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去逛园子,”见妻子在旁边傻笑,姜祈安嘴角也勾起弧度,“我抱着儿子陪你赏花。”这几个月她真的很辛苦了,小灵均人小鬼大,爱哭粘人,性子又急,只要父亲母亲,不好带的。
这感情好呀!他力气大,抱着儿子逛一个下午也没问题。她伸手挽住他没抱儿子的另一只手臂,“好哦,我们一家三口逛园子去。”
一边走一边伸出手指戳戳儿子的小肚子,一个月比一个月瘦,肚子上小肉肉都没了,戳着戳着眼睛跟着酸了起来,“他这样不行的,总是不肯吃别人的奶水,见天的瘦,小肚子都没肉了。”她心疼啊。
“嗯,我知。”其实姜祈安早有了安排,见她眼底青青的一片,显然这阵子没睡好,抬手摸摸她的头,“前些日子让人寻了一批奶娘,大约明日能进府,劳你到时再辛苦些,挑些合适的留下来。”儿子总是夜里闹着要吃奶,她这身体怎么吃得消。
长孙星宁不说话,抬眼望他。
“你那是什么个眼神?”姜祈安挑了挑眉。
她松开挽着他的手,背在身后,走在他们父子前面。
风一吹,她的衣带飘飘,似神仙妃子般轻盈,姜祈安怔愣在原地,竟生出了她要飞走了的错觉,心脏顿时难以言喻的酸涩。
蓦地,她展颜回首,“以前瞧你呀,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腰上整日里别把绣春刀,今日抄东西,明日抄西家,身后跟着一群飞鱼服,到处吓唬人,实没什么可取之处。现在呀……”
“现在如何?”他故作镇定,言语淡淡,却不知急切的眼神早已出卖了他。
假淡定!还挺能装,哼,长孙星宁突然间挺想捉弄他,于是皱了皱鼻子,看上去一脸的嫌弃。
姜祈安:“……”你还是别说了,闭嘴吧!抱着儿子快步走上前,越过她,也不等她。
小灵均见老父亲走得飞快,以为又要和他玩飞呀飞,期待地咧开了嘴。
这人……真是一点耐心也没有!还不如儿子经逗呢,起先听他说那一段体贴人的话,以为这人做了父亲以后转性儿了,脾气温和,人也有礼多了,她还准备夸他几句呢。
嘿,真是白浪费她感情了。
眼见娘亲离得越来越远,爹爹还没举起他玩飞呀飞,小灵均不干了,咧开的嘴转圆,一看就要嗷嗷哭了,长孙星宁立马双手捂脸,跟他玩捉迷藏,“嘛……找不着。”
小灵均见娘亲在和他玩,趴在爹爹的肩膀上蹭呀蹭的,咯咯直笑,口水一滴一滴落在姜祈安的衣服上,简直没脸看。
这要不是她生的,她一准嫌弃。
掏出帕子给儿子擦口水,看儿子脸上干净了,小脸蛋又白又嫩,眼睛大睫毛长,就觉得儿子真俊俏,真不愧是我生的,一脸与有荣焉,做老母亲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来得特别轻易。
见娘亲笑,小灵均以为这又是个什么游戏,一把夺过帕子,往爹爹脸上盖,边盖边笑呵呵,丝毫看不见爹爹黑了的脸色。
长孙星宁忍着笑,将帕子从姜祈安脸上取下,果然见他绷着脸。脸颊边还有湿湿的痕迹,这帕子方才擦过儿子的口水。
“瞧你这脸色,不就沾了几滴口水,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可嫌弃的。”他平日里在外当值,家里就是她和儿子,自然将她和儿子放在一个阵营,帮着儿子倒打一把。
姜祈安还在为她方才嫌弃的表情不爽快,现在见她一心向着儿子,更是不舒坦。明明是儿子不对,他又没说什么,连个脸色都不能摆了,这个家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嘛……
“既然是自己的儿子不嫌弃,要不你也放在脸上擦擦,反正是你儿子的口水。”其实他也没想怎么样,儿子这么小,打是不能打的,说他也听不懂呀,他只是习惯性脸色难看罢了。
长孙星宁装作听不见,在他身后握着儿子的小手摇呀摇。说实话,她挺嫌弃,她的脸日护夜养,那么美,那么精致,可不能沾儿子的口水。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张脸确实很美。姜祈安哼了声,不跟她计较,大步超前走,和她拉开距离,举起儿子转圈圈,儿子笑个不停,飞一圈走几步,再飞一圈再走几步,一直玩到园子里,小灵均乐疯了。
长孙星宁看得手痒也想抱呀。
她现在觉得自己挺有力气了,可以抱儿子玩一小会儿,“来,娘亲抱抱。”
小灵均这下不乐意了,扭头抱着老父亲的脖子不撒手,喜欢有力气的老父亲呀,可以陪他玩,怎么玩也不会累。
长孙星宁放下手,有些情绪了,方才不知道是谁抱着我不撒手,果然见异思迁,真是个小坏蛋!
