她始终不愿拔剑的原因?
冷千安,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两人拼杀良久,四周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入黑衣人,陆绎与千安同时想到了撤退,二人快速翻身上马,就要骑乘而去的时候,千安目光一凝,那落在草地见的手环不就是陆绎昨夜才给她看过的琴弦嘛。
手里的刀尖还在往下滴血,千安抬手扯住缰绳,硬生生在敌人的夹击中调过头来。弯腰避过对方一击,顺势捞起地上手环。
“千安——!”
慌乱之下,陆绎自己都没听清他喊的是什么,只知道对方为了自己,甘愿重临危险之境。
千安听见呼唤,又是一个横劈,面前那人的血便随之喷射出来,些许溅到了她的脸上。
刺目的红,又骇人得烫。
她面无表情地猎杀着敌人,神色逐渐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刻……
“千捕快!”
男人难得惊悸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千安咬牙回过神来,同他一起策马冲出了包围。
两人历尽千辛才终于甩开了敌人,千安也徐徐调整好了心态,她下马走到陆绎身前,扯起了嘴角,“不好意思啊,陆大人,它被沾上血了。”
语气听起来十分正常,陆绎却知道她内心的汹涌澎湃。
无言接过手环,淡然出声,“无妨。”
陆绎摩挲着沾满鲜血的琴弦,并没有因此而露出嫌弃地神色。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也不知该如何解开她的心结。
二人沉默着走至一条小溪,将周身血迹洗净,继而骑马回到了木屋。
其余三人已经等候多时,见他们似乎经历过一场恶战,今夏急忙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马又是哪儿来的?”
千安笑着为她解惑,陆绎在一旁冷声道:“赶快收拾,离开这里。”
“你有下山的办法了?”谢霄问道。
“倭寇已经发现我们了,而且他们马上就会找到这来,我们必须赶快离开。”陆绎斜了他一眼,径直走进了屋子。
恰在这时,又是一声竹哨声,不过这次的比上次听过的要短促些。
几人动作一停,霎时想到了昨晚今夏的猜测,心脏不由得紧绷起来。
果不其然,几息过后,周围树丛中陆陆续续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千安拧眉,“进屋。”
话音刚落,除了照顾马匹的蓝青玄,四人都闪进了木屋。
陆绎与谢霄两人拦在门前,从门缝中看去,那蓝青玄竟是自己骑马溜了。
“嘿!这兔崽子跑了。”谢霄愤慨不平。
“这死骗子!”今夏同仇敌忾,转念一想,“今天又是哨声先至,然后狂人就到,这竹哨声肯定和狂人有关系。”只是不知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狂人,要是倭寇所为,那这件事恐怕就难办了。
鼻间悄然飘来几缕花香,千安扫视四下,发现了放在桌上的野花,“这是什么?”
谢霄嘿嘿笑了,“这是我给今夏摘的花。”
废话,千安翻了个白眼,将花递到今夏鼻前,“闻闻这个味道,是不是和狂人身上的很像?”
今夏依言轻嗅,然后重重点头,“对,就是这个味道。”
两人视线相交,手下动作默契,一人拿了两朵,分别走到陆绎和谢霄身旁。
所幸,谢霄这花摘得还挺对数。
“恕卑职失礼了。”千安说着,一边抬手就要将花插到陆阎王头上,却被对方敏捷拦下。
陆绎语气不明,“千捕快这是想做什么?”
嗯,行吧,她从心,垂下手将花别进对方的腰间。
一边塞一边默念,你看看你,再看看对面,连谢霄那个憨憨都分得清轻重缓急,你还是佥事呢,一点深明大义都不懂,哼。
在千安后退之际,陆绎将视线从女人发顶移开,偏头掩起嘴角弧度。
等四人身上都染满了花香,由谢霄打头,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出人意料的,那伙狂人居然真的不再攻击他们,甚至像看不见他们似的到处乱晃。
见此,陆绎缓缓收起利剑,与千安一前一后地跟上今夏两人的脚步。
来到空地,今夏与谢霄最先憋不住笑了起来,两人互相指着对方头上的大红花,笑得直捂肚子。
而陆绎两人俱是统一别在腰间,千安微笑着视线固定,只是因为那人比花娇。
不待他们过多休息,千安隐约听见蓝青玄的声音,好像还带了很多人一起。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今夏上前跨了一大步,“你这个骗子!”
见他们这么快就安然无恙地摆脱狂人,蓝青玄很是疑惑不解,可现下也没有多余时间让他理明情况了。
陆绎示意千安拦住今夏,一边沉声说道:“族长,之前的事情可能有些误会,相信蓝大师应该都已经跟您解释清楚了吧。”
族长点头,“蓝大师都和我们说清楚了,你们不是灾星,之前多有得罪了。”说着,欠身行了一礼,“这外边很危险,有什么话,还是先请几位跟我们回村子再说吧。”
四人跟着族长回到了龙胆村,被以赔礼道歉的借口邀请来喝酒吃饭。
方桌上,每人身前都摆了一坛酒。
千安暗自打量周围,怎么不见蓝青玄?
“之前,对四位多有得罪,我在这里给四位赔个不是,来,干了!”
族长在上座敬酒,他们不得不喝,千安正要端起碗来,却被身侧男人制止。
面对族长深不见底的眼神,陆绎大方一笑,“族长勿怪,内人身体不适,不宜饮酒。她的这份,便由我来代替。”说完,陆绎豪爽地将自己和千安碗里的酒水喝尽。
“你二人是夫妻?”族长定定看向陆绎。
这族长是怎么回事?
他们编造的身份,族长夫人应该是同族长说过了,为何现在要来求证?
