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眯了眯眼,放开身侧的幼女,摇摇晃晃走上前:“这是……哈哈哈哈哈哈别拿这个来吓老子!”他还没笑完,陈如瑟实在忍不住了,一抬膝,老头倒在汤池中。
一群侍卫围了上来,门外听到动静的侍卫也来了。
陈如瑟身长玉立,安如泰山,环顾四周:“你们可识得此令牌?”
众人神色一变,不敢上前。
摄政王殿下的私物,即便少有人见过,也有很多人听闻,即便这东西无人听闻,陈如鹤也足够震慑这些人。
对于这些远在天边的郡,摄政王就是滔天的权利的象征,就是他们的天!
郡守被侍卫扶着站起来,酒醒了一半,也没那么迷糊了:“你说你是摄政王的人,如何证明?”
陈如瑟抽出自己的玉牌:“可够?”
这是皇室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世上仅有几枚。冰蓝色的玉纯洁无瑕,是普通人难有的。
郡守扑通一声跪倒,侍卫们也纷纷跪下。陈如瑟收好这些东西:“摄政王殿下听闻你的官不想当了,想找个人替你。”
郡守不停举手扑在地上,哀哀戚戚:“下官错了!下官这就把这些女子送回去!”
陈如瑟环顾四周:“所有人都站过来。”她看着这些女子一一怯怯地走过来,扫了一圈,发现一个胸前挂葫芦的女人:“你的姐姐…妹妹,托我寻你。”他只顾得记模样,没记住到底是姐姐妹妹。
蓝衫女子跪下:“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陈如瑟看着一片跪倒,突然觉得权力是个好东西,对郡守道:“你先跪着,你们,都回家。”
有一个女子哭道:“大人!小女已经无家可归了!家父为救小女已经被官兵打死……”
还有一个也哭:“大人!我已经不知道去哪……”
陈如瑟头痛,想着也不能把她们继续安排在这里:“能回家的先回家,剩下的…跟我…本官走。”
有一个女子道:“大人,妾是东边第三条街第五户的张氏,可身子已经……妾无颜回去…”
“回去。”陈如瑟不懂,有家不回,在外面找死?
这女子没有眼泪,却浑身带着死气,沉沉道:“不洁的人,会被打死。”
陈如瑟看着她们每一个,都如花似玉又楚楚可怜,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撕碎,茫然道:“真的回不去吗?”
另一个女子道:“我会被嘲笑一辈子,会被人戳着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我不回去。大人,你带我们走吧!做什么都行!求您!”
陈如瑟:“我不能。”
“求您!”
“除非你会杀人。”
一阵沉默后换来的是一个个激烈的、带着哭腔的喊声:“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在乎再死一次!”
“我想活下去!”
陈如瑟就算能带一个两个,也带不了这剩下的十几个,何况一路上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停留,带上她们是害她们:“本官此行凶险,明日即离开此地,眼下会为你们安排好住处。”
不一会儿,沈岳脸上带着血进来,看到陛下完好无损,跪下:“参见公子。”
陈如瑟见到他如蒙大赦,直接道:“你去安顿她们。”
“是。”
.
.
半个时辰后,泡在客房的浴桶里沐浴的陈如瑟听到门外的声音:“进。”
沈岳进来,隔着屏风跪下:“回公子,属下已经将她们安置在郡守总府,不过有一个受不了跑了。”
“郡守呢?”
“还在跪着。”
陈如瑟懒洋洋地动了动胳膊:“倒是胆小。”
沈岳隐约看到里面没有换洗衣物,陛下脱下来的那套一半是女装,便问:“公子,您需要下人吗?”
陈如瑟被问得不舒服,弄得他好像不能自理一样,但他确实需要个人送来一些东西:“拿些皂角澡豆来,还有一套干净衣物,再来一些熏香。”
不一会儿,陈如瑟感觉到有一个人进来,感觉着他放下东西,居然没有离开,绷着身体。
“大人,让我伺候您吧。”这个蓝衫女人走进来,看到陈如瑟低下头:“谢谢您救了我,我会一些推拿技巧,看着您经脉不顺,想为您试试。”
她是那女孩的姐姐,此时没有回家,反而在这里,要伺候陈如瑟。
陈如瑟破天荒地轻点头,第一次让一个人在他洗浴的时候进来,他这一身毒,已经压制到极限,若不是这里有浴盆和热水能让他运气缓解,他不知道有多失态。这个女人能看出来他的异常,想必有些本事。
女人脱了外衣,一双手纤细有力,按在陈如瑟的肩膀上。陈如瑟痛且舒适着,没过一会儿,感觉到肩颈的痛消失了。
“大人想必是久坐车马,劳累过度,落下这一身的病。大人可是…中……”
陈如瑟知道她已经知道了:“是中毒,能解吗?”
