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聿和陈燮林成为Delay首档综艺的首轮队内摄影师,关于他们对镜头掌控会有怎样的表现,拭目以待,也难以预料。
出道近三年,面对镜头,Delay早已从最初的水土不服中脱胎换骨,不仅应对各式采访游刃有余,在镜头面前的表现也愈发轻松写意,也和不少照顾他们的媒体人员打成了一片。
尽管如此,宋聿和陈燮林仍是第一次作为掌镜人,两个人研究起摄像,毫不掩藏他们的好奇心和探索力。
更准确地说,陈燮林在摸索按键功能,宋聿是在调整白平衡参数。
在俩人状似慌乱的动作中,程希珏提问:“据说Delay参与了节目的策划,所以,为什么叫《没有Delay的夏天》?”
才问出,几个少年就仰笑起来,有的是在干笑,有的笑到打嗝,看得程希珏一脸摸不着头脑。
“是啊,为什么这个节目要叫《没有Delay的夏天》呢?”打嗝也没能阻止胡宇主动对上宋聿的镜头,明知故问。
“因为胡宇话太多了,”宋聿纵容胡宇的撒野,回答,“以往我们的暑假都在胡宇密集的话中度过,仔细想象,很不夏天,所以用一档节目来争取 ——”
胡宇半个脑袋撑在镜头之外,仔细观察宋聿一心二用,真眼说瞎话的表情,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真实,接答:“争取永远因我而要更加努力享受有贝斯手的夏天。”
“我拒绝。”
即使心知这俩人一个赛一个黑言诳语,段潇和陈燮林仍即刻表明了态度。
做人,做一个摇滚人,摆出态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胡宇:“......”要不是认识你们几条人这么些年,我就摔门走了!
陈燮林暂时结束对摄影机的研究,将镜头聚焦在几个队员身上,只闻段潇说:“这是我们高中时期的最后一个夏天。”
“想体验一把公式化的暑假。”陈燮林填补段潇未说的后半句。
“嗯。”
胡宇回到宋聿的镜头里,怏怏不服,“这说明我是Delay的特色产品,没有我的暑假,对于Delay来说是不完整的。”说着,自主升华了节目的本来面貌,充分深化了个人价值,“所以,‘没有Delay’的夏天是‘不能没有特色的夏天’,而这个特色就是我。”
大拇指神气地朝自己指了指,胡宇信心满怀,又补充道:“反正大家暑假都无聊,不如来欣赏一下Delay不无聊的夏天,还可以带全国的朋友领略H市的山水好风光,一起开心放松一下,一举多得。”
旁观Delay彼此间日常的呛声,程希珏凿开的嘴角弧度始终没下来。
见识过他们录制空隙里的日常七嘴八舌,但没想到还能这么名场面。
“所以,什么是‘没有Delay’?”程希珏适时掌控场面。
胡宇正面出现在程希珏的镜头里,不吐不快,“随行记者,你转的好生硬啊!”
程希珏接过胡宇的话茬,表情认真,口吻俏皮地回答:“贝斯手,你不要因为没抽到凌霄绣球,现在才来表态我不专业哦。”
胡宇:“......”
能做Delay节目的随行记者的,脑回路果然都是不Delay的。
“‘没有Delay’是一种状态,”宋聿的DV悄然对上程希珏手上的,解释道:“说到夏天,学生就会想到暑假,制定休息计划;夏天的到来与地球的公转和自传紧密联系,不会因为我们可能被迫上暑假班而不至,当然,暑假班大概率已经跟我们不会再见了。所以,夏天和暑假的到来不会Delay。”
“而另一种‘没有Delay’的状态,更像是一种苦中作乐和顺其自然的精神。就好像......Delay习惯了把录音室当家的状态,当我们在录制过程中产生了新想法,我们会迫不及待地想去记录并完成它,虽然经常又困又累,但这种有点苦中作乐又似乎是一种顺其自然的状态,一年之中,夏天发生的最频繁。”
“所以,我们希望和大家一起过一个夏天,”宋聿点睛,“也想给大家看到一个更完整的Delay。”
程希珏的镜头跟着宋聿来到制作台,存储下Delay一首歌的制作的演示过程。
宋聿打开Pro Tools,指着界面几十条音轨,忻忻得意地说:“这是我们三点刚完成的新歌。”
“通常来说,我们一首新歌的着床是一段旋律。比如,当某段旋律在我脑子里产生后,会先用录下来,用手头凑手的乐器先编好部分的和弦,随后队内分享,确定后续编曲风格框架的整体方向,再在电脑上录制主要以‘啦—’为主的配唱,贝斯和鼓也以最基本的弹奏方式叠上去。这样,我们一首歌最原始的demo就生成了。”
宋聿眼底飒沓流光,指了下段潇,继续说道:“在这个之后,段潇就会对demo反复进行即兴弹奏和编曲,摸索出对这首歌最确切的感受表现,协调之后再把原先的贝斯和鼓抽离,依照新的编曲进行处理和精修。”
没等程希珏做出反应,宋聿就已按下播放键。
“评价一下我们的新歌?”
Delay才出炉的歌,抢先收听。
歌的曲调颇有一种Delay式的遗世独立的另类摇滚,肆无忌惮的张扬与颓丧,在漫无目的的生活中相信孤独的力量,解剖直面不完美才是人生日常的真意。
孤独又充满坚定的希望,直抵程希珏的心头。
这么感受着,她也就此般吐露。
说着,又问:“里头的自然声,都是你们去收集的?”
