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吃饱喝足得干点正事。”
吴越神情严肃地将木凳倒扣,继而在沈家小姐的针线筐里翻出数枚绣花针,然后将其巧妙地插入四脚朝天的椅腿上……
待一切布置妥当,她便屏息盘坐,努力回想着电视剧里的情形,有模有样地闭眼调息。
子夜寂寥,星月黯淡。
一顶之隔,屋檐上一黑衣人手持弯刀,轻声戾笑:“丁二哥,老虔婆就住这里。”
“今晚定教她晓得我们兄弟的厉害!”
正交谈的两位,不是旁人,恰是那白眉怪侠与空侗三绝的丁二。
自枯婆赶至覃州,白眉怪侠无一日痛快。概因对方既未与他和解,又迟迟不肯讲明对战时间,此举直教他生不如死。幸好流徙之际,偶然遇到丁二。
这空侗三绝早年与枯婆曾有过节,于是在白眉怪侠蓄意挑唆下,丁二果然中计。
“我破窗而入,你从屋顶进去。”丁二纵身一跃,俨然胜券在握。
屋内,吴越感受着体内气流涌动,然而却苦于不会操控。一顿恣意输出,搞得头晕目眩鼻血流。可即便如此,她仍不愿放弃。待反复尝试未果后,才干脆凭惯性出招。
“咻!”
挥臂猛弹,毫无作用。
“咻咻!”
手掌殷红,桌椅无恙。
“咻咻咻!”
轰地一声,屋顶破了个大洞,窗户更是整扇坏掉。
吴越骇得瘫软在地,好不容易回神,竟发现屋里多了两个黑衣人。
“庄主?”黛蓝应声而入。
望着直挺挺的两个黑衣人,吴越强忍慌促:“你去看看。”
黛蓝旋即凑近,很快笑禀:“恭喜庄主,功力愈发臻进。”
啊这……
竭力镇定,吴越欲言又止到:“来者何人?”
“庄主,是白眉怪侠与丁二。他们胆敢深夜来犯,当真死不足惜。”
原来这里面就有白眉怪侠,第一次杀人竟瞎猫撞上死耗子。虽然解决了隐患,但吴越忍不住反胃。
满地残血,令人不寒而栗。可人在江湖,想要称霸武林,必然少不了血雨腥风。
吴越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她哪里有什么实力啊,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白眉怪侠一头扎进绣花针丛,丁二莽撞地破窗而入,二人尚未出招就碰上她的乱掌……
眼皮骤跳,吴越心累交瘁。
“此事交由你善后,我换个房间睡。”言罢,她匆忙逃离现场。
时不我待,必须想办法改变现状了。然而任凭吴越如何苦练,她都再也打不出之前那般凌厉的劲掌了。
次日一早,覃州城内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碧青阁出了大事!”一胡须邋遢的剑客端着茶碗忿忿不平。
同桌之人,忍不住附和:“没想到婆娑山庄更胜从前,以后江湖有的是波澜了。”
“哼,老妖婆出手太过阴狠。来日若老妖婆成了武林第一,岂不贻害江湖!”
“嘘,你不怕她来索命。那夜叉的侍女向外放话,言说空侗二绝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知情人掩唇提醒,瞬间引得群情激愤。
“她击杀了人家兄弟,连尸体都给化掉,手段实属下作。”
“旁的不说,单那沈氏双殊,如此倾城绝色,不照样毁于枯婆之手。”
“依我看,婆娑山庄项庄舞剑,意在域外宝山图呐!”
……
“伙计,结账!”
小茶馆内一片嘈攘,靠窗的白面黑发俏公子悄然离去。
陋巷破院,残藤葳蕤。
茕影蓦停,冷声暗问:“谁?”
“沈青,是我!”
听到名字的一瞬,南楚脸色倏白。
“穆小姐,你在跟踪我?”
相距数米,穆羽裳神情散漫地抚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五小姐请吧!”
闻声,南楚一动不动,唯有双眼通红。
“五小姐怀疑在下?”穆羽裳毫不遮掩地嫌讽。
“我凭什么相信你!”
南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也罢,难道你连沈烟都信不过?”说着,穆羽裳晃了晃掌心的一支玉簪。
只一眼,南楚便泪流香腮,而后迟钝地随她上车。
一路沉默,穆羽裳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人。初见对方戴着面纱,如今细瞧,这沈青同那沈烟并不相像。即便将两姐妹放在一起,恐怕也很难将她们联系在一起。
沈烟似白莲亭玉,而过分清冷的沈青则如雪中山茶。
“我姐姐最好没事,不然的话——”
“怎样,五小姐要杀我?”
