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里只有一间房子,陈如瑟站着,沈宇去敲门。门打开一条缝,出来一个女人,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沈宇:“罗勇娃。”
“我夫君买菜呢,还没回来。”妇人来来回回看这些高高的男人,也没敢带到屋子里,给他们一人搬了一个凳子:“几位先请坐。”
陈如瑟看着木凳脏,不想坐。齐玖拿了布垫上:“公子请。”妇人看到陈如瑟的衣着慌了:“你们…不会是要找麻烦的吧?我夫君虽然脾气大了些,可真的是好人!”
陈如瑟:……脾气还是那么大吗?这一趟白来了。
沈岳给妇人解释,齐玖在一边擦桌子给陈如瑟搬过来。
陈如瑟勉强坐了一会儿,然后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过来。他看到陈如瑟:“干嘛的?”
沈宇站起来:“放肆!怎么说话的!”他下意识护着皇室尊严。
罗勇娃眼神错愕:“你们是朝廷的人?!我不回去!你们走吧。”他径直回屋。
妇人走过来苦涩道:“他是个要强的,除非杀了他,否则他是不会回去了。当年他被请回去,被人联手坑害,是不会再回去的。几位请回吧。”他说得隐晦,但沈宇几个能体会。
陈如瑟:我都来了还能让你躲着???
他一脚踹开门:“你怎么才能走?”
罗勇娃正在烧水,毫不在乎地:“杀了我吧。”
陈如瑟很不客气,他知道自己只能以武力逼他:“你不介意,我就在这里动手了。”
罗勇娃擦擦手,打量着他,嗓音沙哑:“去外面。要是你这金尊玉贵细皮嫩肉的年轻小白脸能答应我,我还真就跟你去!”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陈如瑟走出去,从袖口摸出一颗毒药,捏碎了扔在他身边。罗勇娃:“妈的这是什么东西……咳咳……”
陈如瑟飞快地又弄了点毒,将他弄得趴在地上。妇人心疼地蹲在地上抱着罗勇娃。陈如瑟:“跟我走。”
罗勇娃趴着,嘴硬:“我不服!这不算!”
陈如瑟给他弄了点解药,扔给他一把剑。罗勇娃一瞬间跳起来,陈如瑟闪身,一个匕首刺出去,抵在罗勇娃心口。这要是在战场,他已经死了。
罗勇娃:“不错啊小子!”
陈如瑟:“……”他突然想看看齐玖身手,让他去。齐玖一个健步,一个伸手,便打在罗勇娃肩膀上,硬生生将他敲跪下……
沈宇沈岳面面相觑。合着上次他是让他们抓呢???
陈如瑟皱了皱眉,这个齐玖,确实有点奇招。他开始重新思考陈如鹤为什么派他过来。
罗勇娃跪在地上,突然大笑:“可怜我……可怜我…一直以为……自己怀才不遇!!!打不过几个小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如瑟把他的剑丢给他:“愿赌服输。”
罗勇娃捡起剑,爽快极了:“愿赌服输!”他抱拳:“敢问阁下是哪位将军?”
陈如瑟没理他,自顾自向前走,沈宇几个也不说话。罗勇娃糊里糊涂地跟妻子告别后跟着他们坐上了马车——陈如瑟后面的原先齐玖的破马车。
沈宇在马车上:“公子,就这样收了他?我们不缺人吧?”
“你们只会杀人。”
沈宇不解,坐好:“战场上不就是杀人吗?”
陈如瑟看着他:“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杀几个?”他们都是绝顶高手不假,都能在残酷无情的战场上活下来不假,但是他们又能杀多少人?能杀十几个几十个,能杀一个人杀对方十万百万人吗?
要是一个高手能抵千军万马,何必要训练士兵?
