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丛林 第28章 飞来和你过春节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早，一月十几号就进腊八了。林染决定这次回老家过年，虽然父母都已经搬离原来的住处，回去也是一个人过节，但她在今年有种非常强烈的、想要回家的冲动。她想看看自己来时的路，看看一年前的小城中的人事是否还是和离开时一样。

这当然不是为着“衣锦还乡”，她现在还远远谈不上“锦衣”。只是心境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想回家，在那座安静的小城看看自己的亲人、朋友，想从那儿的一草一木中重新汲取力量，就像当初义无反顾离开那里的力量。这还真是矛盾啊，推你离开和吸引你回归的力量，都是自己的“家”。林染现在还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份迫切又源于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她的人生已经偏离了家人最初安排的轨道，朝着充满各种不确定性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决定人生的选择已经做出，往后不计得失、无论对错，都要一人承担。她需要回一次家，为过去的自己以及原本安定的人生做一次真正的告别。

临行前一天，林染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诉王允回家的事。自上一次见面又是半年了，期间只在节日互相祝福问候，其余时间都保持着“弱联系”，有事说事，没事无话。如果说不在意那肯定是违心的。一来是两个人都忙，二来是每次两人有事情交流，信息回复基本上都是延迟的。电话不方便，也确实没什么着急的事需要打电话。

她偶尔也会关注王允的新闻。绯闻啊，高奢代言啊，抢资源啊，卖人设啊……社交网络上的消息，林染都是就着下饭看，一条不信，全都是笑话。就这样的时代，耳听眼见，所言所行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是隔着屏幕、隔着媒体的笔尖、隔着各种利益的纠缠。

关于感情，林染是绑着自尊心的死磕，王允是有理有据的退缩。叶明明偶尔会撩闲问一句感情进展，林染淡定的陈述让她渐渐没了兴趣，只感慨一句违背人性的恋爱长久不了。林染何尝不知道呢？但是感情于眼下事业的发展毫无益处，只能徒增烦恼。

所以告诉王允回家过春节，到底有没有必要？

林染坐在沙发上看着已经打包好的行李箱愣神。她想了很久很多，从初次见面一直到现在经历的种种。仔细想想，没有她，照样会有赵染、钱染、孙染与王允合作一支舞蹈，王允依旧可以翻红，和她是谁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但是，如果没有王允，就肯定没有现在的林染。这份天大的人情，可能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

王允看到林染的消息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扫了一眼消息发送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六个小时。王允坐在杂志拍摄现场的行军椅上，为了保持状态，只能靠闻风油精提神。还有最后一组拍摄，就可以收工了。

王允拍拍闭着眼睛养神的秋阳：“后天我有行程吗？”

秋阳一个激灵，“后天？后天没有。诶？为什么没有呢？哦，后天是除夕。”

“你今年也不回家了？”

“不回，跟家里说好了。再说你都不回，我怎么好意思回。”

“以后春节没有工作你就回家，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孩子，不用时时刻刻照顾着。”

秋阳瞥了一眼不远的张铎：“他要求也多。”

王允想了想，把张铎招呼了过来：“商量点事。”

张铎正因为下一组照片的打光问题和灯光师有了分歧。听到王允这时候叫他，有点不耐烦：“说事儿呢。等会！您听我说，王允今天这个妆画得比较浓比较暗，所以为了凸显少年的年轻感，我觉得可以试试打平光。”

“化妆师没跟我说给他化浓妆啊。我坚持认为三角光更立体、更高级。”

张铎很无奈，这事儿本来应该是化妆师和灯光师进行沟通，谁想到化妆师家里临时出了急事，助手跟灯光师又唯唯诺诺地不敢说话，他只能硬着头皮上。这时尚圈的工作人员都是活祖宗，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王允看张铎急的一头汗，放下手中的风油精走了过去：“老师，是因为打光的事儿吧？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怎么都不如您专业。”

那灯光师笑了笑，明知是恭维的话也愿意听，“行了，一会试一下就知道哪个效果好了。”

“谢谢您，您辛苦了。”王允拉走张铎，边走边说：“除夕那天没活儿，我要去找林染，提前跟你通个气。”

“你！”张铎瞪着眼睛：“你能不能消停点啊。”

“我会小心的。”

“大哥呀，你视频不行吗？”

