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帝原本以为会有很多人参淑妃在庆城纵火火烧林家一事,可是次日早朝他却发现站在金銮殿的那些大臣对这件事都闭口不谈,也没有人请求责罚淑妃。
大庆城立朝多年来,蓝若关一直都是对外的重要关口,苏家人历代都镇守蓝若关,到了如今的苏庞将军,更是为了打消康乐帝的疑心而将唯一的嫡女送进后宫,以稳朝臣们的心,也代表苏家永无反叛之心,世代都将忠心于大庆皇室。
若是苏家一但出了什么事情,万一倒戈向他国,蓝若关若是失守,离庆城不保也只是时日的问题。
文武百官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哪怕真的淑妃烧了御书房,这件事也只能是雷声大雨滴小,为的就是保苏家的忠心,更别说龚家还是苏家的姻亲,龚鸿又是锦衣卫总指挥使,淑妃背靠两座大山,若非真的胆敢弑君,其余的都会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
再说淑妃烧的是自己女婿的家,而且并未波及到任何的无辜百姓,所以这件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一时间宫里为这件事而上蹿下跳的也只有康乐帝和司徒雪了。
司徒雪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淑妃居然变得如此硬气起来,以前倒是她小瞧了她。
若是司徒洪还在,她怕是也不至于如此忍气吞声,毕竟司徒家因为上次的事情元气大伤,而她虽没有失去圣心,但是在前朝的名声却越来越差。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司徒雪还做着有朝一日能被封后的梦呢。
等她儿坐上太子之位,哪怕康乐帝心中有诸多顾及,但是太子的母亲就合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淑妃并没有因为一时间盖过司徒雪的气焰而洋洋得意,她深知司徒雪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当初陛下为公主们挑选夫婿,司徒雪趁此使了计谋,将她口中年近三十,成熟稳重的状元林风配给了满月。
如果林风真那么好,司徒雪会放过这样一段好姻缘,反而成全她的女儿吗?
淑妃只怨她当初太傻,她不应该相信康乐帝,也不应该相信林风那一家子人,若非康乐帝说公主下嫁更应该学着做好人家的儿媳,而不是总日寻娘家撑腰,以权压驸马,这样满月嫁过去之后也不会招婆家人待见,她也许就不会避嫌。
她作为母亲为什么要忍住不见女儿?她幡然醒悟后才发现康乐帝说的那些都只是为了将满月丢得远远的,或许在他心中,只有司徒雪的孩子才算是他的子女吧。
不过淑妃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她不光要火烧林家,她还要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将林家欠满月的一切都还回来。
“来人,本宫要出宫。”淑妃微微眯起一双凤眸,对着身旁的姑姑吩咐道。
嫔妃出宫得经过帝王的允许,但是淑妃这时候也不会讨嫌再去寻康乐帝,她身上有先帝曾御赐给苏家的令牌,父亲将此作为自保之物交给了她,有这个令牌,她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哪怕是康乐帝也不能拦着她,她要去见自己的女儿。
林家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这栋宅子还是林风娶了公主之后挪用了一部分满月的嫁妆才买下的,要不然他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状元哪里能在庆城这样寸金寸土的地方安置下来。
不光如此,满月为了和他婚后划清界限,将一大半的嫁妆都交了出去,可是还是填不满林风的胃口,他不光用满月的钱养妾室,外面还有几个老相好,而且还纵容秦氏挤兑新婚的妻子,丝毫不将皇家公主放在眼里。
龚鸿看到这些后气得想要立马砍死林风这个混蛋。
沈海棠在旁边眯着眼,温温和和的道:“林风被捅了一刀,醒来后还被大夫诊断先天性不阳,原是少了一颗肾,听闻此刻已经是半疯了,指挥使还是不要好心去做好事。”
与其痛快的死去,倒不如看着自己的缺陷满心绝望的痛苦死去,这岂不是更有趣。
沈海棠依旧保持着笑容,他弯下腰看着小小的龚鸿,贴心的问道:“指挥使忙了一整晚,需不需要用一些饭呢?芝麻汤圆如何,就当是一份饭前甜点。”
龚鸿无心其他,兴致不高的点了点头。
他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他原先以为一到晚上接触月光便能变回去,没想到这个猜测有误,还得需要一些其他的辅助...
