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不煞 第76章 第 76 章

一时情切，长孙星宁揽过宝如：“这几年你受苦了。”自古以来，和亲的公主有几个得善了了。

一句话教宝如泪如雨下，像个孩子一样偎在长孙星宁怀里痛哭：“即使表哥不帮我，我也会求父皇宽待表哥的。我只是想让表嫂着急，让你劝表哥站在我这边。”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兄妹自来关系亲厚。”长孙星宁给宝如擦泪：“还怀着孩子呢，快别哭了。”

“对不起，表嫂，我不该让你着急上火。”

“没关系，”抚着宝如的背，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却极具力量，“其实，若只为保护这个孩子，没必要走这条荆棘路。所以，哈达和这个孩子，你会选谁。”

“孩子。”宝如没有丝毫犹豫。

“好，”她又问到：“你对桂花过敏吗？”

宝如迅速从长孙星宁怀里坐起，眼神凌冽：“你从哪里听到了什么？”

看来是对桂花有反应，或是皇后对桂花有反应。“没什么。”确认一件事情而已。

母后对桂花过敏，这事没几人知晓，表嫂是何意？

“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和皇后做什么，更不会对外透露。”长孙星宁安慰道：“安心养胎，我这就走了。”

下了宝如的马车，去到自家的马车：“走，去水月庵。”她终于知道苏嬷嬷一直不敢说出的真相是什么了，偷龙转凤，这塌天的大事没有证据谁人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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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崇宁郡王妃怎么来了？静崖师太从佛像前起身，“先好生招待。”自上次遇袭，郡王妃再没来过，便是以前，也是隅中来，从未有日跌时分来的。

“怎么还是找不到？那封信到底在哪儿？”

静崖师太到的时候，长孙星宁已将仁庄太后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郡王妃，您这是在做什么？”

没有长公主的亲笔信，“信呢？”没有证据，冒认皇嗣，圣上一怒之下，整个长孙府都会付之一炬。不到万不得已……不，她绝不能连累父母亲人，一定要找到那封信。

“信？什么信？”静崖师太不解，看着陷入魔怔的长孙星宁不禁心生怜惜，这孩子是个好的，这两年月月来庵里给师姐上香，只怪……圣意难测，“郡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这天家的事情，她这个身在红尘之外的人无力相助，只好温言安慰：“到底是骨肉亲人，圣上总会从宽处理的。”

言语在这个时候总是无力的。

诸如圣上会念及旧情从宽处理的话，她不知听了多少遍，可见不到丈夫毫发无伤地出地牢，说再多的话也是无用的。

“师太，长公主生前有没有给过您一封信？”一把抓住静崖师太宽厚的手掌，长孙星宁满眼希冀地望向她，“信，一封信，一封陈情信……”她用另一只手比划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身穿尼姑道袍的静崖，仿若身遇劫难的苦人哀求着神佛。

道袍宽阔，风吹鼓起风停瘪下，像长孙星宁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在现实里破灭，“贫尼从未收过南康长公主的陈情信。”

“怎么可能，我明明翻遍了，为什么还是找不到？”长孙星宁瘫倒在地，苏嬷嬷明明说过就在水月庵……

“郡王妃累了，还是先出去歇息下吧，”说完，静崖师太叹了一口气，“私闯仁庄太后故居一事，贫尼会替郡王妃瞒下。”她大抵也明白了为何长孙星宁这两年来会殷勤拜访水月庵了。

院外霞光满天，不见人间疾苦。

流光溢彩扶起软塌塌的主子，向静崖师太告辞，“郡王爷身处囹圄，郡王妃一时悲恸，这才……还望师太莫怪。”

“无碍。”静崖师太摆摆手，走进师姐的故居。里头有个椅子倒地了，她轻轻扶起，抬眼看这凌乱的屋子，心里又是一顿可惜，不知是可惜这屋子，还是这屋子的主人，又或是这屋子主人的后代。

被搀扶走在羊肠小道上，长孙星宁双目无神：“怎么会没有？怎么会一点痕迹也没有……”

看主子这样，流光溢彩心中难受：“郡王妃——”

话还没说完，就被长孙星宁打断，“你们闻见了什么没有？”

“什么？”

“桂花的味道！”她推来流光溢彩，拉住在前方带路的小尼姑，“桂花，庵里有种桂花吗？”

小尼姑见过这位年轻貌美身份尊贵的崇宁郡王妃很多次，每次她都笑语盈盈，跟天上的神仙妃子一样，哪像今日……完全是个疯婆子了，听说是因为她男人被关起来了。

还是师太说得对，男人不能碰，碰了人就遭殃了。小尼姑悻悻，“有的，就在前方，不过只有一棵。”