“我…我妹妹或许可以,她很厉害。大人,不介意的话,到我们家坐坐吧!”
“没空。”陈如瑟任她按着头部,舒适地闭上了眼,都快睡着了。
“大人,其实您可以…”女人说着脱了衣服,声如蚊蚋,“……那样对您的毒有好处…”她看着陈如瑟不说话,以为他听到了,于是她跨进浴桶。
陈如瑟还未睁眼,已经猛地掐住她的脖颈:“你做什么!”门外沈岳闯进来:“公子!”他看到陈如瑟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拔刀,不敢走过去。
女子泫然欲泣“大人,我只想让你舒服啊……”
陈如瑟碰了碰她鼓起来的头发,而后目光落在她胸口的葫芦上,另一只手拿起来捏碎,里面有一把小刀。女子道:“那只是我防身的!”
陈如瑟嘴角一勾,换了高高在上的语气,“把朕引到这里来,真不容易。”
沈岳感觉得到二人离得极近:“陛下!”
陈如瑟先是塞住她的嘴,抓起自己的衣服,捆住她的双手,而后在她身上搜出所有的收拾,这些都是被改造过的武器。陈如瑟披上外衫,走出去关上门:“已经惊动了,能不能联系上沈宇?”
沈岳一愣,想起院外都是总府的官兵,才明白这是一个圈套,浑身恶寒:“陛下。属下愿杀出一条路!”
陈如瑟从门缝中看到这些人还没有动静:“还没到那个时候。”与这么多人厮杀,他没有把握。他陈如瑟从不干没把握的事。
女人还想再说什么,陈如瑟给了她一拳。他从未想动手打女人,可被女人骗的时候,却难以忍受。陈如瑟示意沈岳去搜身,看着这女人劲瘦的小臂露出,上面全是刀疤:“她去哪了?”她问的是那个姑娘原本的姐姐。
沈岳松开她的嘴,但是捏着她的喉咙,只要她敢大声就会即刻死亡。
“她已经死了。”
陈如瑟:“尸体。”
女人沉默。
“还是说,你们姐妹是一伙的?”陈如瑟努力不去想这种可能,因为他是亲眼见到那个姑娘的决绝。
女杀手不知道为何竟开了口,冷冰冰地:“她没死,被我扔到这府上了。”
陈如瑟:“多谢。”
女杀手眸中一闪,然后被凌厉覆盖:“杀了我吧。”
陈如瑟想着,这个女人现在还不能杀:“沈岳,你能带几个人出去?”
沈岳知道这将是一场血路:“至多二人。”
“带着她去找那个女人,把她们带出去后不要与沈宇汇合。”沈宇那边怕是也被围堵,陈如瑟不能冒险。
“是。”沈岳带着两个女人,护在陛下身边杀出去,很难很难,但他绝不退缩!他们沈家,死也要四周陛下前面!
“走吧。”陈如瑟站在椅子上,灵巧地扣开瓦片。
沈岳看出他的意图:“陛下!”
“朕去引开一部分侍卫。”
沈岳没有质疑的资格:“陛下保重。”说完,他带着这个女人冲了出去。陈如瑟翻到屋顶上,从屋后放了两根暗器,侍卫倒了两人,他也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他和沈岳相反而去,侍卫们分成两批分别追捕他们。饶是如此,陈如瑟身后还是跟了三四十人。
“抓住他!!!”
“那边!!”
陈如瑟仗着轻功好,一直兜圈,为沈岳掩护。没过多久,陈如瑟发现追查自己的人成倍增加,便知沈岳离开,藏入储物间内。储物间很小,装着一些零件和书画,还有一些木具,陈如瑟打开地上一个长柜子躺进去。
.
.
沈宇在客栈发现不对劲,罗勇娃也发现了:“楼底下有几个人一直盯着。”
这时齐玖弄好饭菜上来,看到两人面色沉重:“怎么了?公子呢?”
