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野从自己的凳子上站起身,站在栗颜旁边。
栗颜今天从月季花盆中拔出来些杂草,从他这几天学来的杂草知识当中没有找见,就自己去翻他的书架,还做了切片,用显微镜在那看它的细胞壁,想说能不能看见不一样的排列。
唐知野站他后边儿注视他那后脖颈好一会儿,牙有些痒,他还闻到了栗颜身上的奶味儿,激起了某种食欲。
是真的食欲,他觉得栗颜尝起来应该是甜的才对。
于是去闻了闻,不够,就舔了舔,还不够,咬了一口。
栗颜被闻着的时候就打了个激灵,但是他下意识觉得可能还有某种后续,被舔的那一瞬间把身体挺直了,刚要转头,脖子就被咬了一口。
手摸着自己的后脖颈,愣着眼,缓缓把头一转:“这是…”
“还真的是甜的…”
“啥?”
“我在山上的时候就想咬那么一口了。”
栗颜把手从被咬的地方拿下来看了看,没出血,说明唐知野并没狠着咬,心想:那就不是真的想吃我。
他把手指捻了捻,抬眼:“忍到现在才咬?”
“同一个道理,忍得越久,咬起来越满足。”
“那为什么又挑现在?忍不了了?”
“嗯…忍不了了。”
之后就开始吻着栗颜,搂着栗颜,去了沙发,又去轻咬那下巴,顺势往下咬出来一条小路。
那种咬对于栗颜这种身经百战的身体来说,太轻微。
比挠痒痒重那么些而已,反有了一种矛盾——有人在你身上使力,想留下些印记,代表你属于他,又对你有着疼爱和怜惜。
栗颜也想疼爱疼爱唐知野,翻身埋他脖子去咬,也咬出一蚂蚁窝似的图案。
唐知野不知道是皮糙肉厚还是非常能忍,对于他的咬痕,除了笑话那形状的无规律可寻,根本没有疼的意识。
手刚要往后抚上他的背,被一把捏住,这状况似曾相识,不过下一步不一样的是…
栗颜没有说:你的手太糙,还是别往我身上摸了。
而是往嘴边送,去吻,去游走,一会儿把手掌心往脸上触碰,一会儿单咬着食指中指。
唐知野并没有把眼睛闭上,让注意力全都灌在栗颜脸上以达到更高阶的乐趣。
他更爱看栗颜吻着他指尖,把那张红润了的脸放进自己的手掌心去陶醉,还不忘把眸子里闪着的快乐往他眼睛里送。
自从那天过后,他就爱看栗颜这种举动和神采。
回想起那天视频讨论完当天研究报告的失误,起身的时候看见茶几上的十几罐啤酒,还有醉倒在沙发里的栗颜。
他当时在想:发生了什么喝那么多酒?不愉快的还是愉快的?
上前让他回房里睡,听见了一句梦呓,靠近了一听,心跳快了那么一秒。
那话是甜的,还因为说话的人喝醉了,所以话也能醉人。
他听见他说:“知野…我好爱你啊…”
双手在抬,往他这边伸来,但是由于大脑被酒精麻醉,指令牵动不了肢体的有效运作,所以那手抬得很吃力,头也抬的很困难。
他把栗颜的双手轻轻握起,放在了自己肩膀上,他以为那双手想要到的是这个目的地,结果那手似有了他肩膀的支撑,往它真正的目的地去走,他的脖子。
按照这种方法,栗颜的嘴也到达了他的目的地,唐知野的嘴巴。身体也不落后,贴紧了唐知野的胸膛。
最后…
他当时坐在沙发上,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好像这种状况,放在那腰上,才是最合理最不费力的一种。
刚要放上去,栗颜嘴里嘻嘻哈哈了好多话。
“知野…爱和喜欢就是不一样…不是程度问题,不是荷尔蒙的问题…”
“爱就是这辈子除了你,再不爱别人了。”
“爱就是…走那么多弯路以后才能拥有的东西…”
“知野…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老有人说…不要轻易谈论爱情…好矫情…不接地气…”
“啥呀…爱是家常便饭,嘿嘿,当然那是因为我有了爱情,没有的人当然不能当家常便饭了,得是难得一见的珍馐,半年难遇的美味——”
“还没找着爱的,就是得说个不停,好确认还有爱的存在,好继续去找爱来爱…”
“可我有了…已经有了…”
唐知野瞧着他那身子,回想起的是山野里跑到河里洗冷水澡全身泛白,哆嗦着起了鸡皮的皮肤,蜷缩的骨骼肌肉…
是紧张滑稽的身子。
现在展现在他面前的,这么来形容,宛如他在某一个夜晚守着夜来香开花后拍下来的开花过程。
自然的延展,富有生命力的向上伸展。
可惜的是,这皮肤上头留下了好些细微的疤痕,让他有了某种对比。
相较于在山野去直观地欣赏这身体,现在他还有着某种复杂的心情,赏出来好多别的东西。
就像小时候看事物总是简单的,漂亮、好看、好吃、好玩儿…
长大了看事物就是,为什么那么好看,是因为观看的人觉得好看,还是说食物本来的面目就那么好看?
