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武宗时空。
朱厚照遣走了所有伺候的宫人,一个人窝到了乾清宫的龙床上,靠着被子看天幕——其姿态颇有千年后躺在床上刷手机的后人之风。
今日无需朝会,故在天幕出现之时,朱厚照正好借口逃了今天的经筵,打发了讲经的翰林学士出宫去。
然后他就回了乾清宫,吩咐人不许打扰后,就躺在床上一心一意刷视频了。
看着天幕上的庞然大物,朱厚照越看越血脉偾张、怦然心动,恨不能钻进天幕当中去体验一下操控这机械怪物的感觉。
这激动的心情一直到云青青吃晚饭时才逐渐平复,他也觉得有点饿了,于是准备吩咐传膳。
这时,宫人在殿外禀告皇后求见,朱厚照疑惑皇后为什么来找他,但毕竟是少年夫妻、新婚不久,他一边着人请皇后进来,一边从床上翻了下来。
夏皇后带着几个提着食盒的宫女走了进来,着人把食盒里的吃食放到桌子上,服侍朱厚照整了整衣服,说道:“妾今日感应到神迹显现,欲同陛下共赏之。”
“梓潼怎么不早来?”
“妾不知陛下经筵何时结束,遣人打听才知陛下在乾清宫闭门不出,还未进膳食,妾吩咐人做了些易克化的小菜,厚颜来请陛下共同用膳。”
看着皇后柔软稚嫩的侧脸,饶是朱厚照这种厚脸皮的混世魔王也有点不好意思,既没敢说自己今天逃课了,又忍不住放软了语气:“正好朕饿了,咱们一起边吃边看吧。”
少年帝后夫妻二人坐在一起用膳,姿态亲密若民间夫妻一般温馨。
“梓潼,朕看那天上的女子好似与我大明女子不一样。”朱厚照没听云青青的培训内容——一千年前的课也不想听。
他看着皇后的脸有点入神,说:“朕这两次看这锦帛所示,不仅那为主人公的女子,还有其他现身的女子,与朕往常所见的女子皆不相同,有一种朕说不上来的感觉。梓潼,你、你能明白吗?”
夏皇后看着少年天子那双充斥着迷茫和懵懂的眼睛,自幼聪慧的她领悟到了朱厚照的意思,但这领悟竟令她心下一酸,轻轻答道:“妾明白的。”
天幕上的女子与大明的女子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们有着大明女子所没有的自信飞扬的精气神。
那是可以不依仗任何人的底气所带来的,即使是她如今贵为一国皇后,锦衣玉食,享一国子民供养,但面对这样的女子,也还是忍不住自惭形秽——这无关于外貌衣着等一切外在的东西。
所以即使是陛下,见惯了宫墙之内的王公贵女、书香闺秀,也见过了市井之间的小家碧玉、乡野民妇,仍然会为那崭新的、生机勃勃的风貌而心生震撼。
“朕觉得,天上的女子和世俗间的女子更自在更快活,朕也想要这样的快活。”朱厚照看着自己的皇后,“朕也希望梓潼也可以这样快活。”
在天子真挚的目光下,夏皇后局促地把自己因进宫才放足的脚往裙摆了藏了藏,她涨红了脸道:“陛下乃天子,自然可以如愿。”
“没错!朕是天子。”朱厚照的眼中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朕是天子!”
夏皇后看不懂天子的兴奋,但她还是忍不住为之战栗,此刻的天子仿佛下定了莫大的决心,而这决心会让许多人的命运就此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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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高宗时空。
乾隆帝原本因天生异象而惊慌,但他毕竟久经风雨,很快便镇定下来。
看着天幕上的一幕幕,他忍不住皱起了眉:“也不知这卷帛所示为何处何国之景,这钢铁之物竟然能不用人力驱动?”
不只是机械,天幕所示的一切都让他极为震撼,他看得眼花缭乱之余,也在思索这到底是天上之景还是人间之国,若是天上自不必担忧,但若是人间有这么一个地方有这不可思议的一切,那于大清而言岂不是极为危险?
“宣军机大臣。”
至于那些所谓的管理经验,乾隆不以为意,他自认自己文治武功千古罕见,盛世之景全靠他一手缔造,那些经验根本不值得参考。
福建。
看到云青青穿梭在车间,步子迈得又大又快,来去间又和车间的员工们谈笑风生,蓝府的男主人狠狠地拧眉,去到了妻子的院子。
听得下人通报的声音,蓝夫人连忙迈着碎步迎了出来。
“老爷,有何事?”
“你去看看家里几个小的,把她们关在房间里,门窗都闭上,决不允许看这神鬼之景。”蓝老爷怒气冲冲地道:“那天上的女子既不缠足,又不守妇道、与外男勾三搭四,决不能让我的女儿们学去了这不正之风!”
看着妻子唯唯诺诺的样子,他更加不悦,又叱骂道:“你这个嫡母管教不力,好好的女儿别教成那不三不四、不知廉耻之辈!日后传出去败坏我蓝氏一族的门风!”
蓝夫人连连应喏,见老爷快步走向西边的小院,恨恨地一咬牙,低低骂道:“又去找西苑那个狐媚子!”
她眼珠一转看到下人们呆呆地站在原地的样子,顿时怒从心起,叱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几位小姐的院子里传话,给我把小姐们看好了,叫她们安心在房里绣花,不许出门!”
