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一周上六天学,他被地理老师找了三天,又俨然荣升为物理老师的心头宝。
其实他高中那会儿偏科,物理是最差的一科,学到电磁感应的时候,如遇瓶颈,怎么也学不明白了,本来先前底子就不太好,后来综合题一拉难度,他那科算是彻底废掉。
后来为了缓解压力,班主任安慰他,说没事,他不会别人也不会,物理确实有点难学,不要太花时间究其根本,高考的时候物理对他来说也不算出彩,全靠别科硬拽是把总分拽上去。
很多年后,当边虞再度重学高中题的时候,他真的说不明白为什么,但当时看不懂的题目后来竟然学得那么自然顺畅。
让一个高中物理不好的人,最后做了物理老师。
想一想,真是世事无常。
至于时迁的生日,边虞当晚就告诉了白一南,他也没说什么,就是很普通的提了一句让他别忘记,倒是白一南仿佛想起什么,问他还记不记得托他送礼物的事。
记得,印象深刻。
边虞这么回道。
白一南当即变得犹豫多了,他们没见面,在手机上聊的,所以边虞注意到了那个一直没消失过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先打字道,没事,我后来不是又打回去了吗?
他说的是球场的事,他当时一大半原因都是报心里不舒服。
边虞记忆特别好,对于别人来说是不经意的事,能让他记得非常久,这不是一件好事,无论是否想记,好的坏的,就像拿了一把特别硬的刀,在他的大脑里一次次的刻进去。
再不由他本意,时常浮现出来。
一种本能的提醒一般。
边虞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多久,他在翻找当时给时迁买的生日礼物,一块牌子的手表,提前一个月就买好了。
当他翻出来时,白一南刚好在手机里回复,我准备买一块手表。
挺巧的。
白一南当时没去,边虞光看一眼的功夫,下一句很快出现。
白一南说,下周一起去好吗,我对这边不太熟。
这句挺巧的说得不仅仅是礼物这件事,而是对于边虞来说,好像有很多割不开的东西让他们又一次莫名其妙地缠在了一起,也不算人为干涉,却怎么也拨不开。
白一南在想,这种理由会不会太拙略。
而边虞在想,即便与上辈子做出不同的决定,结局会不会还是一样。
如果一样,那做什么都没有必要了。
见面没必要,分开没必要,什么都不重要,在这里复生的,到底是边虞这个躯壳,还是边虞本人。
很快周末,时迁挑选的是一家当地最有名的特色餐厅,内含KTV,包了几间包房,也借着快毕业的由头,让很多人都在一起聚一聚。
和白一南走进这里的时候,边虞感慨,时迁是真的受欢迎。
他是那种典型的痞气长相,脑袋很聪明,好像不用怎么努力也能轻轻松松跑到年纪前几的位置,当朋友,人仗义又大气,当对象,他又很知道如何哄人开心,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把握得正正好好,总是笑得悠哉游哉,学校里暗恋他的一抓一大把,现在聚会里,更是人满为患。
潇洒热情,张扬热烈,太鲜活的年轻劲儿扑面而来。
边虞一度以为他的前程也会如他人一般浓烈滚烫,但事实却是,时迁家里一直管得很严,没有让他去做心心念念的电子事业,高考后全家人搬进首都,给他找了个得体的工作,另一半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教养极好,人漂亮温柔,结婚三年,一儿一女。
很多人后来见他卑躬屈膝,说他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时迁那时候也笑,但笑总不到眼底。
他有一回自己念叨,比起边虞和白一南,他后来活得中规中矩,不应这时神采飞扬。
又不是第一次认识他,但是在久违的灯映辉煌里,边虞恍然觉得他像一个人,像谁呢?他心思一起,答案已然出现,像白一南。
他为这份答案感到不解。
也觉奇怪,他们在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东西很相似,直到重回年轻时候,才堪堪察觉。
时迁真是个大忙人,尤其今天,这少年晕着泛泛的酒气奔过来,也不知是怎么,脱口而出一句哥,模模糊糊地,也没说太清,被屋里乱打着光的动感音乐打散:“今天吃好喝好玩好啊大家!”
边虞猝不及防地被塞进一瓶酒,他感觉到白一南碰他臂弯的手一紧,他轻轻摇头,对着时迁闷了一大口。
时迁一下笑得眼睛都弯了,亮晶晶的,引得好多人不停向他看,今天的寿星,他想怎么高兴就怎么来,边虞把礼物以同样的方式塞回他怀里,顶着音乐声抬高音量:“祝你长命百岁,永远不死。”
“好!永远不死。”时迁是真有点喝多了,脸上泛着红,醉的不知天南海北,指着他和白一南:“也祝你俩——”
他转转悠悠,忽而笑着喊出来:“岁岁年年,能够幸福到白头。”
直至毕业,时迁被许多人惦念也是有原因的,笑得总是很好看的男孩子,眉眼弯弯的男孩子,会和调皮又会哄撒娇服软主动低头认错的男孩子,他真的占了太多人的青春光色。
侍应生刚端上来几杯酒,他双手并用,看着少有的傻里傻气,但绝不会让人生厌,笑呵呵地钻进一个人堆里,被人开玩笑的推攘:“你可拉倒吧,上周从我这借的游戏机还没还呢。”
“哪有——”时迁真的开始撒娇,拉着平时最好的一个异性朋友:“姐姐姐姐,你看他。”
上周火起来的表情包这周被他活灵活现得复刻出来。
边虞找了一个角落,他不乏与人喝酒的经验,那些太官方太委曲求全,这样单论感情的聚会,他已多年未见。
白一南随他过去,半靠坐在沙发扶手上,笑得懒懒散散:“他以前就这样。”嗤笑一声:“怎么过个几年就去当体面人了。”
“听从家里人的话怎么有错呢。”边虞应着,屋中七荤八素的光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们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过得不好。”
就在半天只有周围声响的环境中,白一南忽然唤他:“小虞。”
边虞微微侧过头,满目是白一南的晦涩不明,听他问:“你是我家里人,再来一次,你觉得我搞乐队的决定对吗?”
他们呀,一个从小家庭格格不入,一个早已形单影只,两个人七零八碎的,凑了一个叫做家的归处,无论期间的过程如何,又有过多少的争吵与疲倦,但凡一个人主动退出,家就散了。
谁都深知这个道理。
边虞没回答,或者说没来得及回答,上辈子到最后支撑他的,一个是糖,一个是酒,但那时候他总应酬,才练到千杯不倒。
全然忘记,他年少时候一点酒精都碰不得,所以当白一南的话题落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眼冒金星,周围一切都恍恍惚惚,音乐声在他耳朵里都开始变得虚无。
他听见有人若隐若现地问他,还很执著,还要不要搞乐队。
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和他有什么关系。
余光里,他看见不远处有空荡荡的地方,一个无人使用的麦克风,那怎么听起来还鬼哭狼嚎的。
边虞转过头,望着一个人的耳朵,他想他有点喊不出声,要是靠过来就好了。
这么想的,结果,视线里的侧脸真的像是听到他心声一样凑了过来。
嘴一张一合的,说什么,听不清。
明明暗暗的视线里,无数灯光变化颜色弯曲蔓延,边虞一把拽住身边人的胳膊,轻声道:“我想听,你唱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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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