可是当某种他想象过的滋味在现实的当下袭击了整个神经的时候,他脑子有了瞬间的停顿,他来不及再去思考这些问题,更觉得思考这些问题根本没必要。
好看就是好看,要什么理由。
这就相当于回到了小时候的纯粹。
当栗颜发出的他从来没听到过的声音,展现出他从来没看到过的神韵,手就被那样被牵起,放在了那样一张柔软带着温度的嘴唇之上。
他好像在自家的屋里,看到了某一朵来自青藏高原的雪莲,开花了。
之后的过程,他有些应接不暇。
唐知野想:人类提出来的的自由里头,是不是有这么一项,就是抛开脑子里所塞满的信息,无拘无束地去放纵?
他没有答案,就好比很多研究自由的人那么多,要么说着自以为的自由当作自由,要么就是明知道没有自由却说着自由,让你相信这个世界有自由的一种约束。
自由在有些人的安排下,变成了一种约束。
不然就不会有人常常因为你的某些想法和作为说你:你活得可真不自由。
不过,唐知野把这种快乐的形式当作了自以为是的自由,因为他喜欢上了这种感受。
栗颜此时趴在他身上,全身汗津津的,去看窗户外的明媚太阳,纳闷儿:“春天呢,怎么这么热啊。”
唐知野捏着他耳垂,没回他话,问说:“这个耳洞,封起来了?”
“哎…不提也罢,也是强我所难。”
“要不,”唐知野提议,“我们在这上头再打一次?”
“诶?你也再打一次?这是什么意图?我猜猜…想用自我意识的觉醒和选择来击败无能为力的童年记忆?”
栗颜的耳朵还在唐知野的指尖被把玩。
唐知野笑看他那故作聪明的样子,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以后,就看不得你这个耳洞。”
“因为是房季爻给我打的?”栗颜摸了摸耳垂,“我知道,情侣之间爱给对方打耳洞啊,刺青啊这些,说是属于对方的印记,有些印记还千奇百怪,好像这么做了,对方就跑不掉了一样。”
“你不认可?”
“季爻给我打的这个就没成功,他连挑个耳钉都假借他人之手,然后还不小心看护,当时我的耳朵肿得就像个鹌鹑蛋,耳钉一取,里头都灌脓了,你说这种做法蠢不蠢,心里装着的才重要这点道理都不懂,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还很痛。”
“那…要是我喜欢看见你在这里戴个耳钉呢?”
栗颜盯着他眼睛,不得其解。
“你说的,人没有爱情的时候,爱情就是个珍馐,当你有了爱情了,爱情就是家常便饭…”
栗颜还是没懂。
“当彼此心里有了对方,那给对方做标记的行为就不叫愚蠢,叫锦上添花。”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很有栗式的逻辑不是吗?”
