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的双脚打战,提着衣服想走到卫生间去换,白千鲟的枪身一挡,用不容争辩的口吻道:“就在我面前换。”
“不、不、不……哎呦……”容颜又吃了一枪杆,眼里的金星变成红色,只好流着泪换好衣服。
白千鲟在欣赏“严则”对他奴颜屈膝。
小男孩知道小少爷这人有多残暴,有机会受在自己身上可真没想到,只能瘫在地上不受控制地流泪。
白千鲟像是了却一桩心事,抬起他的下巴:“严则,我看在哥哥的面子上,不会真对你下手,烟草生意也会抢他们严家的。可是,如果我和哥哥因为你出现半点闪失,我一定、一定扒了你的皮。”
容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起来随时要抽过去,“少爷别别别扒我皮……我乖乖的……乖乖的……少爷我给你唱歌……唱……”
家里的老人闲聊过,白千鲟的亲妈以前常给他唱小曲儿,吴侬软语的一发声,白千鲟就能变乖一点。
自从白甫进去,他亲妈出走另找了下家之后,就再没人给他唱过。
容颜开始哼唱柔美的小调,发音软糯,嗓音也还算清澈。
白千鲟的眼底只乍现了几秒钟的波澜,很快又赐他一枪托。
“严则,你心眼就这么多是吧,我哥哥就这么被你拿捏了是吧!”
容颜默默把苦往肚子里咽,低三下四地老实跪好,不敢再吱声,没到一会儿,他就明白这是小少爷的哥哥,跟这个叫严则的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让小少爷不开心了,只好顺着他心意。
“我保证,再也不……不拿捏白、白千羽!”
“这还差不多。”
白千鲟突然想起什么,问他:“从昨天开始我就没见到老罗,他去哪了?”
他嘴里的“老罗”,是家里的老管家,年过五十,谦朴老实,广受爱戴,即使大家都知道是他在背地里卖主,却没人敢嚼他的舌根。
白千羽跟他的关系实在太好,比跟他的亲爹还要亲近。
再联想是白千羽让他收集证据让白甫坐牢的,流言就慢慢在人群中扩散开来——罗起才是白千羽的生父。
那肯定不能得罪。
容颜听到问题,浅浅发散了一下,道:“可能是看见大少爷回来,他躲着吧。”
“他有什么好躲的?”
容颜背上一紧,感到又说错了话,白千鲟是真不知道这些传言吗?不过再仔细一想,确实也有这个可能……他可是从来不跟底下的人正经说话的。
容颜支支吾吾,半天没挤出一个字来,豆大的汗珠不停向外冒。
白千鲟的枪托再次逼近,“说话!”
下意识地举手投降,心脏砰砰直跳,憋了半天道:“罗叔是为了避嫌,怕我们多想。”
白千羽回来,一个管家避什么嫌?白千鲟傲睨自若地看着他,探究着其中更深的含义,想着想着,眸色骤然幽寂,鼻息也开始杂乱无章。
他怎么没想到呢?
一条狗,突然跳起来咬主人,一定积怨很深。
导火索到底是什么,也算有点意思。
名义上的亲儿子与管家联手,送走“亲”爸爸,说是大义灭亲呢,还是扫清障碍?
白千鲟的脸庞突然烫得要命。
他的哥哥,如果不是白甫的种,就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白千鲟猛地起身,猎-枪甩在容颜跟前,发尾激烈地晃荡,他感到已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里面藏的是什么,还不清楚,但已足够让人骀荡。
“严则,想办法把老罗找来!”
“哦……好。”
严则正与老家通电话,脸上的雾霾比外面都大。
“则仔,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你哥哥好想你的勒。”严母慢悠悠地道。
严则躺在床上,抱着个枕头抵胃,脸上的冷汗涔涔不止,费力道:“他怎么想我?他都不认识我了吧。”
“他的病都在慢慢变好了,你爸爸没有给你讲吗?”
