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渺星河 第13章 长夜星昴（一）

虞渺月跑去给胡欣雅加油，胡欣雅也不负众望地拿了第三。下场后，胡欣雅接过虞渺月递来的保温杯，笑她居然没有重色轻友。虞渺月不满地掐着她的腰，嘟囔道：“谁色了，谁色了！”

胡欣雅啧声道：“那可是我们乔大美女都看上过的人。”

虞渺月眉角抖了抖，压下心中那股微妙的不爽，面无表情道：“乔曦不是早就放弃了。”

“那还不是因为男色太难接近。”胡欣雅用胳膊肘撞了撞虞渺月，“他的名次怎么样？我刚才满脑子都是备赛，都没注意听那边的动静。”

一提这个，虞渺月不由有些得意：“拿了第二呢，我就知道他肯定可以的。”

胡欣雅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你这么与有荣焉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又不是你自己拿了名次。哦对，我还没找你呢，你跳高是不是故意的，又卡着线淘汰。”

承认当然是不可能承认的。虞渺月朝胡欣雅吐了下舌头，无辜道：“怎么可能，我只是……运动细胞有限！”

“算了，我才不相信你。”胡欣雅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我准备回看台了，你呢？”

“诶……我去欣赏一会儿男色好了。”

言罢，虞渺月一溜烟跑了。

霍星炎跳远之外就没有了别的项目，学校日程安排有限，只有短跑和接力安排了复赛，霍星炎原地等了一会儿就去领奖台领了奖牌回来。胸前挂着闪亮亮的小银牌，他心里有些许微妙的情绪翻涌，并不强烈，却又确实存在。

大抵是许久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能这样热烈。

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会平平淡淡地过去，不抱有任何期待。就如同他对虞渺月有着过界的心思，愿意对她无微不至的好，却从没有想象过能与她走完一辈子。一辈子这个词在他的心中太过奢侈，霍鑫和妈妈结婚的时候也说过矢志不渝，可妈妈过世之后，他又那样迅速地和沈怡结了婚。

太长远的念头，他没有想过。他想要陪着虞渺月走过青春，看着她走向美好。

但如今胸腔下的震动提醒着他，他或许是不甘心的。不甘心像霍鑫那般活得荒唐，不甘心将虞渺月拱手让人，还有许多，他若是去争取就能得到的东西。小时候他放弃了去讨要霍鑫的爱，成为了那个家里的外人。他不后悔，他选择舍弃霍鑫，他并没有失去什么。他拥有了一整个青春里陪着他的虞渺月，他不能再贪心别的。

若是真的需要贪心，他只想将这段青春继续延长。

霍星炎低着头，捏着小银牌，唇角露出淡淡的笑。虞渺月从远处跑过来，只看见霍星炎站在原地“傻笑”，这模样是虞渺月从未见过的。霍星炎在她面前很少会有太负面的情绪，但虞渺月也始终觉得他的“开心”是不完全的。

但现在，只是一弯少许的弧度，她却看到了其中的真心。

不知为何，她眼眶忽然有些酸。

吸了吸鼻子，抬手揉掉并不存在的眼泪，虞渺月走上前去，在霍星炎面前站定，半弯着腰，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他：“得了第二名，这么开心呀。”

霍星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嗯，开心的。”

“哎呀，你都把我的头发揉乱了！”虞渺月伸手保护起自己的头毛，“那庆祝你第一名，我们等下一起去吃午饭？提早去，还能抢个风水宝地。”

霍星炎没什么异议，点点头：“嗯，先回看台吧，钱包饭卡都还在包里。”

“唉。”虞渺月忽然叹气。

霍星炎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拿了第二名的英雄回去，你肯定要被缠很久。我猜这会儿都有一万封广播稿从去站里宣读了，什么‘霍星炎天下第一’之类的。”

“哪有那么夸张。”霍星炎失笑，“算了，我去通道口等你就是，钱包在我包的夹层里。”

虞渺月挑了挑眉：“不怕我卷款逃跑啊？”

“在虞大小姐眼里，身外之物哪有午饭重要？”霍星炎实在是了解虞渺月，对她无伤大雅的玩笑也一笑置之，“当然，就算你抢了，我也不介意。”

“这么大方啊。”虞渺月满意地哼哼两声，“那我这就去挟钱包以令诸侯。”

虞渺月和守着出入口的志愿者在一次英语角活动里认识，关系处得还算不错，轻松地说服了对方放了她和霍星炎出去。这个时间食堂没几个人，少数那些也是跟他俩一样偷溜出来的，俩人成功找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虞渺月去排队买了两份盖浇饭，自己是番茄炒蛋，霍星炎的是咖喱土豆鸡丁。虞渺月端着盘子刚坐下，霍星炎就起身走开，没一会回来，手里拿了一瓶酸奶放在虞渺月手边。

虞渺月朝他咧嘴笑着，眼睛和嘴巴都像是月牙。

霍星炎心情也很好，忍不住打趣她：“你还真喜欢吃鸡蛋。”

“那当然，我是可以靠鸡蛋活着的。”挖了一勺混着番茄汁的米饭，虞渺月含在嘴里仔细品了品，咽下肚后，颇有些遗憾地说，“可惜，食堂阿姨的手艺没你好。唉，我有点怀念你的鸡蛋羹了。”

