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鸿跟刘折去了府门口查看情况,守门的锦衣卫看见龚鸿出来,纷纷恭敬的称呼道:“小公子。”
龚鸿嗯了一声,之后便开始询问事情的经过,这副姿态简直和锦衣卫眼中的指挥使大人一模一样,不禁让众锦衣卫感叹,果然子肖父,根本不用怀疑小公子和指挥使的关系。不过这指挥使藏得着实太深了,有这般大的儿子,也不曾透露过一丝消息。
一锦衣卫立即站出来回答龚鸿:“回小公子,有一孩童偷偷将一只被打死的狗抱到了府门前,藏于石狮子旁,有人归府时才察觉到,属下已经派人去调查孩童的身份了。”
这名锦衣卫的不远处还站着一名锦衣卫,他手里抱着那条已经被打死的狗,看样子正打算去埋掉。
这种事情发生在北镇抚司门前算得上有些晦气,若对方不是孩童,恐怕就会被认为是对整个锦衣卫的挑衅。
龚鸿皱眉沉思半响,对那抱着狗的锦衣卫道:“把狗抱过来让我看看。”
那锦衣卫犹豫道:“小公子,这狗的死相有些难看,还是别吓到小公子了。”
龚鸿依旧坚持,锦衣卫们也不敢多说,生怕他闹起来,到时候引来指挥使,免得被以为故意欺负指挥使的宝贝儿子,到时候白白引来一顿责罚。
龚鸿才不会无理取闹,他隐隐在这件事中嗅出了什么,所以想要弄清楚而已,虽然外表是孩童,但是里面却还是一个成人的灵魂,龚鸿黑漆漆的眸子里装着并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
抱着狗的锦衣卫见到他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抱着狗上前。
因为龚鸿并不高,锦衣卫只得弯下腰,才能让龚鸿看得清楚。
龚鸿微微踮起脚尖,看着这条大黄狗,它的毛色十分灰暗,但是身上却很干净,嘴边还有擦了一半的血迹,身上有着好几处致命的伤口,稍微靠近便能闻到狗身上的味道,看样子应该是死了有好几日了。
据刘折所说,那孩子跟他差不多大,没有足够的力气,应当是不能把这么大一条狗打死的,所以这条狗应该是一个成年人手持棍棒之类的东西敲击好几下活生生打死的。
龚鸿看过后便吩咐人将这条狗放进冰室,这是锦衣卫为防止案件未破,尸体**而专门研制出来的,里面常年保持着冰冻的状态,可让尸体不腐。
抱着狗的锦衣卫有些惊讶,他实在是看不出一条狗有什么特别的,等查到那个孩子的身份一切就都知道了,何必大费周章保持一具狗的尸体不腐。
但是小公子说得话得照做。
“编号二七,大约这月会重新提出来,所以可以放到浅层处,也方便移动出来。”龚鸿又补充了一句。
那抱着狗的锦衣卫点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接着朝冰室走去,但是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小公子居然知道冰室的操作,没想到指挥使连如此隐秘的事情都告诉了他,看来还真的是十分宠爱小公子这个儿子啊。
后生可畏到让人不得不惊叹。
刘折也看了一眼大黄狗的尸体,他有些害怕的对龚鸿说:“这条狗是被人打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下这样的狠手,真的好可怜啊。”
大黄狗像是乡下田间的那种土狗,跟庆城中一些达官贵人爱养的漂亮可爱的小型犬并不一样,土狗最为出色的便是它们强健的四肢和忠诚,乡下田间最喜欢养一些土狗看家护院,但是庆城中却几乎没有人家愿意养一只土狗。
土狗最是好养活,粗茶淡饭,哪怕是吃野草也能活,生命力很顽强,但是一些人却将它们视为一种低贱的存在,肆意驱赶甚至打杀。
龚鸿大概猜出了是怎样一回事,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人并不如狗,说来人心真的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东西。”
龚鸿稚嫩的眉眼里浮现出忧愁。
刘折被他的话叹服住,忍不住夸赞道:“小公子,你说的话好有哲理,我虽然不太懂,但是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动物要比人更通人性一些,这些都是指挥使教你的吗?”
龚鸿看得出来刘折眼中的崇拜大半都是对他口中的指挥使,他肯定想不到自己崇拜的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没错,都是我爹教我的,他还教我小孩子要早点睡觉。”
龚鸿自暴自弃的说,反正我就是我爹,谁也占不了他的便宜。
他深深的打了个哈欠,看了府门前的石狮子一眼,然后又进了北镇抚司的大门。
刘折也赶紧追了上去。
龚鸿给了刘折一个任务,那便是让他尽力描绘出那个孩子的模样,虽然刘折只看了几眼,但是小孩子的记忆力除了奇差,那便是出奇的好,刘折刚好属于后者,龚鸿也给他准备好了材料,刘折看着色彩齐全的颜料,还有白腾腾的宣纸,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用了。
龚鸿只是为了给他一个小测试,并不强求,反正那孩子的身份最迟再过一个时辰便能知道,他想看看刘折的画技到了何种地步,以及他适合不适合这行。
刘折靠着自己的记忆,终于不负所望的画出一个孩童的长相,龚鸿看到之后,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刘折连这孩子穿的什么衣服都画得一清二楚,这是龚鸿没有想到的,但是更为重要的,便是锦衣卫之后送来的关于这个孩子的消息。
荣国公府内。
一个带着抹额的老妇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房门,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的天,她眯起苍老的眼睛,问了一句。
“城哥儿呢?”
