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城太守府内。
一夜笙歌,屋内外酒杯食碟满地,池边廊角似可见金银闪烁。
王太守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揉了揉脸上肥膘中的豆子眼的同时,起身把身旁人一脚踢下了床:“去开门。”
被踢的人是昨夜陪酒的侍女,惊醒后忍着背上疼替来人开了门。
来人是王太守的心腹,侍卫长,魏冲。魏冲身材高大又是武将,侍女见之有些发怵,连忙侧身离开了屋内。
魏冲进门后一一踹醒了行进路上挡路的人,这才在走至王太守身前时,有了一处可以行礼的地方:“禀太守,那行人到了。”
被若死物般踹醒的人中虽有嘀咕,奈何魏冲在王太守身边地位,便只得乖乖爬起来,并按规矩把周围人都带了出去,独留了魏冲和王太守两人。
王太守出身王氏,王氏一族世代行商,积累的钱薄无数,其舅舅又是当朝丞相,魏明,可谓生来就含着金汤匙。早年在皇城做过几年官,后自请回江南做了如今的这肥城太守。
“先处理掉那些蚊蝇。”王太守抽出了枕头下的匕首,刃光反照着他的眼睛极亮。
一息后,匕首被魏冲掷出了窗外,随即传来一声惨叫,魏冲出门将之捡了回来,擦拭好后又替王太守拿了回来。
将匕首收入鞘中,王太守瞥了一眼远处被一刀毙命的一个下人,此人刚刚在门口来回走动,行为可疑,“一会儿将人带下去鞭尸后再丢出太守府,这问雪楼徒众天天来搅扰本大人安宁,也该给点教训了。”
魏冲颔首道:“是。”
于此同时,太守府中发生的一切也正展现在乌卡尔和林风面前。
林风微微蹙起眉头:“这是王钰?!”
林风记得王钰其人相貌姣好,至少没现在这么肥得流油,不过他初见他时是成年时,彼时他与丞相一流正斗得火热,丞相经营这么些年,也不是多么容易能斗倒的。
但自某一日起,却频频有人在关键时刻给他透露丞相的消息,起初以为是圈套,但屡屡得到验证,最后他能迅速扳倒丞相也多亏了这个暗中递消息的人。
后来登基之日,他在人群中隐隐发现像是王钰的人,才心中似有所感。
丞相死后,王家人都被斩了。
“是他。”乌卡尔目光沉了沉,“但不是他。”
“.....什么叫一会儿是他,一会儿又不是他?”林风抱臂撇了撇嘴角盯着乌卡尔,“好好说话,别说些谜语人发言。”
乌卡尔被对方孩子气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捏了一把林风的鼻子,在对方张嘴之际,丢了一颗彩色的方糖进去。
“唔……”嘴里化开的酸酸甜甜的味道让林风思维断线了一会儿,“你做的?”
“嗯。”乌卡尔又不知从哪里又拿了不少出来,形状各异,小的大的,有的是圆的,有的方的,有的甚至还是小熊的样子。
“汰,你还有什么不会的?”林风自乌卡尔手中拿了一块蝴蝶样式的,在光线下彩色的翅膀逼真的仿若真的,不禁爆了口粗。
乌卡尔将糖都放在一旁,假作思考状:“嗯,这我得想想。”
“……”林风随便拿了一块小熊的塞乌卡尔嘴里,“别想了,说正事吧你。”
乌卡尔欣然接受了对方的堵嘴行径,接着道:“嗯……王钰儿时一次重病后,变得聪颖无比,但也落下了身材臃肿的毛病,这些年一直不见好,人也变得喜怒无常,后来下任肥城太守,也是京中得罪的人太多,奇怪的是他下任太守回京后,竟是换了一副身材相貌,人也和气了不少,以前的奢侈之风不再,人也沉寂了不少。”
“像是被掉包过似的?”林风认为一个人不可能一息之间反复变化如此大,这其中没些猫腻说不过去,“什么时候?肥城……还是更早的时候?”
乌卡尔把画面调到了此时房间后的一处密室内,和王太守形容一模一样的男子正端坐于烛台前批阅着一份一份好似账簿的东西。
这个男子虽与王太守相貌相似,但细看气质是收敛沉静的,眉目间至少没了刚刚的那份阴狠。
“这才是我们后面见到的王钰。”乌卡尔说话间,暗格的门打开了,密室外的王太守进来了,瞥了一眼室内的人,面容扭曲了一瞬后,将对方面前的矮桌踢倒了。
里面的这位则像是习惯了他的这些举动,瞥了眼其后的魏冲后,自王太守身边出了密室。
魏冲将地上的一切收拾妥当后,随之一道出去,慢慢关上门,仿若完全没有注意到里面的王太守眼神中的怨恨。
“两个王钰?”林风看到这幕眼睛微微瞪大了不少。
“这还得从王夫人说起,王夫人原本只是丞相的庶妹,嫁与王氏只是魏明拉拢势力的手段,在王府诞下一子后,才算稳固地位。”乌卡尔讲故事时就显得更加放松了,侧对着林风歪倒在沙发靠背上,“奈何王钰6岁时生了一场病,京城内外的医士看了都道此子命不久矣,王夫人也是愁得日日消瘦了不少。”
林风耐心听着闲来无事摆了一颗小熊样式的糖在桌上,紧接着摆了一颗蝴蝶样式的在一旁,小熊的故意侧着放,蝴蝶置于其上。
“奇怪的是,一天王氏出门,去了一趟京郊后,这王钰又突然好了起来,看着能下地出门的王钰,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王夫人反倒依然天天愁容满面。”乌卡尔将另外一只小熊立在侧卧的小熊旁边,笑着看着林风。
“这里就掉包了?那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两个王钰,谁才是真的那个呢?林风望着屏幕里,王钰已经出了府,坐着马车似乎是要去某地。
思索了片刻后,林风对乌卡尔道:“原来的王钰还活着,为什么还要这个王钰替他出门办事。”
说话间林风看着置于桌子上的两只小熊,侧卧着的是巧克力的,立着的则是琥珀的,光线一过自内透着光。
“原来这个见不了光。”林风拿起卧着的糖,回头看向乌卡尔。
乌卡尔点了点头,可能是秋天的原因,他的上身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针织毛衣,显得他比平时更加温和了不少。
明明这张脸没人比他再熟悉了,林风看到对方笑着的时候,展开的眉眼依然恍了恍神,他用这张脸时有过这样的神情吗?林风不禁奇异地想。
“那这边的问雪楼呢?”王钰的事大概理清楚了一些,问雪楼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呢?
