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丛林 第27章 王允的转变

十一月底，《凌然传》的公演场次达到195场。林染除了每周五个夜场和两个日场的表演，还兼职了更多报纸杂志广告模特的工作。除了在《凌然传》担任反串男二号B角（关玥根据实际情况将其调整为B角），林染还在其他短幕剧中跑龙套，她在其中一幕短剧中饰演辍学的高中生，在另一幕中饰演退伍女兵，在第三幕短剧中饰演古典舞舞者。在短幕剧中，被关玥请来的一位欧洲歌舞剧明星曾私下跟关玥表示，她非常喜欢林染，林染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特质，新鲜而富有性灵之美，有明星潜质。

同台演出的团员们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慢慢接受了林染，不再带着有色眼镜和世俗的好奇心打量她。因为林染只专注自己的工作，且从不背后道人长短，这是圈子里最稀缺的美德。但相较于台上的林染，她们更喜欢台下的，因为她在跳舞的时候，总是在矫正自己的姿势。尽管后期有所改观，但基本功不扎实还是不能忽视的关键问题。

圣诞节那天，《凌然传》最后一场公演在观众的热烈掌声中结束了。多数剧评家给予了这部戏较为肯定的评价，但其中一位以措辞尖酸刻薄著称的剧评家这样说道：《凌然传》的剧情为了迎合时下观众越来越低级的审美，非要弄一出三角恋，剧情单薄无力。唯一的看点似乎还是那个反串的副将，虽然她的表现令人惊喜，但后期部分观众已有粉丝特点，只要她一上场，台下就发出几声不被期待的、破坏气氛的、愚蠢的尖叫声，这种没有教养的恶趣味令人不知所谓。饰演副将的反串演员有着强烈的个人特质，但她的舞蹈功底让我不忍直视。向来以选拔标准严格著称的关玥，会让这样的舞者进入歌舞团，令人非常疑惑和失望。

所有这些信息，林染都收到了适当的反馈。经过和关玥、罗毅然反复商讨、权衡利弊，最终决定，林染于明年春节后调转话剧团，她的演员之路就要正式开始了。

这半年，王允和沈星桥的新戏收获了口碑，但播放量并不可观。网友评论多数认为，特效五毛但好在剧本扎实，演技青涩但巧在人设讨喜。

王允的表现业内褒贬不一。说他的表演就像滚刀肉一样，始终找不到一刀切断的突破口，温温吞吞，不得要领。但架不住因为长得好，粉丝数量暴涨600万。专属话题里满屏的“始于xx，陷于xx，忠于xx”句式统一标准，看着像小学生作文中的排比句，辞藻华丽夸张，但无甚营养。王允每每看到这种刷屏就皱眉，虽然他没上过大学，没什么文化，但这样刻板的文字也太无聊了。有一次，他拿着小号在专属话题里说了一句：“没什么说的就分享一下最近的感悟也行啊？”结果被禁言了。至此，他再也不看自己的话题了。

到了年底，粉丝数量突破2000万大关，意味着王允已经有跻身一线流量的势头。

流量就意味着热度，热度就意味着金钱。在平台和商家的眼中，流量是行走的印钞机，美丽的脸更是商业中的稀缺资源，流量可以恃美行凶，可以吸引一切可能的资本。假如“美人”吐一口气能够形成10%的利润，它就得保证其到处被使用；“美人”说一句话有20%的利润，它就会活跃起来；“美人”原地转一圈有50%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不择手段也要占得一切先机，这就是资本的本性。

连王允这样清心寡欲的性子都开始意识到，他马上就要成为高阶层人士竞相使用的工具人了。想要为以后的生活铺路，现在就是最好的原始资本积累阶段。如果豁出性命、舍下脸面奋斗两年，改变阶层不再是梦想，后半辈子也可以衣食无忧了。

这是危险却甜美的诱↑惑。

对王允而言，这诱↑惑犹如赤身穿过荆棘密布的丛林。从八年前在桥上遇到张铎开始，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可以逃避原来的现实生活，藏在粉饰自己的娱乐圈里，安然躲过正常生活中犯下的种种过错。然而“红”就意味着要缩小自己的安全领域，意味着将自己放在更加严密的目光中接受审视，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这几年混下来，他想要的是什么也因为过度的随性而变得迷茫。如果一味的逃避可以解决心理障碍，还能养活自己，那当然是最好不过。可是他偏偏被命运推着走，走向哪里，如果再不好好把握，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元旦那天，王允收到了林染发来的决定转入话剧团的信息。这是他一开始就预料到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关于林染在歌舞剧上的表演评论，他也找来一一看了，比看自己的还细心。他既骄傲又忐忑，再往上走，林染的未来就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将不能再保护林染。这时又想起江淮的话：如果自己没本事，就没有能力保护身边重视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王允真诚地希望自己变成江淮。

王允感慨人生无常，人心捉摸不定。一年前和江淮的对话犹在耳畔，坚定的生存理念依然扎根心底。而眼下的他，只能在固有观念和现实之间进行适度调整，必要时还需费心劳神于分辨各种机遇、挑战、陷阱，在各色人物中周转斡旋。时运来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计后果的任性妄为。更可况，身后还有一整个团队的人都指着他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