“听上去,不像是在夸我啊。”
“夸,当然是夸,且非常真诚。”
“行吧…等哪天我们一起挑一个。”
几天后,唐知野给栗颜带上了他选的耳钉,还说:“没时间一起去挑,不过那天我路过学校后门的一家首饰店,特地挑的,你看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你挑的不会差,而且这戴着就是给你看的,当然你觉得好看最重要了。”
栗颜那封起来的耳洞又被重新戳开,没有第一次打上去那么痛,加上是自己心甘情愿,耳朵上就多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的、晶莹剔透的、菱形的耳钉。
栗颜也给唐知野戴了一颗,之后瞧了半天,直说:“如果你这个耳钉是戴给我看的,我是不是有权利去评判它好看不好看,该不该戴上?”
“当然。”
“那你还是别戴了,真不适合你。”
“为什么不适合?”
“野人戴什么耳钉。”
“……”
唐知野又得去一趟山野,离琴城不远,去记录那一带这五年来新增的植物以及生长状况,大概半个多月。
栗颜算了算时间,这段时间他可以多接两个单,打发没有唐知野在身边的日子也不会太寂寞。
而且,不都说,小别胜新婚?
他对离别后的再次见面充满了期待。
但是唐知野似乎不太想去,他居然对于去山野、去与大自然和植物为舞有了犹豫。
栗颜着实没想到这一点,那就说明,他在唐知野心里的地位高了不止那么一点点。
他带着这份自满,在唐知野即将离开前的那一个星期,见面就腻歪,上床就纠缠,导致离开那天,唐知野那个拥抱,是这么久以来,拥得最紧最久的拥抱。
这拥抱导致的结果是,离别还没一分钟就开始想念。
信息就那么不知羞耻地发过去了。
「我想你了。」
「我也是。」
一分钟后…
「怎么办,想死你了。」
「想不死,继续想。」
三分钟后…
「我站在我们一起站过的树底下想你。」
「我在我心里找着我们相处的时光去想你。」
……
房季爻听完栗颜这一番表述,瞧着他左耳朵上那个耳钉,生气是必然,那他妈可是我给你打的耳洞!
当然,人都成别人的了,那耳洞难不成还能把耳朵割下来给你吗?
还有那嘴巴里巴拉巴拉说着的那些个他们才能有的爱情,还有我想你,我那么那么的想你这种话都说得出口,简直不知羞耻!
房季爻把眼珠子盯在了厨房给他煮面,给栗颜炒饭的老芥身上,烟抽完从吧台椅上下来。
栗颜抽着烟问:“去哪儿?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呐。”
“你配问我吗你!”
“干嘛去?”
“发脾气!”
栗颜带着困惑,见房季爻进了酒吧厨房,把头探了探,从厨房的窗口看见房季爻拉拽老芥准备出厨房。
老芥似乎比他力气大一些,用力捏了他的手腕,拖了回来,责备他:“面还煮着呢,别闹。”
“我现在要吃你,吃什么面。”
“心情不好去别地儿撒啊,厨房现在得有人。”
“十分钟。”
“不行。”
房季爻转身走,要找别的撒气的地方,被老芥拽了回来,虽然看不到脸,只看到俩人的半截身子,但是也看得出来老芥用嘴在安抚他。
栗颜看到这一幕,脑子里全是房季爻被老芥收拾的场面,正在想被被收拾到哪一步了?吕奕和老周进来吧台内,收拾着酒杯和剩酒。
栗颜调侃说:“明天给你整个锦旗。”
“什么锦旗?”吕奕拿着一杯子不解望他。
“长长久久难得一见,圆圆满满结局美满。”
“啥意思?”吕奕在捋他这句话想表达的意思,几秒不到,“你以为我是那种玩儿了就走的混蛋?”
栗颜抽着烟,咧开嘴。
“谁要你的破锦旗!我当时跟老周在一起就打算长久了,圆满还需要你祝福?我缺吗我,赶紧滚开我的视线!”
栗颜跑去找老芥催他的炒饭,房季爻已经端着碗面开始吃了,就跟刚刚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嘿嘿…”
老芥炒着他的饭,房季爻喊他滚。
栗颜哼了一声,端好自己的炒饭,和他的唐知野定时短信问候去了。
一个把“想”换成了“爱”,一个把“爱”换做了“更爱”。