“回老夫人,城少爷还在房间里睡觉呢。”一旁伺候的丫鬟恭敬的回答道。
老夫人是荣国公夫人,老荣国公已经过失多年,只留下孤儿寡母,是老夫人一个人撑起了荣国公府的一片天,这才有今日荣国公府的一片欣欣向荣,子孙繁茂。
老夫人生有两子,老大承袭了爵位,而老二多年前战死在边关,只留下了一个嫡子,老二发妻一时想不开也跟着去了,嫡子成了孤儿,老夫人可怜这个孙儿,便亲自把他带在身边教养。
老夫人年轻时雷厉风行,可是年纪大了难免老糊涂,城哥儿在她身边生活着,总归有些地方照顾不周到,所以老夫人就将这个孙儿放到了大儿媳身边,由她这个婶婶来照顾。
原本城哥儿是很听话的孩子,但是到了大儿媳身边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光不敬长辈,而且还总是睡到日上三竿,醒来还随意打骂下人,甚至还不愿意见老夫人这个奶奶,这让白了头的老夫人忍不住伤心,却也无可奈何。
听到丫鬟这样说,老夫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心想也等不到城哥儿来请安了,便由着丫鬟搀扶着回去了。
现任荣国公夫人蒋氏也是出身有头有脸的世家,出嫁前的名声极好,所以外头也不会猜到她会苛刻已经去世的小叔的孩子,是以孩子调皮,性情大变,这错处都归到了孩子的身上,小孩子顽皮拙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娘,那小蛮子胆子变大了,居然敢偷偷溜出去,幸好被家丁看到抓回来了,如今被关在柴房里大哭大闹呢,听说祖母今早还过问了他,您说她要是突然想见这小蛮子怎么办?”荣国公夫人的独子陈洛,午时在荣国公夫人处用早饭,顺嘴问道。
他今年才十岁,却一口一个小蛮子的叫自己的弟弟,这副尖酸刻薄的嘴脸显然是跟人耳濡目染学来的。
蒋氏放下碗筷,对着陈洛温柔的笑笑:“你理他作甚,为了一条狗便发疯不认亲人的人,也不配做荣国公府的人,若是你祖母问起来,还是像往常一样说他不愿意见便是,反正他在府里也是可有可无的人。”
蒋氏极其善伪装,若不然也不能因为好名声得以嫁进荣国公府,她入公府便是为了往后自己的儿子能承袭爵位,也能帮衬下自己的娘家,没想到老夫人居然如此偏心,想着把爵位给洛儿,而府中的产业全部留给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这没了那些赚钱产业的荣国公府,光有爵位过得也光鲜不起来,所以蒋氏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想要拿捏一个孤儿还不简单,她简简单单的就让老夫人和陈城离了心,等到老夫人彻底对这个孙子失望,到时候家业和爵位都是她儿子的。
在她看来,整个荣国公府都将会是她儿子的,其他的人都是外人。
蒋氏摸着陈洛的头,叮嘱道:“洛儿,你要记住,虽然你们都姓陈,但是这荣国公府日后都是你的,容不得其他人觊觎,这个小蛮子也不配做你的兄弟,你的亲人自始至终都只有娘一个人,知道吗?”
陈洛一边吃饭,一边点了点头。
荣国公事务繁忙,平日里都是蒋氏在教导孩子,是以这些话她每隔几日便要说上一次,陈洛早已经记在心中了。
蒋氏口中的小蛮子,他的父亲曾经也是镇守边疆的守野将军,母亲更是郡主之身,本该是天之骄子,却被欺辱成这般。
蒋氏觉得自己是为了给儿子扫清道路,她最是看不惯那小蛮子总是愿意跟狗待在一起,也不愿意到她面前伏地做小的讨好,既然这般倒不如让他没了那条狗,最好激得他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来。
蒋氏计算好时候,进了关押陈城的柴房,出来时手臂上被咬了好大一个口子,她哭得很大声,说自己的一片真心被糟践了,尽心尽力养大的孩子居然成了个白眼狼。
几乎整个荣国公府都知道了这件事。
荣国公府的小少爷公然说自己的婶婶不如一条狗,蔑视长辈,嚣张至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