“阿姨听见会伤心的。”霍星炎用还没动过的筷子拨了些土豆丁给虞渺月，“不是才给你做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这都好几个秋了。”虞渺月用勺子拨了拨盘里的菜，“早上我妈妈还给我做了荷包蛋呢，感觉今天摄入超标了。”

霍星炎笑了声：“没事，反正别人的米饭等于你的鸡蛋。”

“我听出来你在笑话我了哦。”虞渺月毫无杀伤力地横了他一眼，“好啦别给我拨菜了，跟喂小猪一样，你自己不吃啦？你吃的这样少，是怎么长成那么高的个子？”

霍星炎本想回答遗传，霍鑫个子就不矮，妈妈也有一米七多，综合一下他自然会是个大高个儿。但想着这遗传的一半来自于霍鑫，他又不那么情愿承认，干脆沉默着不答。

虞渺月也不是真要听到什么答案，霍星炎不说，她也没有追问的意思。趁着霍星炎还没吃过，她拿起他没碰的勺子，就着自己盘里还没有被开辟过的区域挖了满满一大勺，毫不客气地放在霍星炎面前，咖喱色的菜肴里多了些鲜红的茄汁，就像是侵入者肆意占领着不属于它的领域。

霍星炎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虞渺月已经闷头吃起来，避开了他的视线。他轻轻笑了下，挖了勺她分过来的番茄，放在口中，又酸又甜。

真是像极了她。

下午还有接力，虞渺月没敢真把饭给吃完，很有负罪感的剩了一些，吃完之后还拽着霍星炎绕着湖逛了很久，确定消完了食，两人才回到了运动场。已经是中场休息时间，后一批学生前赴后继地赶回食堂，运动场里还坐着不少人，在学校难得有这么光明正大吃零食的机会，自然是不能轻易错过，每个人包里都背着大大小小的零食袋，当成正餐吃也完全没有问题。

虞渺月回到自己班级的区域，还剩下几个女同学，手里捧着薯片虾条可乐，聊着茶余饭后的八卦。她灵机一动，从自己的零食袋里找了包水果软糖出来，凑到几人附近，做一个十分安静的倾听者。

学校里的八卦无非就是谁谁谁情窦初开，谁谁谁给人递了情书，谁谁谁放学拉了拉小手。虞渺月听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没劲，这都是些稀松平常的小事，也亏得她们能讨论得如此兴奋。按照她们的标准，她和霍星炎大概应该可以步入婚姻殿堂了。

不对，她怎么走偏了？

她甩甩脑袋，扔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大约是幅度大了些，同学们终于留意到她的存在，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虞渺月尴尬地“嗨”了一声。

女同学们平时和虞渺月也不那么熟，是最最普通的同学关系，见了面会说一声好，然后就没什么更进一步的交流。其中有一个人是下午短跑接力的伙伴，前两天体育课上她们组织练过一回交接棒，勉强算是这几人中间虞渺月唯一的熟人。

女孩子们两两相望，好似心有灵犀一般，默契地把话题中心转到了虞渺月身上。

这不是现成的八卦素材吗？

“之前胡欣雅说你去给你的好朋友加油助威去啦？”其中一人神秘地眨巴着眼睛，“上个月大扫除的时候，他不是还过来帮你擦玻璃来着。你们俩这动静，老师怎么都没意见的？”

虞渺月汗颜：“什么动静，正经的同学情好不好。哦不对不是同学，是学姐和学弟情！”

“那也没有跨班服务的啊，再说，我都在校园里见过你们好几回了，次次都黏在一起，肯定有猫腻。”离虞渺月最近的人顺手从虞渺月的糖果袋里捞了一颗葡萄味的扔进嘴里，“我们都高三了，下个学期学校就有成人仪式，到时候就是大人了，等到了暑假我一定要谈个恋爱！”

虞渺月有些无语，按照大众说法，这不都是大学的事吗，怎么还能提前的？

“暑假就谈啊，那你是有目标了？谁啊，说说看，是不是咱们班的。哦！你前桌是不是，你俩上次偷偷讲话还被老师点名了，果然有问题！”

“我才不告诉你们呢，省得以后上课你们瞎起哄。”被点名的女孩子哼了一声，“你看虞渺月多好，绯闻对象不是我们年纪的，都没机会被起哄。”

“呃……”虞渺月忽然觉得手里的水果糖一点都不香了，她就不该过来听八卦。这不八卦没听到几个好玩的，自己倒被盯上了。

她到底要说多少次她们才能相信，她现在和霍星炎，真的真的，无比纯洁！

“好啦，你们就别开她玩笑了，她和霍星炎真没什么。”

虞渺月愣了愣，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是乔曦。乔曦和她关系微妙，唯有提到霍星炎的时候会夹枪带棒。说来也奇怪，明明乔曦已经放弃了霍星炎，对她的竞争意识却只增不减。

虞渺月打心里不想跟乔曦讨论霍星炎，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起身打算回自己的位置坐着继续发呆。乔曦见她站起，拧着眉盯着她看了会儿，虞渺月始终没说话，也不反驳，乔曦顿时觉得没劲，也懒得再把下一句补完。

她其实想说，明眼人都看得出霍星炎喜欢虞渺月，就虞渺月在那儿装纯洁。

但或许虞渺月什么都清楚明白，只是想假装那份超越了限度的感情还没有存在。明明是个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人，又在某些地方是个标准的乖乖女，不逾越一丝一毫，霍星炎也就这么顺着她，做一个常理之外的好朋友。

这两人，真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