“视频……太敷衍了吧。”

张铎嫌弃地看着他：“敷衍？您给我讲讲怎么地算不敷衍？”

“你好好过你的年，我和秋阳会安排好的。”

张铎感觉自己被人胖揍一顿，又不能反击，横着眼睛道：“你找了个转业兵，啥啥都听你的。”

“这只是一个方面。你难道没发现，秋阳和我很像吗？”

张铎一怔，恍然大悟地看了几眼秋阳：“你他么真贼啊！”

“这都一年了，有些粉丝都看出来了，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才发现呢？只不过这招杀手锏我一直没用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次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张铎丧气道：“我提醒你啊，初五之前必须利索了。初六就要进组了。”

王允长舒一口气，笑得特别灿烂：“谢谢哥。”

“我说过，你早晚搭女人手里。今年去趟泰国吧，拜一拜，算一卦。有事平事，没事保平安。”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张铎嗤笑一声：“是是是，您说得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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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除夕当天上午九点半进了家门，放下行李就开始收拾屋子。扫地、擦地、擦箱盖，锅碗瓢盆，床铺被褥一顿洗。杂物该换的换，该扔的扔。折腾到下午一点，她终于能喝口水，然后列出购物清单，准备一会去超市置办。爸妈知道她回来了，除了埋怨她没有提前通知去接站，还给安排了初一到初六的各种家庭聚餐。她爸更是摁头让她参加两个相亲。这些琐事，以前的林染一听就烦，现在竟然都听进去了，而且还非常耐心的安慰父母。

但这种耐心很快就被七姑八姨打进来的电话消耗殆尽了。看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再不出买东西超市也要关门了。林染只能一边穿衣服一边公放手机，应哈哈地打发各种问题。

其中一个特别要命，那是她三姨家的小女儿，正在念告初二，追星，电话挂了又打。这会又进来了，林染看都没看就接了，没好气地喊：“不要再问我王允和沈星桥是不是真的了！我要去买东西了，明天到姥家再说吧！”

“您是林染吗？这有一份快递，您在家吗？”

林染忽然想起来临走之前，王允说要给她寄点东西过来，可能是家乡土特产之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我现在在家，你要多久到？”

“我就在门口呢！”

林染赶紧把门打开，那快递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进了家门，摘下厚厚的帽子和口罩，摆了一个耍帅的姿势：“这个包裹您满意吗？”

林染像遭了雷劈一样，又呆又傻，转而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你丫疯了吧！”

“这方言学得，才一年就上道了。挺好挺好。”

林染迅速把门关上，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你咋地了呢？是太吃惊吓得吗？”

“王允你是真能作啊……从首都到这边，没有人认出你吗？”

“你家这地方小的可怜，没几个人坐飞机。我还是买的商务舱，人更少了。”

“空姐没拍照？”

“除非她不想要工作了。”

“张铎能同意？”

“我跟他说了。”

“说你要跟我回家过年？！”

“嗯，我说春节要跟你一起过。他同意了。”

林染一屁股坐在门口的鞋凳上，欲哭无泪：“你真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一点惊喜都没有吗？”

“有，怎么没有？你看我多欢喜啊！”林染咬牙切齿。

王允看着她：“要出门啊？”

林染靠着墙，默念《心经》，过了一会才说：“我要去超市买点年货，你在家里好好呆着。”

“不能一起去吗？”

林染挑眉：“不能。”

“我觉得你想太多。就你家这地方，天寒地冻，人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刚刚外面还飘雪花了，大过年的谁会抬头看谁啊。”

“超市有空调，热。”

“那我在外面等你。”

“零下25啊现在！三点多钟太阳就下去了，到时候更冷。”

王允不满地咂咂嘴：“行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尽快。啊，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有，但是现在不能。”

“啥意思？”

王允故作诧异地看着她：“我想吃螃蟹，大的那种。但现在不是季节，而且到这边的水产也不新鲜了吧。你想什么呢？是叶明明给你带坏了吧？还是那个道貌盎然的罗毅然教坏的啊。”

林染咬着嘴唇，死盯盯看着王允：“等会跟你算账。消停在这里呆着，哪里都不许去。”

然而千算万算，总不及变化来得快。林染这边慌慌张张地买东西，家里那边又出小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