但是好歹影响不大,只是他这具小身子能做的事情并不多,也只能指挥别人忙活,而且还很容易饿,很容易困。
满月睡了一整夜,龚鸿将奶娘也一同带回了北镇抚司,负责照顾她换洗了新的衣裙。
满月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梳起了妇人的发髻,龚鸿问了奶娘,说是秦氏粗言秽语说她还想装作未出阁的女子去勾搭野汉子,满月面皮薄实在受不住,这才梳起了妇人头。
她的面容还很年轻稚嫩,本该是承欢父母膝下,无忧无虑的年纪,却不得不遭这一份罪。
罪魁祸首是谁呢。
龚鸿想起之前闯进北镇抚司的那个媒婆,他原本没当是一回事,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这哪里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分明是蓄意到他面前挑衅。
先是败坏满月的名声,而后让她不得不为了保全母家的颜面嫁给门不当户不对的林风。
事后派媒婆光明正大的来向他这个做舅舅的面前挑衅,如此嚣张至极,除了宫里那位,还会有谁?
满月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面她还留在母妃的身边,并没有嫁入林家,也没有被林风和秦氏侮辱,她好似还是那个活泼快乐,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旁人都说她美,舅舅也说她骑马射箭时颇有苏家的那位祖母风范,她精通琴棋书画,也随舅舅学习了一些防身的武艺,但是这些在林家对她的伤害面前都用不上。
人人都称她为公主,却告诉她应该跪下侍奉婆母,人人都说她生得美,但是却想方设法将她关在屋子里头,她拿起弓箭时需要忍受无数人的指指点点,这样的生活太过可怕,也太过恶心。
公主既是尊荣,也是枷锁,她曾经也想过一把火烧了林家,可是她却害怕连累母妃,害怕连累苏家,连累那些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
但是忍耐真的很痛苦,她的身体上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她喘不过气,她想逃,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她终于忍不了,捅了林风一刀,所幸舅舅来了。
她没有成为一个背负人命的公主,也不用被那些人指着骂不守妇道。
天光大亮,她的梦也跟着醒了。
满月一睁开眼便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朝思暮想的母妃,她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她笑起来,很甜很甜,对着眼前的人呢喃道。
“母妃...”
“我的女儿,母妃来看你了,母妃来接你了。”淑妃抱着满月,痛哭出声。
她忍气吞声了一辈子,到头来才发现这样并不能保护至亲的骨肉,既然如此,那她便硬气一回又何妨。
为母则刚,天下任何一个母亲看见女儿这样的模样都难免心痛。
淑妃哭了好久,眼睛都哭肿了,满月也发现眼前的母妃并不是梦里的人,她也跟着边笑边哭。
龚鸿就在窗外扒拉一个小缝隙看,幸亏他长得有些矮,要不然肯定会被发现,他只是想看看满月有没有醒,怕她醒了看见自己这副陌生的样子会害怕,没曾想就看见淑妃进了房间。
能够从皇宫出来,想必他这位堂姐也真的是发了狠了,不过苏家的女儿不是在沙场上为国杀敌,就是在官场上运筹帷幄,哪怕是在后宫也不曾折损半分骨子里的傲气。
哪怕是与司徒雪争上一争,也是丝毫不惧。
龚鸿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也流了泪,他刚转过身便看见血刀客抱着刀靠在树下,姿态倒是很酷。
“淑妃怕是也猜到背后之人是谁了。”血刀客见怪不怪道,以淑妃的才智,加上她刚刚一进北镇抚司便询问的那几个一阵见血的问题,足以猜得出满月这件事是司徒雪在背后所为。
“本座也知道啊,只不过若是想扳倒司徒雪,势必要踏足夺嫡之争了。”
龚鸿将手枕在脑后,望天感慨道。
“大皇子姬桓,贵人之子,早早被封王发往封地,二皇子姬生,贱妾所生,不受陛下喜爱,三皇子姬聪,司徒雪所生之子,虽仁但像极了陛下。”龚鸿叹着气摇摇头,而后眼睛亮亮的,对着血刀客又说出一个人。
“皇后之子,邕。”
这位可是正宫所生的嫡子,可是却因为先皇后被打入了冷宫,之后在宫中备受冷落,哪怕是连贱妾所生的姬生都不如,后来便也随先皇后一同去了冷宫居住,一直到如今,不为外人所见,也不知资质如何。
“乾坤未定,一切尚未知晓,事到如今,却是不得不争了。”
龚鸿颇有些感慨道。
淑妃在宫中挑衅陛下,碍于苏家的颜面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他忠君多年,也知道康乐帝是什么样子的性子,有着帝王的仁和,也有着疑心的一面。
若是淑妃日后恢复到以前不争不抢的样子,司徒雪势必不肯罢休,甚至还会将苏家赶尽杀绝,乃至于龚家也不会放过。
也不知道长公主对康乐帝送的那几位男妾感受如何呢,想必司徒雪知道后定然会气急吧,这可是明摆着让姬和快些记起她这个仇人,康乐帝也算是好心办了好事。
想要司徒雪命的,可不只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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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