“那可不,主要是我收集来的。”胡宇抢答,“怎么样,不错吧。”
“点睛之笔。”
程希珏不吝啬的夸赞,直把胡宇本就飞摇的尾巴卷上了天。
”得瑟的尾巴,收一收了。”陈燮林拍过胡宇的肩头,不忘补充宋聿在叙述中刻意遗漏的一个重点,“我们一首歌究竟能在什么时候完成,取决于宋聿什么时候能写完词。”
在Delay目前已发表的作品中,宋聿包揽了所有的词。
程希珏视线重聚在宋聿身上,问:“主唱写歌一般需要多长时间?”
有些创作讲究一气呵成,另一些更注重持之以恒,写词这件事似乎两者兼具,有时灵光乍现,一首朗朗上口的音乐作品就横空出世;有时斟字酌句,一磨就是无尽夜。
“刚那首写了半年,高考前刚写完。”宋聿回答,“目前写得最久的一首。”
虽来不及再仔细听听歌词,就过耳的片语,程希珏仍抓住了宋聿埋藏其中的自省状态,以及对充满不确定性未来的确定态度。
相较之前,宋聿在字词的拿捏上似乎更游刃有余,词风也愈发自成一体。
程希珏虚张声势地拉了一个“哦”,本想调侃他们不好好准备高考,忽而想起不久前别开生面的Delay校园演唱会,转而问道:“平常写词的呢?这首歌有特别的意义吗?”
“它还蛮特别的。“宋聿巡视了一圈队友,挑了第二个问题先回答,”这是我们新专辑的最后一首歌,”
意犹未尽地一顿,宋聿才轻描谈写地回答,“平常写歌,快的二十分钟,慢一点的一个月。”
宋聿九岁尝试词曲创作,日常的嬉笑打闹和生活琐碎时常成为他的灵感来源。对他而言,写词这件事情,已成为他对观察记录社会生活,反射和表达独立思考后的一种日常。
随想一瞬,落笔成花。
宋聿的答案,程希珏并不意外。
单说Delay的两张专辑中的词,宋聿的才藻艳逸,早已展露无疑。
而她更好奇的是接下来的问题。
“除了刚才的《见太阳》,新专辑里还有哪些惊喜?”有节奏的一顿后,程希珏继续发力,“另一个问题,从你们组团到现在,一共写了多少歌了?”
“好问题。”胡宇拍掌评价,同时,很滑溜地解答了第一个问题,“都说是惊喜了,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而关于第二个问题,Delay行动统一地盯着宋聿看。
说来惭愧,宋聿在词创作的数量,Delay也只能摸个大概。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宋聿词曲创作很少同步行进,也不存在恒定频率,他们也没有特别关注过。
因而,他们被程希珏这么一问,倒也想一探究竟了。
在注目礼下,宋聿回答,“没仔细统计过,估计有三四百首吧。”
“可能不止。”陈燮林粗略核算了下,“Delay出道前,我们清算过,完整的demo有128个,剩下的词曲里,宋聿完成了词的还有68首,我们一起写完曲的有74首。第一张专辑从之前的曲库里拿了demo五首,词曲3首,剩下的歌,平均每首从三十首新创作的词曲中选出一首;第二张专辑,曲库里demo提了两首,曲拿了三首,词一首,其他都是全新创作,平均每首新创作都是三十五选一。这么一算,就有430首,还不包括Delay成团之前宋聿的创作。”
“不愧是一路都是数学课代表!”程希珏说出胡宇的心里话,随即从陈燮林信息量极高的话中提取下一个问题。
“从几十首作品中才选出一首放进专辑里,是对自己的创作没有信心?”
宋聿暂放下手里的DV,慎重其事地对镜头表态,“如果一件事情可以做到更加极致,Delay就不会选择极致。”
这不是宋聿的代表想法,而是Delay全员默契且坚定不移的行动力。
这个答案,程希珏无法不点头称善。
不同形式和范畴的艺术创作中,有一点是共通的 —— 天赋之上的努力,只为一种先满足自我高要求后,再与之共享的极致纯粹。
而这过程中的无止息的枯燥难耐,程希珏目睹过,也切身体会。
于是,她问:“录制和制作音乐的过程中,面对大量枯涩的、重复性的动作,也是甘之如饴吗?”
区别于目前市面上的其他大多数歌手音乐录制轨道,Delay大部分歌曲在制作完成的板面上,能生出几十个轨道,整个过程里,大部分是奥妙无穷的。然而,在眼花缭乱的轨道中,挑选甚至拼剪成最后完整的一首歌,耳朵不流脓,也得生层厚茧。
“如果没经历这些大量的重复性动作,我们在后来生不出一种战无不胜的真实感。”宋聿洞悉程希珏的想法,坦然地将言语直明,“Delay比大多数的乐队都要幸运,可我也认为我们的‘练习、恒心、训练’,都是在我们能拥有并持续拥有这些运气很好的土壤。”
“众所周知,我们叫Delay,是因为几乎每次练团都有人迟到。”说到这点,Delay默契一笑,“可是,我们练团,无论刮风下雨,从来没有人缺席。这种有点愚人式的、重复性的努力不一定会让音乐变得完美,但一定不会让Delay的音乐散成一堆杂音。我们做每首歌也是这样,枯燥下的甘之如饴后,才会有一种战无不胜的真实感。”
运气和努力,从来都相辅相成。
“苦中作乐的顺其自然。”程希珏用宋聿的话总结。
“没错。”胡宇终于能插上句话,舍去废话,“但是苦中作乐也要吃饭,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