姜祈安折一朵蝴蝶兰别在她的发髻上,“他还小,不好和他计较的。”这下子,他和儿子一个阵营了。
长孙星宁点点儿子的小脸蛋,“哼,你不要我抱,我还不想抱呢,小坏蛋。”抬手又摸了摸头上的蝴蝶兰,觉得心情又美了,“这花都开了呀,我半个月前来还没动静呢,以为它今年不会开了。”
这几株蝴蝶兰是闽地的官员送过来的,产自台湾,性喜高温、多湿和半阴的环境,她一度以为在气候干燥的京城活不了了呢。
人心向生,花亦是。
一阵清风吹来,桂花的幽香弥漫,“今年的桂花开得早,香更幽,怪合心意的。”想起去年也是在这棵桂花树下,她怀着小灵均,午后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摇椅依旧在,想来是下人们提前安排的。
她坐下,朝儿子招手,这个时候就很感慨,肚子里的小生命已经这么大了,不久后会爬会走,会喊爹娘,完全想不起儿子方才拒绝了她,也不生气了。小灵均见摇椅晃呀晃,很是新奇,放开老父亲的脖子,转投老母亲的怀抱。
长孙星宁躺下,小灵均坐在她的肚子上,摇椅一晃一晃,乐得他手指来指去,咿咿呀呀不知又在说些什么。
风吹桂花落,落在长孙星宁的脸上。她眯着眼,伸出舌头,含了满腔的幽香。
“还没洗过就吞嘴里了,你是想生病吗?”姜祈安抚开她脸上的落花,防她不听劝再吃,“若是好这一口,让下人洗干净了再入口,调花羹也好,制糕点也罢,只不可像方才那样了。”
不听不听,长孙星宁偏头看树干,“这样吃,才原汁原味呢。天生地长,无任何调适。”
“你……”姜祈安开口要训她,不想打了个喷嚏,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她听了好笑,谁让你啰里啰嗦,“别不是吹了风受凉了吧?”嘴上关心道。
“收了你脸上的笑,再问这话才比较诚心。”姜祈安捂着口鼻,躲瘟疫一般躲得远远的,离他们母子越来越远。
一时忘怀忘了他闻不得桂花味。方才说话时,一小朵桂花飘到他鼻子上了,这才打了个喷嚏。
见老父亲退避三舍,小灵均手指着,不解地呀呀,好似在说:“你怎么跑了?快来玩呀!”
姜祈安敬谢不敏,“你们娘俩玩,我去那边亭子坐坐。”他自小闻到桂花味便会打喷嚏。当初这座宅子赐下来时正值秋季,下人们应景移植了些桂花树,他少来园子便没当回事儿。后头长孙星宁嫁进来,府里一应事宜皆由她做主,她闲来无事会逛逛园子,累了就躺在树下吹风呀晒太阳呀,很是惬意,他更不可能为了打喷嚏这点小事惹她不开怀。
长孙星宁安抚住儿子的小手,见他边走边在打喷嚏,不由忧心起来,“不逛了,回去吧,让厨房煮点姜汤喝。”深秋夜凉,别是早起上朝感染了风寒。
“无碍,只是闻不得这桂花味。”见她抱着儿子走近,他迎过去接儿子,她那点子力气,只够抱这么些路程的。
“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长孙星宁不松手,怕他真染上风寒会传给儿子,朝远处喊奶娘过来抱儿子。
他们一家三口逛园子,下人们跟得远,怕打扰主人家。
没抱到儿子的姜祈安:“……”
怕你抱不动,还心疼你,真是白心疼了。
见爹娘都在原地,小灵均哪里肯让奶娘抱走,哭喊个不停,长孙星宁狠不下心肠,丢下一句,“我先回去派人去请王太医。”然后追着儿子走了,缀在奶娘后头,一口一个“娘的乖儿子,不哭不哭……”
她那点子小心思,他还能瞧不出来?不就是怕他过了病气给她嘛……
儿子不好带,他在卫所心不在焉,怕她哭怕她劳累,翘班回来看看他们,明知园子里种着桂花树,还是陪着他们玩……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了!
他还不是生病呢,这要是真怎么着了,她不得跑得比谁都快!
姜祈安越想越气,追过去要教训教训她。
谁知她听到了脚步声,喊了起来,“快跑,快跑,别被他追上了……”方才嫌弃了他,现在定是来找她算账呀,啊啊啊地跑起来,跟杀猪了一样,什么淑女呀仙女呀娴静呀稳重呀,半点也记不起来了。
这事真不能怪她!儿子只喝母乳,她要是被染了风寒,把病气传给儿子怎么办。可到底嫌弃了他,心虚呀,拎着裙子小碎步地跑。
奶娘抱着儿子跟在后面跑,儿子以为又在玩飞呀飞,娘在前面跑,爹在后面追,笑得牙床都出来了。
见这娘俩这么开心,他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同她计较什么呢,没得可计较的。假装追不上,远远跟在后面,笑着看他们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