沈宇明白了:“陛…公子说的是,所以罗勇娃就是统领士兵的人?”他喜欢不明白的就问出来,也不管陈如瑟烦不烦。
陈如瑟:“他不行。”现在没人会信服他,除非让他去做一个小兵,一步一步崭露头角。
沈岳看沈宇还想问,又看到陛下脸色不好,拉着他做到前面。齐玖在马车里给陈如瑟剥瓜子,顺带磨药,一个杀手活脱脱成了伺候人的小厮。
陈如瑟看到一家还不错的住店:“今晚就这家。”五人从车上跳下来,开了一间大屋子,不过老板的要求很奇怪:“这位公子的狐裘,可以抵全部房钱。”
陈如瑟一哂,这人真是眼尖,这件外衣虽然低调,不过这样纯白不加瑕疵的狐皮,是宫内也找不出来几件的。还有这黑衣金线刺绣,光是线就得做一年,他可不做赔本买卖:“不卖。”
老板仍然不气馁:“看诸位客官都是体面人,想必凑一间是囊中羞涩吧!不妨事,我再给一琔金子!”
陈如瑟看着他手中亮晶晶的金子,有些动摇。罗勇娃:“你们没钱住店???我不跟你们一间。”
陈如瑟摸着衣领的绒毛:“我这狐裘很暖和,要是给了您,路上冷,可怎么办才好?”
老板一拍桌子,转身去了后厨:“我给你一件!”
拿到后陈如瑟摸了摸这件外衣,发现还不错,能穿,便收了金子将狐裘给他。上楼时,齐玖道:“公子,说来好巧,您那皮子很像几年前殿下打猎得的皮子。”
陈如瑟一顿:“什么?”当年他只是想赶制一件大衣,记得国库中恰好就有上贡的一张狐皮。
“就是那件狐裘呀,”齐玖没心眼地说着,“摄政王殿下也有一件狐裘,那皮子跟您的像极了,没有丝毫瑕疵,跟同一张皮子裁出来的一样!”
陈如瑟:……他说不对说对了。陈如鹤这是干什么?像要跟帝王一样用帝王的东西?还是暗暗宣誓野心?
“救命!救命啊!”外面的街道突然传来乱糟糟的声音。陈如瑟打开木梯上的窗户向下往,看到街上的妇女都在逃窜,后面跟着一辆很大的囚车,车上坐着几个凶狠的人,到处扫视。罗勇娃黑着脸:“是郡守在抓女人。”
陈如瑟看到那几个人抓到一个女的就拉上那辆囚车,像关牲畜一样将她们一个挨一个关起来。罗勇娃看他们冰冷的模样:“你们不去救,我去!”他永远记得他媳妇,也是他救下来的,从此后他能救多少救多少。
但是他还没向下走出一步,被沈岳抓住:“公子没有命令,不能走。”
“哈!你们公子就是个懦…”话没说完,齐玖给了他一巴掌。听到一声清脆响声的陈如瑟震惊地转头,看着罗勇娃被沈岳沈宇制住,又被齐玖捏着。
见到自己的手下整齐划一地揍人,陈如瑟已经无法形容此时的错愕:“你们……”齐玖又给了他一巴掌,洪亮的响声整个木楼都能听见。
沈岳沈宇和齐玖几乎异口同声:“不得妄议公子。”
罗勇娃指着陈如瑟:“你就是个懦夫!你武功那么高,躲着算什么男…”还没说完,沈宇忍不住了,把他给踹下木梯……
沈岳又将人给鼻青脸肿地拉回来,齐玖又给了他一拳。沈宇将他拖进屋子,看着陈如瑟进来,跪下:“公子。”沈岳和齐玖也跪下。
罗勇娃愣住,他看着这个年纪最小的小白脸,居然有如此威信??!
陈如瑟看看他们几个,觉得还是沈岳沉稳:“你去跟着。”他看向沈宇和齐玖:“你们去做饭。”
齐玖临走前还瞪了罗勇娃一眼,陈如瑟哭笑不得。房间内只剩两人时,陈如瑟挑了一间最干净的内室走进去,罗勇娃紧跟着他,看到了他正在换衣。陈如瑟直接拿一件衣服把他打出去,飞速穿了一件夜行衣出来。
罗勇娃:“你要干什么!”