长孙星宁顺着小尼姑手指的方向奔去，流光溢彩不明就里立马跟上，“桂花树，真的是桂花树，我真笨，我可真笨，到现在才想起来这茬。”当初她问苏嬷嬷长公主是否对桂花过敏时，苏嬷嬷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苏嬷嬷晓得皇后对桂花过敏，长公主必然也知情……

这个掩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会不会就在埋在这棵桂花树下？心脏怦怦跳，跟鼓擂一般，她压制住激动的心情，对着流光溢彩道：“挖！”

说完不等反应，拔掉簪子就朝地上戳。

“郡王妃——”小尼姑这下可以确定这位神仙妃子是得了失心疯了，“这不能挖。”流光溢彩听从主子指示，拔簪就挖。

小尼姑急得跺脚，这桂花树怎么惹这主仆三人了，“你们快别挖了……”

这边主仆三人不应，使劲儿地挖；那边庵门外罗氏两兄弟疾跑报信，小尼姑们哪见过这么多男人，吓得四下叫嚷。

“郡王妃，不好了，”罗丰兆连口气也不敢换，“宫里传来消息，圣上明日要在大早朝上廷杖主子——”

重罚还是来了，圣上根本无意轻放丈夫。当初二皇子在太庙行荒唐之事，也只是禁闭两载，轮到丈夫，竟要廷杖，丈夫那般好脸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棍子打下去，打得何止是皮肉呀。

“让他们都来挖！”圣上厚此薄彼，不过是因为二皇子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若是找到证据，证明丈夫也是他的儿子，不管什么大罪也可免了，“愣住干什么，快挖！”

昨日下过雨，泥土湿泞，风吹过，一簇一簇的桂花落下，香气浓郁得让人直捂住鼻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郡王妃还有闲情逸致挖土葬花，罗生兆不满，上前补过弟弟未说完的话：“还要将主子贬为庶人。”所以，身为他的妻子，此时当去宫里求情，等主子无罪释放了，她这个贵妇人何日不能葬花。

“挖！”她怒吼，“等挖出了昔日长公主埋在此处的亲笔信，你的主子便会安然无事。”

比起罗生兆，罗丰兆常年跟在长孙星宁身边，较为了解这位郡王妃的脾性，知晓她是个有成算的，“大哥，先挖。”他劝住兄长。

听到长公主的名讳，罗生兆不免也抱了几分希望，“都来挖。”他大手一挥，手下锦衣卫全聚过来。

人多力量大，没出两刻钟，罗生兆便挖出了个金丝楠木制成的盒子。长孙星宁眼睛一亮，冲过去打开盒子，见到了苦寻已旧的陈情书。

“皇兄亲启，妹敬上……”颤抖着手，一目十行看尽，她早已泪流满面，“快，快护我进宫。”有救了，丈夫有救了，她猜对了。

一行人连夜入城，扣响宫门。

“若无要紧事，夜扣宫门是大罪，”皇后轻揉额角，眉宇间有被人吵醒的倦怠。这孩子向来懂事，不会无的放矢，怕是为了祈安的事情，“你今夜若不说出个一二来，本宫也不好轻拿轻放。”

见底下的年轻人眼底红通通的一片，皇后心中也不忍：“祈安滥用私权、欺君瞒上，按律该当诛的。圣上对他失望至极，贬为庶人已是本宫能争取的最轻的处罚了——”

“娘娘，大皇子他，他还活着。”

皇后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你说什么？”那个孩子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跟个小猫一样，连哭也不会，她亲眼见他噎气的。

“娘娘，您看看，”见皇后有反应，长孙星宁一路跪行至台阶前，嗫嚅着唇，呈上陈情书：“这是长公主生前的亲笔书。”

皇后拿起陈情书，先是一目十行，再是一字一句，所有的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织成了一段令人难以预料的往事。

“这封信从何而来，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本宫……”皇后闭上眼，泪如决堤般落下。

“因为苏嬷嬷……”长孙星宁道出了所有，“这封信被埋在地下二十余年，今日傍晚方被挖出。”

“娘娘，祈安他，他桂花过敏，灵均也是。”她仰头望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丈夫的亲生母亲，她的婆婆：“娘娘，求您救救祈安。”话方尽，两行泪从眼角滑落。

“好孩子，你先起来，先起来……”皇后抹掉残泪，颤抖着手扶起儿媳，“你放心，娘会为你们做主，娘一定为你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