“没有。”
“镇上有人出钱,给他做康复治疗,我看他这个样子,再过几天就能好了。”
严则忍不住笑了笑,牵扯到了脆弱的腹部,有点痛不欲生,他龇牙咧嘴:“妈,怎么可能几天就好,哥那是智障,天生的。”
“我不管,我看到了呀,烟叶也卖了好价,老天爷长眼了呀。”
“好,老天长眼。”严则揉着胃,心想老天长的肯定是鸡眼,要不就是肋眼,连送粥倒水的白千羽都让人糊弄走了,他信誓旦旦的厚黏膜也收走了,肝……他揉着左肋下,肝好像还行,还能再灌个几年,灌到律所上可揽月下可摘桃他就可以收手了。
“妈你要注意身体,钱够用就别种烟了。”
“那不行,这是老祖宗赏的饭,我们习惯了。你身体怎么样,少给我们转钱,也要少喝点酒啊。”
“挺好的,百毒不侵,金刚不坏。”
“那就好那就好,我不跟你说话啦,你哥想喝水,我走啦,要去喂他。”
“我哥还要让人喂水,算什么变好了?”严则早已听到忙音,还是由着性子把话说完,外面天色寥寂,一股阴风突然吹得窗户打颤,发出啪啪的声响,跟鱼龙不息的车流声一起在房中混响。严则抻了抻有点发紧的后背,自嘲道:“行,还算还有点响声。”
正想爬起来找热毛巾敷下胃,就收到叶荃的消息。
【叶荃:跟我丈夫的离婚调解定在后天上午,在你们律所。】
【法气盎然的严大:好,协议我准备好。】
发完微信,胃突然没那么疼了,又到了他能接受的地步。
这件事万事俱备,肯定不会有差池。
他们两个离婚后,再答应叶荃的请求,叶青华就会当担保人引荐他去神秘组织。
那东西门槛再高,他还不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就能进去?
到时候还有哪些二五眼敢来牵制他?可笑。
白千鲟坐在会客厅的丝质贵妃椅上,姿势慵懒,带着恹恹的贵气,巡视着这位老管家的一举一动。
年过半百的人通常老态龙钟,最不济也都白了很多头发,罗起却还是中年人的样子,面颊稍稍有些瘦削,双眸冷峻闪亮,看起来气度不凡。
至于长相,跟白千羽的唯一共同点就只有眼神明亮,也怪不得白千鲟从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老罗,”白千鲟开口道:“安姨去世有些年头了。”
罗起面露迟疑,“是。”
白千鲟认为人有高低贵贱,他跟佣人们隔着几个等级,从没睁眼瞧过这些人的模样,自然也没聊过任何私事,偶地一问,有些面热,假装看旁边的琉璃灯,漫不经心:“你们两个……是……”
“不是,”罗起镇定自若,“关于我和千羽少爷的关系,我知道有些传言,但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绝对不是。如果说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那就是千羽叫过我一声叔叔。”“小少爷,天色太晚了,你早点休息。”
白千鲟冷冷喝住了他,“罗叔,如果我也喊你叔,你能告诉我真相吗?”
……
第二天,白千羽在书房跟陆锦明连线开电话会议,白千鲟的长发比昨天更繁复,别着几个设计精巧的钻石夹子,猫声走过来,手里端着咖啡,唇角的弧度难以察觉,“哥,在跟谁聊天。”白千羽冲他微微一笑,把记有微表情要点的本子甩给他,道:“明天用的上,快点背,过一会儿我要检查。”
白千鲟粗略翻了一下,白千羽的简笔画十分潦草,下笔比游龙还没边际,跟小时候一点没差,笑着伸手接了过来。
侧脸感受到掌心的温热,白千羽瞥见几根瘦如竹节的手指从脸庞划过,笑着一把弹开,“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陆锦明醇厚的声音传来:“是谁啊?”
白千羽:“我弟弟,明天的道具。”
白千鲟一怔,“只是明天吗?”
“去去,”白千羽继续对陆锦明说:“真的不考虑把Quino分割,再分给叶荃一部分,作为七年婚姻的交代吗?毕竟——”
“不考虑。”
白千鲟留了一只耳朵,听到这话,撇下一抹冷笑。
跟陆锦明开完会后,白千鲟的声音从身后传出:“你想通了?没事了?”
“没事了。”白千羽哭也哭了,想也想明白了,就像许山倾所说,人跟人之间的联结本来就很浅,这东西强求不来,不能太在意。不然严则过得拧巴,他也难受。
白千鲟听见了刚才电话会议的关键词,说:“昨天你没跟我说是Quino的老板闹离婚。”
“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但他给我发过邀请函,让我去Quino参加宴会,就在月底。”
“稀罕,他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发邀请函?”
白千鲟撩了撩睡袍下摆,露出一截匀直修长的腿,用很屈就的神态鄙夷道:“我认识的人,收到他邀请函的不少,都是些二世祖三世祖,大家一不认识二没交集,看起来他只是想结识和巴结权贵。”
“请柬呢?我看看。”
“你抱抱我才给你看。”白千鲟很像个泼皮无赖地伸开双臂,歪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