南楚紧咬红唇:“倘若她有所差池,你什么也得不到。”
“你们沈氏……对我的吸引力不大。”
这种鬼话谁会信,气氛愈发沉寂。不知走了多久,马车才停下来。
穆羽裳率先起身,将后背坦荡地对向她,目光凛肃:“五小姐若不放心,大可将鄙人缚之作筹。”
“我只要姐姐——”
“那就请下车,牢牢跟上。”穆羽裳抬腕掀帘,嗓音清冷。
南楚犹豫片刻,方鼓起勇气跳下马车。眼前并非什么穆氏居所,而是座古朴精美的民宅。
见南楚有些怔愣,穆羽裳把玩着手中的扇柄,很快有随从上前启门。片刻后,里面探出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老妪难掩欢喜。
“柒婆婆,烦请您为这位小姐引路。”
言毕,穆羽裳又冲南楚介绍:“这位是柒婆婆,念芳苑的管家,以后有事只管找她。”
南楚躬身行礼,嘴角勉强挤出丝笑意。
彼时残阳如血,南楚秀面黯然,她心不在焉地跟着柒婆婆。在她身后,穆羽裳姿容冷傲,寒眸旁观。
风雨欲来的黄昏,沈烟托腮凝向远处池塘。
残荷依依,不复旧时光影。
约莫两年前,她曾携一群闺阁佳丽在此小住。犹记仲夏炎热,为打发苦闷便藉此成立了香荷诗社。女郎们在此切磋棋艺,泛舟奏曲,每逢佳节还会别出心裁的举办诗会。
就这样,在沈烟的大力倡导下,诗社编写文集帮扶孤弱,她们以诗会友情真意切。诗社名气越来越大,不仅扬名覃州,甚至惊动天子贵胄。
那时想要与沈烟结交的女郎多如过江之鲫,登楼拜访者更络绎不绝。
夏末的一天,她照例要借诗会选拔新成员。哪知天降瓢泼大雨,狂风不止,空濛浩渺接连天地。众女为避雨,仓惶地四下躲避。
沈烟本已登楼,不料蓦然想起前院尚有晾晒的字画,因此她不顾所以地冒雨疾奔。雷声轰隆,她不安地抱轴立于角楼。
苍天不解风情,“乱雨何时能停?”
沈烟抬腕擦拭,低头却见眼前多了块素帕。顺着她遽乱的视线,只见那手生得格外漂亮。
“喏!”来人音色比冷雨还凉。
沈烟皎眸脉脉,透明水滴自鬓角滑落。闷笑间迎上对方的暗瞥,乍然间心慌意乱。
眼前女子生得极美,不过一眼即被其深深吸引。然而周身气质实在清冷,带着股不近人情的疏漠。
同来避雨,对方衣衫干爽,想来已驻足良久。
沈烟念及自己雨中的狼狈,不由得面颊窘红,仓促间快速接下帕子。
余光偷瞄,很难有人将黑衣穿得如此美艳。
女郎黑发高束,不同于覃州女子绾丝饰簪,她只带了根檀木笄。
沈烟蓦然恍惚,继而低声询问:“姑娘怎么称呼?”
女郎置若罔闻般,神情有些模糊,仿佛天际的烟拢雾罩。
既如此,沈烟遂失落的摇头。迈步欲走,耳畔缓缓响起:“穆羽裳,我叫穆羽裳。”
可沈烟回身,对方却已执伞远去。雨后惊梦,怅惘萦怀。
原以为就此天涯各一方,岂料时隔经年,再重逢她身中情毒,囚于穆婴的暗室囹圄挣扎。石门开启,那张熟悉的脸庞,羞得她嚎啕悲戚。
湘妃色丝裤,双手紧捂绣满碧荷的小衣……
沈烟额角青筋毕爆,皙臂瑟瑟。
穆羽裳寒眸深晦,迅速褪去其外衣,待给她披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此后,沈烟再没见到穆婴那个畜生,也未曾见到她。
现如今,穆羽裳又是何意?
沈烟不信,那般清傲的人会觊觎所谓的域外宝山图。心有千千结,愁丝理不断,直至门扉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