“喳!”仆人们领命正要离去,蓝夫人看看天上的云青青,再低头看看自己的一双小脚,朝自己的乳母低声说:“嬷嬷你也去,几位小小姐的年纪也差不多了,是时候缠足了,几位年纪大的把力度加大,有一双三寸金莲日后才好找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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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高宗时空。
共城,西山。
王彦坐在营帐之中,和将士们一样昂头看着天幕,目瞪口呆。
“他奶奶的,这铁皮怪兽居然能够为人所驱使!要是咱有一个,那金贼所占的城池哪个登不上去?”
“莫说是城池了,要是驱着撞过去,管他什么城门都给顶开!”
“唉!可惜这些都是天上的,咱们也只能想想了。”
“哈哈哈,那些文绉绉的法子和咱没有关系,我王彦带兵,靠的就是和兄弟们同甘共苦!”王彦大笑道,又环顾一周,骂道,“也不知道岳鹏举那小子跑哪里去了,临阵脱逃,呸,要是让我抓到他,非得砍了他的脑袋!”
“将军,别管那小子,咱们的粮草又不够了!”军师一脸的苦大仇深,“你这收的人越来越多,粮草却只出不进,这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咱要撑不下去了。”
王彦的笑声一顿,无奈道:“义士们前来投奔,为的就是报国杀贼,我不能不收啊。”
“要不,咱换个地方?听说东京留守宗泽屡败金兵,金人都害怕他,叫他‘宗爷爷’,咱要不去渡河东京跟宗留守一起抗金?”
“你让我想想……”
镇江。
韩世忠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天幕叹了口气。
今年正月下旬,反贼张遇率军攻陷镇江后欲投降朝廷,他跟随两浙制置使王渊至镇江,率数百骑直入张遇营寨,晓以逆顺,又杀其谋主刘彦及属官二十九人,其军乃定,如今张遇所部万人皆隶属韩世忠麾下。
此前天幕出现后,他听闻东京留守宗泽又上书官家,请求王师北伐,但未有回音。韩世忠去年率部署跟随新帝至扬州,以他对这位官家的印象而言,这位登基之后的做派与先前至金营为质的康王好似两个人一般,只怕是惧金兵甚。
“若是能有此等利器……”韩世忠顿了一下,灵光一闪,“若是能有此等利器!”
“我要去信军器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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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时空。
杨坚最近有些焦头难额,自从上次天幕出现又消失后,民间出现了一大批江湖骗子,这些人吹捧天幕所展示的为仙界或佛国之景,以向神灵献上钱财或者祭品就能前往仙界,或者死后去往极乐世界等等为借口欺骗百姓,骗人财物不说,更有甚者以神灵之名欺辱妇女、拐卖孩童、戕害人命。
由于魏晋以后战乱频频、社会动荡不安,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大都信奉佛祖,以神佛为寄托,信因果、修来世之风盛行,甚至连帝后夫妇也是佛教信徒,皇后闺名伽罗,皇帝小字那罗延,都是与佛教深有渊源。
这种世情之下,兼之异象的出现,导致这些骗子大行其道,民众深受其苦。
杨坚不得不下令加强对民间所谓的江湖术士、甚至部分佛寺的管理,处置了一大批骗子不说,还发落了一批名不副实的佛寺——这让他在民间的名声有了不同程度的下跌,因为大部分百姓被蒙在鼓里,只看到皇帝对那些活佛、活神仙下手了。
当这次天幕再出现时,杨坚迅速提起精神,紧紧盯着天幕的内容。当此次直播结束,杨坚才稍稍放松,朝直播过程中过来的妻子苦笑道:“伽罗,咱们又有得忙了。”
独孤皇后拍拍丈夫的手,微微笑道:“至少这次我们有所准备了。而且此次锦帛所示未尝对大隋没有益处。”
杨坚也笑了,接着妻子的话道:“水搅得越混,才能摸到更大的鱼。”比如前段时间的风波,连根拔起的也不全是行骗的骗子与假圣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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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惠帝时空。
有了上次的经验,此次天幕出现时吕后并不惊慌,当时她正伏案处理政务。
这个年近五十的、作为自古以来第一个临朝称制的女人,她看向天幕的眼睛里既充满了探究也满是平静。
虽此异象闻所未闻,但她经历得太多了,人世间的绝大多数事情已不能让她心生波澜,她看着完了整场直播,闭了闭眼,陷入沉思。
“此中所示境况虽好,却不是我大汉目前能够掌控的,那些钢铁巨物于吾于大汉之益处远远比不上上一次的节气与农耕之法,至于那些所谓管理手段,哼,自有陈平等人甄别采纳。”
作为这个帝国实际上的掌权人,她眼下更关注的是蠢蠢欲动的诸王,也是骚扰边境的匈奴。
“也不知这神迹的范围有多大,上次派出去探查的消息还没传回,莫不是整个大汉都有?那匈奴那边有吗?若我有他无……”
在心中推演了数种可能,吕雉才缓缓睁眼,思绪飘到了云青青身上。
“那女子两颊丰盈,头发乌黑,想来是衣食无忧,但观其举止又不像贵族女子。先前见她在家中劳作也仅是敷衍了事,且未见家中有织机,想来彼世无需以布帛缴税?
这一次又是在那所谓工厂男女各有劳作,莫不是在服役?
若是服役,能为其提供如此好的膳食,其所在之国国力可见一斑;若非服役,她一个女丁,既不耕种,也不织布,更不服役,又如何向国库缴纳税赋?
不知其所在之国人口几多,税赋几何,能让黔首如此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