“问雪楼和王钰在这肥城中本该井水不犯河水,但数日前有难民流浪至此,其中有人惊扰了王太守车驾,被其手下当场打得皮开肉绽,路过的一名问雪楼门人路见不平便和王太守发生了争执。结局双方各自退了一步,王太守赔偿了金银,门人则向其赔礼道歉,此事也算和平解决。”乌卡尔说到这又拿了一只小鹿样式的软糖置于两熊之下。
“他们之间的瓜葛应该不止于此吧。”不待乌卡尔动作,林风已然将一个方糖置于三者之间。
“嗯,你还记得周琅岐之子,周昀,怎么死的吗?”乌卡尔弯腰一手支着脑袋,纵览着桌面的局势,眼睛却像是从里面看着更远的地方。
“周昀死于一次例行回朝述职的路上,过路燕关遇伏而死。”林风记得正是此事后,周琅岐叛变了。周家军一年年战功赫赫,他父皇不忌惮是假的,本来每次前来述职的都只有周琅岐本人,不巧就那一次换了他的儿子,便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是荆州那位做的?”乌卡尔的嘴角微微扯了扯,“其实不然,动手的是丞相的人,也正是王钰。”
“那他们又如何在之后让周琅岐以为是父皇动的手的呢?”林风感觉此次肥城之行的核心快被他触达了。
“兵械。”乌卡尔又暗叹了一句,“不过,荆州那位也不算无辜,有些事情没他暗中授意也没人起这心思。”
两人之后都没再相互说话,林风吃着乌卡尔做的其余的小零食,乌卡尔则翻阅着一本闲书,他们都在享受此刻最后的闲适。
曲随意在一众畏惧且探究的目光中将小六儿拖进了道旁的树林深处。
小六儿的手四处乱抓时,划伤了曲随意的手背,但由于长时间没吃上东西,他的挣扎就显得有些绵软无力。
曲随意只觉被野猫挠了,估量着走得够远时,将之丢了出去。地上大大小小的石子刮花了小六儿的脸,还没带对方反应过来,曲随意又把怀里的点心放在小面前。
什么也没说就匆匆离开了。
小六儿怀疑自己是饿魔怔了,这人才出现在自己眼前。
看着是在欺负他,实则在帮他,但就算是幻觉他也不想放弃任何活下来的机会,还不待把点心外面的油纸撕开,便大口大口地将其强咽入腹中。
太久没吃东西,每吃进一点,他的胃就会疼上一分。待小六儿吃完后卸力躺下时,肚子又撑又疼,但好歹暂时不用饿死,他望着头顶苍穹下的一朵孤零零的云发起了呆。
离开家后,他也在打探消息,希望找到爹娘和弟弟,但就如大海捞针,一路流浪到了朔州,竟差点饿死。
流浪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想他们真的还活着吗?活着又为什么不来找他?是不要他了吗?可他明明这么听话懂事了,他们又怎么忍心抛弃他?
越想越糟糕,小六儿的心渐渐蒙上了阴云:真的还要去找他们吗?
是啊,真的还要继续吗?
随着头顶上空最后的云被风吹散的时候,小六儿再次询问着自己。
休息足够后,他假装一瘸一拐地回到了之前的难民堆,刚一坐下,果然众人便纷纷将目光投掷在他身上,有好奇的,有可怜的,也有麻木的,直到看见小六儿抬起刮伤的脸时,人们才默默收回了视线。
脱离绝境后,小六儿才有闲心打量身旁孩子的情况,虽说是高烧不退,但并未见呕吐和腹泻等症状,想来更像是伤寒。
去年春耕前,他在医庐当过几天学徒,自小记性很好,医庐先生的话都记得,因而也识得几味常用草药。
小六儿想等到入夜后就带着这孩子悄悄离开,采些草药看能否治好他,但毕竟从未医治过人,他也拿不准救这孩子算不算白费力气。
不过,若是不救,小六儿扫视着周围,空气中混杂着血污味,易子而食不是罕见的事。再不济,他还能好好安葬了他。
肥城part,小乌带着小林熟悉游戏规则。O(∩_∩)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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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