除非,他们的真实身份已经败露。
除了沉迷喝酒的谢霄,陆绎三人对视一眼,皆知对方来者不善。
“怎么,我们不像吗?”陆绎镇定回视,伸手将身边人揽进怀里。
千安十分配合,露出了羞涩一笑,上半身顺从地倚了过去。
族长移开视线,转攻谢霄,“可我怎么看这位与你们同行的公子似乎毫不知情呢?”
“那是因为他虽与我等同行,但其实与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今夏反应很快,“像我大哥与我嫂嫂的恩爱之处,这些都是**,怎得能叫外人随意知晓。”说完,暗自瞪了一眼谢霄,让他把罩子放亮点,别出差错。
谢霄看到今夏的眼色,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识相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是啊是啊。”
对方这些话不过都是在为陆绎替自己挡酒而发声,难道是在这酒里加了什么料?
千安知道如果自己执意不喝,对方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夫君,莫要因为奴家扰了大家的兴致。”千安再次找准定位,施施然站起身子,轻咳着为自己倒满一碗酒,“族长,我敬您。”说完,小口小口地将酒水喝完,抬手抚着心口慢慢坐下。
哇塞,千安,演技突飞猛进啊。
今夏双眼发亮地想着。
见她知趣,族长冷笑一声,嘴上客套道:“尊夫人既然身体不好,就不用勉强了。”
这酒果然有问题。
千安如是想的,内力游走周身,却始终没有发现不对之处。
抬眼看向陆绎,对方显然与她一样,没有感觉半点不适。难道对方是想借酒量灌醉他们?这么单纯朴实的吗?
千安一直谨记自己身体抱恙的设定,菜只吃清淡的,而且量少,一边还要装作不胜酒力,吃得她那叫一个闹心。
陆绎深知她食量,感知到她时不时散发出的怨念,勾唇替她夹了一块肉,轻声说道:“夫人,大夫说了,少吃一点肉对身体有好处的。”
心情不错,再加上随后听见一声特别乖巧的“我听夫君的。”
倏地,心尖一痒。
当肉放进嘴里的那一刻,千安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已经快感动哭了,呜呜呜竟然是陆阎王第一个夹肉给她。
袁今夏这个小姑娘果然是白对她那么好了,连块肉都不知道孝敬自己。
之后,如他们所想,除了千安,其他三人一直被劝酒,很快便醉意上头,动作缓慢。不过陆绎与今夏二人是在装醉,而谢霄那个憨憨是真醉。
不知道是不是千安的演技到位,对方相信了他们的说辞,还敢把她和陆绎关在一个屋子。
门一合拢,千安咳嗽一声,陆绎会意睁眼。
“他们将我们关起来有何打算?”也不知今夏和谢襄被关在了哪里。
陆绎微微眯眼,“左右不是好事。”
千安颔首,“我们接下来是静观其变?”
“不。”陆绎沉吟少焉,“我们去找蓝青玄。”
陆绎站起身子,千安紧随其后,两人悄然打晕看门的村民,在龙胆村内探查起来。
不想等他们找到蓝青玄,还是慢了一步。
蓝青玄被麻绳捆住,歪在床上,见是他们,瞬间兴奋起来,“太好了,你们没死啊,那丫头把你们救了?”
陆绎二人顿感不妙,千安拧眉,“什么意思?”
“……”蓝青玄纠结了一会,如实道来,“我刚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祭拜的祠堂,里面有一口古井,他们石族人世代就守护这口古井……”
两千年以前,楚地出现了一条兴风作浪的恶龙,害死了很多人,当时的楚王派了几名巫师来降服恶龙,其中,就有石家先祖。
这石家族人啊,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千多年了,就是为了看守那井里的龙。
每届族长都知道,每隔三年,就要向神龙敬献一个活人。
“反正情况呢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那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啊。”
对于蓝青玄的推辞,千安不由顶腮,“所以你跟今夏说,我们会被沉井?”
“对啊。”
呵,你还敢这么无辜地看着我!?
今夏如果有任何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
千安嗤笑一声,“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了。”才导致你小看了我,干扰了小姑娘的思量。否则以今夏的机敏,她怎么会莽撞行事?
话音落定,银针陡然出现在指间,朝对方的麻穴上狠狠刺去,加深研磨。
蓝青玄睁大双眼,像是第一次认识千安,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痒麻感,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自己的肉。
“放心,一个时辰后,银针会自动从你体内退出。”千安扯起嘴角,森然笑道:“当然,这一切都得鉴于你一动不动的情况下。”
不顾身后的嚎叫,陆绎与千安快速朝祠堂赶去。
希望还来得及。
片刻后,两人踏入祠堂,蓝青玄说的那口古井就在屋子的中央,谨慎走近,千安立即看见了井旁属于今夏的轩辕镜。
她急忙回头去找陆绎,“今夏应该是已经被他们沉了井,谢霄可能也在底下。”
陆绎收回打量周围的视线,“我们下去看看。”
千安颔首,两人一齐跃入井中,借着锁链滑到了底部。
待他们站定,四面高耸的壁画骤然映入眼帘,千安低头,发现两人正站在阴阳八卦上。低处有水,空间很大,能听见回音。风声似有若无,使得环境阴冷刺骨。
“看那里。”
千安依言顺着陆绎指的方向看过去,两块巨大的石碑中藏着一条可供人通过的小径。
“没有打斗痕迹,就代表是袁捕快自己下来的。”陆绎清冷的声线却在此时做到了安抚人心的作用,“这条通道也很有可能是她打开的,沿这个方向走,或许就能找到袁捕快了。”
【这章对小蓝是狠了点,但今夏对千安来说值得这样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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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朵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