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欧诺米亚宫上上下下大气都不敢喘。
殿下带回来的那位依瑟希小姐失足掉进了克罗托花园的喷泉池里,已经发了好几天的高烧,至今未醒。
一向冷静平和的大殿下气压低得吓人,连瑞吉儿都不敢在他书房里待太久。
就在那位小姐昏迷的第三天,二殿下向女王提起了王储之战,大殿下并无犹豫地接下挑战。
听说在比赛场上,大殿下每一剑都直击要害,大家都以为他要直接在决斗中杀死二殿下——这当然是合法的。
但该隐只是挑断了亚伯的脚筋,并且当着众人的面踩碎了他的膝盖骨。
这是极大的侮辱。
女王虽将王储之位给了他,但也斥责了他残害手足的行为,罚他半年禁闭。不过,听恩特尼特宫的仆从说,女王崇尚力量,似乎并不在意兄弟之间的这点争斗,她只是对一向稳重的大殿下如此异常的失礼之举感到不满。
种种巨变,那位高烧昏迷的小姐都不知道。
……
你甚至在跳入喷泉池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你,游到女神像跟前,摘下她金纺锤上的两根红线,然后将它们缠绕在一起,绑在你的手腕上。
红绳在手腕上打好结的一瞬间,你就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时,你坐在约兰高中的教室里,克莱德先生仍然在讲台上讲课,该隐坐在你旁边,芙和罗杰坐在你们前面,和一个月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唯一改变的人是该隐。
他从不找你说话,对你主动的搭话也爱搭不理。你去超市买东西没带伞的时候,是亚伯把你送回教室。
你和亚伯渐渐熟悉了起来。
他并不如初遇时那般谦和有礼,其实是个暴躁易怒的人,还经常发表对你们这些“平民”的蔑视,你懒得搭理他,只是偶尔觉得他发怒的样子很有趣,令人发笑。
于是,当亚伯向你告白的时候,你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还告诉了该隐。
你如愿在该隐脸上看到了掺杂着愤怒、失望和迷茫的表情。
真是精彩啊。你想。
虽然该隐什么都没说,但你还是觉得很痛快。
其实你知道亚伯并不喜欢你,你听他的跟班无意中透露过,他和该隐是阿卡拉德的王子,亚特家族流传着一个预言,亚伯会夺走该隐的恋人,而该隐则会因嫉妒杀死亚伯,就像圣经故事里那样。
他的跟班说,亚伯并不确定该隐的恋人是谁,他只知道该隐唯一接触的女生就是你。
亚伯很是狂妄,他说他根本不相信该隐胆敢杀死他。
后来,你跟着亚伯住进了阿特洛波斯宫。
也是在那样一个午后,该隐破天荒地约你到欧诺米亚宫,你瞒着亚伯偷偷去见了他,而他带你去参观了克罗托花园。
他说,这是他十五岁的时候,那位女巫让他修建的,她说:“你会感谢我的。”
“虽然我并不相信她说的话,但修建花园和雕像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该隐肉眼可见的紧张,似乎在期待什么。他在你面前一直克制守礼,很少有情绪起伏,所以每次看到他这种失控的样子,你都觉得很爽。
是比痛快还要酣畅淋漓的感觉,很爽。
那天晚上你做了个梦,克罗托女神像从喷泉池中走出来,告诉你,如果想重来一次,就去把金纺锤上的两根红线绑在一起,然后缠绕在手上。
你不明所以,但半年后,当你亲眼看到该隐在决斗台上杀死亚伯的时候,你脑子一片空白,只有那个梦断断续续浮现在你脑海中。
你并不喜欢亚伯,但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们的命运,不该和那个荒谬的预言吻合啊。
你跌跌撞撞地跑向克罗托花园,摘下了那两条红线。
……
于是你重新坐在了约兰高中的教室里。
很可惜,也很奇怪,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该隐却慢慢在改变。
这一次,没有人再听说过那个可怕的预言,只有在该隐十五岁那年,女巫来到欧诺米亚宫,叮嘱他修建花园,他毫无异议地做了。
该隐和亚伯兄弟俩似乎从小就不对付,口味不合、生活习惯不合、爱好不合、政见不合……
唯独在女王决定将他兄弟二人放到遥远的约兰求学磨练时,两人出奇一致地拒绝了。
你本来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们认识,但戏剧性的是,要做社会实践的那个假期,罗杰和一个叫塞涅的学弟说好了一起前往阿卡拉德,因为人手不够叫上了你和芙。
到了阿卡拉德你才知道,原来塞涅就是亚特家族叛逆出逃的三殿下,你们一行人住进了他的提林斯宫。
和你并不熟的该隐有一天突然问你:“你喜欢亚伯对不对?”
你觉得莫名其妙,并没有理会他。
于是后来你又亲眼目睹该隐杀死了亚伯。
你说,不对,不对,不该这样。
这种怪异的感觉烦扰了你很久,跟随着心里那个奇怪声音的指示,你去又拿下了那两根红线。
……
日夜颠倒,宇宙空间扭曲,你在无数次的轮回中被洗刷记忆,命运的指针在你们纠缠的轮盘中走过一圈又一圈。
你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像酒神狄奥尼索斯那样,被撕碎又被缝合,只是你的□□不灭,精神却像一块被烤干的面包片,在极大的狂欢和苦痛之间来回翻转。
你看着该隐一点点改变,一开始闭口不谈对你的感情,后来在迷茫中选择囚禁你杀死亚伯,直到后来对你别扭地说出那句“喜欢”却不顾你的阻拦仍然杀死亚伯。
你一次次阻止他,他也一次次地问你,你喜欢亚伯对不对?
你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观看着这些熟悉的记忆画面,泪流满面。
你说,不对,不对。
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亚伯。
然后你看到该隐在决斗台上踩碎亚伯的膝盖骨。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亚伯阴恻恻地开口,然后狂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啊,我亲爱的王兄。”
“你不配横亘在我和她之间。”该隐这样说。
你恍惚地看着这些画面,回忆冲击着你的大脑。你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浑身发麻,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原来在你一次又一次的抗争中,命运早已悄然改变了轨道,你们都不再沿着金纺锤上的红线亦步亦趋,终于获得了完整的灵魂。
克罗托女神问你,还要再来一次吗?我亲爱的孩子。
不了。你无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