沈宇指着地图一处客栈:“一会儿分头走,在此处汇合。齐玖,你不会逃跑吧?”
齐玖摆着盘子:“呸!我是那么胆小的人吗!”
沈宇不相信罗勇娃,抓着他的领子。齐玖收拾好餐盒:“喂,公子呢?”
沈宇:“怕是有危险,把你的饭放下!”他急得直接抓着罗勇娃冲出去。
追踪的人经验似乎欠缺,只要沈宇绕路就能迷惑他们。几不过个来回,沈宇就把那些人甩开,赶到了下一个客栈。客栈里的柱子上有一些刻痕,沈宇看了一会儿喜得冲进去:“岳大哥!”
沈岳从一个房间出来,脸色阴沉:“你可见到公子?”
沈宇的脸色也垮下来:“公子不在?!你怎么保护公子的!”
“我在路上留了记号,公子一个人,应该早到了……”
沈宇放开罗勇娃,揪着沈岳:“人呢!!!我们回去找!”
沈岳异常冷静:“不行。公子没有命令。我们不能回去。”
“你!”沈宇推开他,跑出去。沈岳跟上去:“你不能回去!万一坏了公子的计划,百死难赎。”
“知道了!”沈宇冲出去,不停地对着树乱砍,发泄着乱糟糟的心。沈岳看着齐玖还拿着饭,正在摆弄,看着罗勇娃抱着一把匕首靠在木墙上休息,又从门缝里看到关着的两个女人都晕着,一点都不敢放松。
这两个女人大约两个时辰后会醒来,有武功的那个可能会醒得早,还得再劈一掌。沈岳只有守好这些人,沈宇、罗勇娃、齐玖、两个女人,等着陛下回来处置。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沈宇也不是小孩子,只是有时候孩子脾气,他出去发泄了一会儿就出现在罗勇娃身边,继续监视他。
齐玖现在很松快,俩人盯着罗勇娃,也没时间盯他。
亥时
齐玖去做饭,罗勇娃已经睡了。
沈宇站在木楼上,抱着长剑,忧心忡忡:“陛…公子为何还不来。”
沈岳:“兴许耽搁了。”
“你就不担心吗!”沈宇看着他不在意的样子,忍不住吼道。
“你睡吧。”
“沈岳!公子的命你不在乎沈家的命呢!”
“那我去睡。”
沈宇一拳打在沈岳头上,不过被一只有力的手接住了,这只手的主人冷冷道:“我们不要自己人乱套。”
“就你最冷静!”沈宇一屁股坐下,然后冲着空气踢了几脚。
他们失去陈如瑟,犹如群龙之首,都陷入担忧和迷茫中。
.
.
.
陈如瑟是一路杀出去的,他本不想动手伤人,但铺天盖地的人追过来,他只能动手。这个总府藏了太多人,每一个都是练过的。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陈如瑟在即将越过大门的时候被门外的人包围。他听到,一排排的人,围在又厚又重的府门外。
“放弃吧,”一个人说,“这么多人,你逃不掉。”其余几十人叫嚷着,狰狞的模样仿佛下一秒会冲上去撕碎陈如瑟。
陈如瑟确实慌了,他腹背受敌,哪怕在战场上他也有战友,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哪怕只有一人一剑,他也要杀出去。他乃真命天子,怎会死在如此沟渠?
强烈的求生**支撑着他挥起手中的剑,飞速冲上去。
四周都是人,这时轻功无用,陈如瑟只能不停地打斗、砍杀。他穿着换好的白衣,一路踏着满地的血,染了一身疯狂而绝望的艳红。
此时的烈日也红得异常刺眼,仿佛在掩盖这场轰动的刺杀。可是尸山血海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那刺鼻的血腥味冲得人想吐。
可笑至极的是,如此动静,居然无人察觉,或者说,无人敢察觉。
一个个活生生的壮汉在陈如瑟面前倒下,一个个人又扑到他面前。
陈如瑟浑身沾染黏糊糊的血,一头一脸一身的血污,衣料都浸成了红黑色,被这么多人破碎得不成样子,肩头腰背全是从背后而来的砍伤,此刻恐怖至极,如果他不是还睁着一双眼睛,几乎都看不出来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