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长街人如海,疾驰的马车忽然被人拦截。南楚不由得掀帘探看,不曾想竟是那桀骜的宝音公主。
“宝音公主?”
南楚尚未下车,宝音已打马而来。临窗而立,她眉目刚烈地紧攥缰绳:“你且坐好了,本公主有话对你说!”
“在下要前往火魔殿朝拜,不知公主有何赐教?”
南楚一改往日白莲素雅,绯衣烈烈。高髻耸立,幽眸仿佛雪山冥湖。不过一眼,便令宝音勃然大怒。
这个弥葡,分明投机取巧,意图惹姑母垂怜。
“哼,国师野心可真不小。”
凝着对方的不虞神色,南楚温声回禀:“恕臣愚钝,听不懂公主所言。”
“你心里清楚!”
“弥葡无意争辩,先行告辞——”
“等等!”
宝音屈尊降贵地扒着窗棱,极为不甘:“之前的事,对不起。”
“什么?”
她语速又急又快,南楚压根没听清。
“你耳朵聋了!”遽生怒气,宝音愤恨不已。
“公主何必咄咄逼人。”
“对不起,满意了吧!”
接着烈马长啸,徒留南楚羽睫飞颤。
以宝音的个性,肯定不会主动道歉,是支吾逼迫她来的吗?
南楚心底骤泛涟漪,但很快恢复平静,阖眸吩咐随从继续赶车。一路奔波,终于抵达火魔主殿。然而圣女久候不至,南楚垂眸望向幽池,翩若神祗。
许是出神太久,以至圣女抵近,她都没有发觉。
“圣女?”南楚惊诧地起身。
谢宁挥手遣走一众侍女,语气疏冷:“当真是稀客,国师怎么会来我这里。”
不知为何,南楚觉得圣女好像变了个人。
“能否借一步说话?”
谢宁孤傲地瞥了她一眼,低声到:“随我来。”
形影交错,她们一前一后陆续穿过漫长的甬道,最终来到异常枯寂的暗室。
四目相对,彼此审慎。
“鲁兮的人不可靠!”南楚率先打破沉默。
“那弥葡告诉我……谁可靠?”
“我!”
“你?”
谢宁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勾唇讥讽:“和支吾在山上快活吗?”
“此话怎讲,我与她清清白白——”
“哼,你以为我会信。”
“信不信由你,要知道萨慕命丧她手。”
“人非铁石心肠,谁能枯井无波,国师当真不在乎柔情蜜意?”
南楚神情淡然,一脸平静:“支吾对我不过戏耍,他爱慕的从来都是你。身为替身,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此中滋味。”
话音未落,长衣广袖的谢宁青丝泼墨般飞舞。一阵幽香似踏雪破浪,娇面妩媚蛊惑。
“弥葡睿智。”
谢宁微微颔首,将手叩在一处机关。眼尾上挑,示意对方继续跟上自己的脚步。
“听闻鲁兮国不日发兵西进,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闻言,谢宁蓦然回眸,抱臂笑问:“你打算怎么做?”
“愿为圣女棋子,只是我不认同鲁兮国的做法。谋害支吾,势必得不偿失。”
“也罢,失手那么多次,他们当真不知改进。依我看,与其想方设法搞暗杀,还不如让你去色·诱。”
南楚玉面瞬寒,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状,谢宁不依不饶:“不愿意?”
“人贵有自知之明。”
“跟了支吾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做笼中鸟未尝不是……”
“国破家亡,一切不过浮云。”
“如今你风头正盛,即便心志弥坚,亦挡不住洪水猛兽般的哄骗。”
“你我同在一条船上,圣女无须兜兜转转。”
“并非我多疑,数日前弥葡还言辞切切地置身事外,而今却性情大变,不得不令人猜度。”
迎着圣女的审视,南楚收敛情绪沉声回到:“来日方长,吾心可鉴。”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弥葡,那你能为我做任何事吗?”
谢宁倏然回身,寒眸箍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打量。视线一息交汇,目光直白锋利。
“圣女误会了!”
南楚脸色惨白,一双手抚着胸口连连却步,她对圣女历来毫无情愫。
“看来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我敬仰圣女,与情爱无关。”
“敬仰?”
谢宁挥袖斜卧,柔荑执玉壶,扬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色、酒、欲,无一不沾!
“你说,我算哪门子圣女?”
南楚忿然夺过玉壶,难掩失望:“你不该如此,莫不是有人逼迫你?”
“你懂什么!”
谢宁指节泛白,不由自主地念起从前。刹那间,肺腑剧痛。
“我与你们不同!”
“你一定要相信自己……”
“从我入神殿起,所有的喜怒哀乐皆围绕火魔而生。世人把我当成火魔分身,不允许有七情六欲,可我也是血肉胎生的凡灵。弥葡,我渴望有人爱,亦憧憬两相欢。”
“我愿替你成为圣女,天高海阔任君行。”
“痴人说梦!”
四目相凝,各怀心事。
“安然无恙地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你太天真了,很多时候活下去比死掉难,你竟敢妄想无恙!”
谢宁锱铢必较,令南楚头疼不已:“我是来向圣女投诚的,不是与你为敌的。”
“那就给我看看你的真心!”
“你想我怎么做?”
谢宁轻抚鬓边,音柔声浅:“我要让支吾成为我们的忠仆。”
“谈何容易!”
纤指划过她的软颊,谢宁贴在她耳畔肆笑:“弥葡,女人都是机敏多智的,我必须亲眼看到你的行动。”
“请圣女明示!”
“三日内,让支吾乖乖听话。”
强人所难,南楚做不到。
“我给你药,并不难完成。”
“你不是反对下药——”
“忘忧莲不同于一般毒物,它本身是味良药。”
“支吾会死吗?”南楚心绪难平,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谢宁耸耸肩,俯身温柔地开导:“死了又如何,你在乎她?”
“牵一发而动全身,届时分裂割据战火不休,想必圣女不愿看到。”
“药力腐蚀脏器,人会变得浑噩。她成为一个愚物,肯定更便于控制。”
简直毛骨悚然,南楚竭力压抑满腔怒愤,仰面眺向那尊高大的神像。此刻仿佛有张无形暗网,将她牢牢囚困。
一个亡国公主,妄图庇护苍生。不自量力,可怜可笑。
谢宁挑眉,迈步紧逼:“害怕了?”
“我可以为你杀支吾,但绝不能牵连无辜。”
睨视着那张美人面,谢宁难得有了几分耐性:“你放心,待大功告成,这天下你我说了算。届时咱们身份互换,弥葡仁厚自可谋天下而定。”
剧情一朝回到初始,国师同圣女携手。明明大功将成,南楚却骤然生悲。
“怎么,国师还是舍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