陈如瑟不理他,出门。
“喂!”罗勇娃追上去,“你们没人看着我,我可跑了!”他心底向往战场,也遵守赌约,可他不服这个小白脸的无动于衷。
陈如瑟还是没理他,这里四周有齐玖和沈宇两个人,沈岳应该也在附近,罗勇娃跑不了。他自顾自地带上面纱走出去,在街上时他突然调转方向,想出一个妙计。他在街角救下一个女子:“把你衣服给我,我替你去。”女子很爽快,当场脱衣,她此时的恨意压过一切:“你是来救她们的吧!我姐姐在里面!她穿着蓝色小衫身上挂着我的葫芦!求大侠务必救她!”
陈如瑟也脱下自己的外衣,毫不犹豫地披在她身上:“好。”说完他假装跑着跌倒,被一个凶狠高壮的男人抓进了囚笼。他身后的女子看着他,涕泪交加。
陈如瑟被推搡进囚车,挨着一个姑娘坐下,清了清嗓子换成女声:“姑娘,这是去哪?”
旁边的女孩子只顾着哭和害怕,只有一个女孩小声地哭着说:“是送去郡守房里……他都五十五了………”
陈如瑟指着自己:“我身形也不好,为什么被抓?”
女孩子看他一眼:“你是高了些…但…但…畜牲不挑人啊……”
陈如瑟看着一囚车人:“他不能…一天…用几十个人……吧?”他身为陛下,最多也只有一次收过十几个女人。
女孩不哭了,好似已经认命:“用不了的,要么折磨死,要么充为奴。我们都没钱没权,不可能……有人来救我们。”
陈如瑟拍拍她,然后学着她们的样子低着头,一路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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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不会做饭的沈宇回来,看到变装后的陛下跳上车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他上楼揪着东张西望的罗勇娃,指着囚车:“看到了吗!那是公子!你觉得你能救她们这一次,你觉得能一劳永逸吗!不把他们老巢端了,是不会结束的!陛…公子让你学的是这个!”
罗勇娃看到囚车里有一个身材高挑惹人注目的女子,仔细一看,真的是刚才的小白脸。他看着沈宇:“另一个,也是去……”
沈岳当然是跟着陛下。沈宇没好气地:“对。”
罗勇娃失去力气,茫然地问:“他是谁?”这样的好官,他居然不知道他是谁,他顿时感觉自己真是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的恶。
“他是……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有什么权利知道!”沈宇暗道好险,差点泄露天机。
罗勇娃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知道,他的名字。请告诉我。”
沈宇双手抱胸,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
罗勇娃站起来:“我自己问他。”
沈宇拦住他:“你只能待在这里。”
罗勇娃:“那我等他回来。问他。”
沈宇挠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等陛下回来塞住他的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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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如瑟自从坐上囚车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他开始舒展腿脚,却被一个押送的下人打了。陈如瑟有些生气,他身为陛下,被所有人尊敬,怎么能被一个下人随意鞭打?
不过他忍住了怒气,只是掐了自己一把。
陈如瑟一向很能忍,一路的不习惯,并不是因为他有多想了解民生,而是因为他能忍。
此时陈如瑟被关在臭烘烘的车里,又被无名小卒打,周围又充斥着少女绝望的哭声,他快要崩溃,只是不停念着蓝色小衫和葫芦,生怕忘了要救的人。
陈如瑟手中有陈如鹤的令牌,准备到时候以陈如鹤的名号吓住那个昏官,再救下这些女人。
囚车并未进郡守总府,而是从一个偏门拉进去。陈如瑟讽刺地笑,敢明目张胆抓人,不敢让他们从正门进?
进去后他佝着身子跟着女人们走进去,这是一间巨大的木屋,雕梁画栋极尽豪奢,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汤池,汤池中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人,一幅纸醉金迷的糜烂样,怀里抱着迷茫惊慌的两个幼女。
陈如瑟看到那两个女孩分明是孩子,又惊又怒。他从没看到这等场面,哪怕是去春楼,也从未正面接触过这等露骨的刺激。
陈如瑟走过去,却被拦住:“喂!脱下衣服再到老爷面前!”
“大胆!”陈如瑟终是没见过这场面,忍不住了,举起陈如鹤的令牌,以高贵的姿态和不容置喙的语气道,“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